41 烤菠萝
五个厨师依次经过餐桌，有男有女，有胖的，有矮的，有光头的。
青李根本来不及吃，看着盘子里满满的肉块，生怕自己吃不完，还有自己不喜欢吃的大肥肉片，“我感觉吃不完，你呢？”
“如果你吃不下，拒绝就好了，让他们不要给你切。”
“我还以为吃不完不让出门呢。”
“那怎么会，这又不是黑店。”
第一个冷面厨师又回来了，这次他拎着一串烤菠萝。
达米安毫不犹豫拒绝了，“我不吃烤的水果。”
青李反而有点兴趣，“为什么？说不定好吃呢？”
“烤的水果绝对不会好吃！所有水果都不应该这么吃！”
“你坚持你的理论吧，我想尝尝。”
冷面厨师给青李切了一片菠萝，一句话没说赶紧走了。
青李把吃到一半的肉放下，切了一半菠萝，想着如果好吃，留着剩下一半给达米安。
可菠萝刚进入嘴里，青李就后悔了，“哇！！这什么味道！好奇怪！！”
达米安笑着把水杯推向青李，“你非要吃的。”
“又甜、又酸的，还有熏烤的咸味，混合到一块真的很奇怪。”
“这是用蜂蜜烤的，所以甜的发腻。”
约翰走过来，和达米安击掌，手拍在青李肩膀上，“怎么样？还可以吧？”
“肉挺好吃的，菠萝就……”
“有的人能接受，有的人不能接受。”
“我反正不能接受。”
“以你的餐饮行业经验，你觉得我这儿还有什么改进之处吗？提点意见吧。”
“我家只是小拉面馆，怎么敢给你提意见？”
“没事，随便说，也是帮助我们。”
青李看向提着菠萝的厨师，但又不想明着说，“我看了你的菜单，从菜单上的定价判断，你是针对中等收入群体开的饭店吧？”
“是没错。”
“面对中等收入群体，就我的观察，他们非常注重饭店的口碑，希望食物质量和服务能够值回自己掏的钱。他们不像低收入群体，没有选择，也不像高收入群体，用花钱标榜自己。他们更精打细算，希望他们的消费能够物有所值。打个比方，我父母他们做的是40分的产品，买42、43分赚薄利，大部分厨师都能做到40分，所以真正决定赚钱与否的是地段，也就是客户源，靠的是量。
“当你做到70分的产品，大部分饭店会提到75分的价格，销售70分的产品，赚取更多利润，因为成本更高，风险更大。大部分人认为价格越便宜，顾客越多，但其实，你可以用80分的钱，提供75分的产品，抢那些客户。他们既然能够承受75分的价格，勉强一点能承受80分的价格，但产品却上升了更多分。
“重要的是，中等收入的人，大部分一辈子都为别人打工，没有自己的时间，进入中档餐厅并不是简单地吃饭，而是享受自己作为主人的几个小时，让别人为自己服务，因此非常重视食物质量和服务。所以只要物有所值，他们掏钱是很痛快的。”
“……”
“我是不是说太多了？”
“不会，对我很有用。”约翰和青李击掌握手，“你要是离开达米安，可以来跟我干。”
青李很高兴约翰愿意听自己分析，“谢谢。”
但是坐在对面被冷落的达米安就不怎么高兴了，“你当着我的面挖我的人。”
“嗯？”约翰再次和达米安击掌，“我说了是等你不再需要他，或者他需要更大的施展舞台。你又不能让他在你身边待一辈子。”
“……”
“用餐愉快。”
约翰转身离开，并没有注意到达米安的神情。
青李低头，回到他刚才未处理完的问题，那块菠萝。
“你想给他工作吗？”达米安用有点严肃的语气问。
“给约翰工作？”青李想了想，“约翰是个可靠、聪明的人，跟着他肯定有钱赚。”
“我还以为你愿意一直跟着我。”
青李咬了口菠萝，又被恶心地皱眉头，“那是礼貌地回答，他邀请我，我也不能说我不想去啊。”
“你会去吗？”
“我不知道，谁晓得未来的事。”
“但是你想过可能性？”
青李咽下菠萝，抬头看达米安，“我不能想吗？这或许是一个机会。”
“……”
青李现在已经熟悉达米安的面部表情，“你为什么生气？”
面善的厨师小哥拎着烤香蕉过来，“要香蕉吗？”
“不了不了！”青李婉拒，“我不再想吃烤水果。”
“好吧。”厨师小哥提着香蕉去下一桌。
青李回味刚刚的菠萝味，嘴巴酸的不行。菠萝为达米安报了仇。
