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彻底失去意识的李高鸣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他就像一张落叶，在无垠的海面上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明槐拽着对方的衣领，延缓其下坠的速度，那张冷白的脸上泛着过度疲惫带来的红，身上的皮肤被泡得发白。
“之前的游过去的设想泡汤了，得尽快脱离这片水域。”
以他现在的精力，拖住李高鸣让他保持漂浮在水面上就已经很勉强了。
大日高照符在源源不断吸取他的力量，明槐感受着力量的抽离，“需要找个法子让大日高照符失效，拿回身体里那一部分力量。”
“可是符纸高悬空中，”明槐望向四周，没有任何支撑点能让他带着李高鸣登上去，“要是不带他的话，只要一松手，过不了一分钟，他肯定会死。”
明槐呼吸变得急促，他像是陷入彻底的死胡同，前方是一堵砸不烂的墙，任他如何作为，都牢牢立在原地。
他抓着垂在脸上的发丝，显得有些焦虑，“该死，身上的力量根本攒不起来，方隐爻给的这张符也太霸道了。”
“拿到手的时候应该先试一下效果的，或者说一开始就应该直接杀了那只怪物……等等，什么东西动了？”
明槐猛的往后一看，水面仍旧平静的不起丝毫波澜，寂静的空间里只有他一人的声音，一切显得格外平静。
突然，抓着李高鸣的手受到一股强大的牵引力，那股力道极为强悍，像是满载的卡车以最高时速拖拽货物。
“遭了。”明槐去抓李高鸣的胳膊，水浪翻涌，在即将抓住的时候，另一只手上死死拽着的衣领刺啦裂开，昏迷的人扑通一声就这么被拖进水里。
一切发生得那么突然，又那么迅速，眨眼的功夫李高鸣就没了踪迹。
“艹！”
明槐气极反笑，一个猛扎潜入水中，水平面上只留下一个孤零零的箱子飘荡。
潜入水一看，水里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要更糟，在他身下，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不知在何时悄然形成。
怎么会突然出现漩涡？照理来说大日高悬，是不可能会有怪物能承受住这种持续性伤害的。
李高鸣的身影在明槐的余光处一闪而过，随之进入视野的是一只粗壮的幽蓝色触手。
是那只一直没有动静的怪物！
触手缠在人类的腰间，拖拽着昏迷的人类在水中快速行进。
李高鸣的状态看起来十分严峻，腹部的伤口开裂晕出淡红色的鲜血，逸散到水中，扯出一道浅色飘带。
时间不多了，得把李高鸣从怪物手里夺回来！
明槐稳住因靠近漩涡而不太稳定的身体，他找准时机双腿一蹬，像离弦之箭破开前方的水浪，冲向李高鸣。
触手的速度极快，明槐也不甘示弱，他心里憋着一口气，不断加快追赶的速度。
眼见触手就要跑出明槐的视野之外，明槐冷着眼，果断地伸出右手，指尖从左臂自上而下划过——汩汩鲜血从划破的伤口涌出。
鲜血在水中蔓延极快，几乎是刹那的功夫，触手察觉到水中的血气，它有些迟疑的放慢了速度，辨认自己的目标。
就是现在！
明槐像一尾游鱼冲进怪物触手附近，拽住李高鸣的胳膊用力往远处扔，“小怪物，帮忙把他拖到水面上去。”
章鱼迅速切换拟态，拟态腕足裹住李高鸣，不顾身上灼热的疼痛，腕足齐齐发力，拼命往上游。
怪物察觉到猎物的丢失，他放弃明槐这个唾手可得的猎物，转而追寻那个游离在生死线上的李高鸣。
明槐来不及震惊，怪物的目标异常明确，速度远超想象，不过三五秒就要追上章鱼。
不能让他俩被追上，章鱼的腕足已经开始脱落，大日高照符之下，小怪物坚持不了不多久。
得想个办法！
章鱼拉着人拼命逃窜，怪物的触手在后面紧追不舍。
就在怪物即将抓住猎物，电光火石间明槐猛的扑上前去，手脚并用抱住那条追赶猎物的触手往后拽，他不断用力往后蹬，试图拖住对方的速度。
触手不堪其扰，挥舞几下，还是没能把上面的小虫子甩下去。
章鱼趁此机会，躲过蓝色触手的包围圈，一鼓作气冲出了水面，露出水面的瞬间，它机智地翻到人类的背后，驮着对方飞速逃跑，恨不得跑出光速。
得再快点，不然被这怪物囫囵吞了，那就什么都不剩了！
于是水面上出现了奇异的一幕，仰躺在水上的人类犹如装了发动机七拐八拐地横冲直撞式前进，载着人类的蓝色触手紧随其后。
“扑通”一声，手脚并用的明槐被顺手带出水面，他和触手的斗争显然并不顺利，拔不动，根本拔不动，在水下他没有一点优势，只能被带着跑。
明槐深吸一口