“我跟你说了烤水果不好吃。”达米安耸肩。
“可是香蕉是自然甜，会不会比菠萝好吃呢？”
“我第一次见人愿意掉进同一条河里两次的。”
达米安觉得肉突然没那么香了，闷闷不乐地喝红酒。
“但原话‘人一次也不能踏进同一条河两次’不是错的吗？”
“我不在乎它正确与否，我是说你是个笨蛋。”
“我这是勇于尝试。”青李光记得菠萝有多难吃，记得达米安在生气，但忘了达米安是怎么生气的。
第三个胖厨师提着烤肠串过来，“要烤肠吗？”
烤肠插在一个两头的铁签上，中间被切开。
“我要两根。”
厨师取下两根香肠，放到青李盘子中。
青李喜欢吃香肠，尤其是烤的，肠衣烤后焦香焦香的，配上肉香，非常美味。
“您呢？”厨师问达米安。
但达米安没有回话。
“先生？您要烤肠吗？”
达米安仍然没有回话。青李以为他还在生气，抬头想劝他，却到达米安脸上讶异的表情，好像小偷看到了警察。
青李扭头顺着达米安的视线看过去……
约翰走向餐厅大门口，和迟到的两男一女握手。
如果仅仅是迟到也罢，但其中一个客人，青李在认出的瞬间，汗毛都竖了起来。
是维克多，那个光想到他的名字，就能让青李心绞痛的人。
青李还回头确认了达米安的表情，证明了那确实是维克多，虽然比网上的照片更老了一点，更胖了一点，更黑了一点，但那就是维克多，不会有第二个人能让达米安露出那种表情。
青李和厨师摇头，“他可能吃饱了。”
厨师最后看了一眼达米安，真是个怪人，提着烤肠离开走了。
“你能来我太高兴了。”约翰和维克多握手，“我需要你的建议。”
“不需要我的建议，你已经干地很好了。”维克多很客气地说。
当然，维克多也注意到了达米安。
青李不确定他是知道达米安一定会过来，还是碰巧来的。
维克多在青李的注视下走向两人，站在中间。
走进看，维克多比青李想的要高不少，穿着单调的灰色夹克外套，很难想象他曾经是艺人。
对比眼前这两个年近中年的男人和照片中的20岁的阳光青年，青李在心里默默感慨岁月到底对维克多做了什么？他看起来比达米安老了更多。
也许是想象太过于美好，青李把维克多想象成莱昂纳多那样的男人，没哪个男人能像他一样。
但实际上维克多非常普通，不论是长相还是穿着，扔进人群里也不好发现，普通到会让人疑惑为什么达米安要对他念念不忘？
可这有什么不对吗？青李谴责自己搞歧视，难道只有漂亮的人可以拥有刻骨铭心的爱情？因为维克多很普通，就否定两人曾经的爱情，和那些肤浅的人有什么区别？
青葱岁月陪达米安的是维克多，无论其他人多漂亮、多会穿衣服，都不是在一无所有时支持他的那个人。
达米安意识到维克多向他们走来，马上低下头，回避。
维克多明白达米安不愿意理他，就向青李伸手，“初次见面，你就是新助理吧？”
青李起立和维克多握手，“是，你好，我经常听达米安提起你。”
“估计不是什么好话。”
“……恰恰相反，他一直夸你。”还对你念念不忘。
“真的吗？”维克多再次观察达米安的态度，并没有改变，“我的朋友在等我，以后有时间再聊。”
“嗯。”
维克多走向和他一起进门的一男一女的桌子。
青李坐下来，“你不和他说话吗？”
达米安没有回答。
“他知道你和约翰是好朋友，开业你肯定会来，他既然接受邀请，就做好了和你见面的打算，刚才还特地来招呼，应该是想谈谈吧？”
“我不想和他谈。”
“为什么？”青李不解，“你之前不是想知道维克多是否还爱你、是否想回到你身边？现在你知道他后悔了，想回来，为什么又退缩了？”
“……”
“你这样一辈子都无法从他的阴影中走出来。和他谈谈吧，交换你们的想法，你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或许维克多是来打探你的是否愿意接受他回来？”
达米安有点生气，“你是丘比特吗？我说了我不想和他谈！”
“或许这件事不仅仅是维克多的错，你太犹豫了。马修说的没错，你们艺术家就喜欢折磨自己。”
“这和艺术家有什么关系？你对我有偏见，也不要甩到那上面。你才是前后矛盾，你让我忘了他！现在又撮合我们？”
“我说的是你要么忘了他，要么跟他和好，这样你的生活才能继续前进。如果你选择了前者，回避什么？他仍然在影响你，所以和他谈谈，确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好！我去找他！他身边还有其他人，我怎么和他说话？”
青李看向维克多，确实，他的对面和旁边都有人，现在根本没空间给两人单独谈。
达米安看青李理解了自己，“你说他想和我谈谈，那他干嘛带朋友来？而且这是约翰的新店，如果我们两个谈着谈着吵起来了，当着这么多的人面，扰乱了餐厅开业，约翰不会失望吗？”
“……”
“明白了吗？”
青李回头不说话了。
接下来，两人几乎没有再对话。
达米安不断地招呼服务生给自己倒葡萄酒，用酒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厨师又陆续来送了几次肉，两人都拒绝了，他们没胃口再吃东西了。
约翰示意，服务员们端上了最后的甜点。
青李默默地吃自己的巧克力冰激凌，除非他能想出一个办法，让达米安和维克多单独对话，否则多说一句话都会惹达米安生气。
不管是和好，还是决裂，达米安如果不能直面面对维克多，就无法释怀。
青李更希望两人大吵一架，彻底忘记彼此，也不想达米安一直牵挂着维克多，不肯放弃。
但这样也有风险，达米安和维克多和好后，青李可能会失去达米安身边的位置。
“……”
青李隔着两张桌子，观察维克多。
要du一把吗？
.
聚会结束，约翰在门口送客人们离开。
青李摸了摸自己鼓鼓的肚子，“我去趟厕所，你去停车场等我吧。”
达米安坐回去，“那我在这儿等你。”
“不！不用，你先去找车吧，我马上过去。”
“……”
达米安看向维克多那桌，他们因为来的晚，还在吃。
达米安犹豫了一下，起身走向大门，感谢约翰的招待，和他说了再见，去停车场了。
靠在车上，达米安又开始犹豫，刚才他是否应该和维克多说说话？可是他对面和身边都坐着有人，达米安不想当着他们的面说。
何况，达米安根本没有想过该说什么。
问他现在过地还好吗？问他有喜欢的人了吗？问他是否后悔离开了吗？问他是否还在乎自己吗？
达米安低头闭上眼睛。
分手是他的错，应该他来道歉，而不是自己。
达米安听到脚步声接近，睁开眼回头看过去，“怎么去那么久？”
维克多举着钥匙，“你的新助理把钥匙给我了。”
“！”
“他跟我说他母亲刚才打电话来，有急事叫他回去，所以坐鸟田信的车去市里了，明天早上才能回来，所以问我能不能送你回家。”
达米安一听就猜到是借口，“不用了，我叫阿姨来接我。”
“阿姨不在家，他说去超市买东西了。”
“阿姨不在家我怎么不知道？”
维克多摊手，这事问他他怎么知道？
达米安即使不愿意，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你的朋友怎么办？”
“他们开着我车回去，不用担心。”维克多打开副驾驶，问达米安，“走吗？”
“……”
.
坐在鸟田信的车里，青李远望着停车场里的两人，掏出手机打电话，“喂？阿姨吗？”
注：约翰的店是巴西烤肉店。小时候吃过一次，烤菠萝和香蕉，可惜味道不是我的取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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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41 烤菠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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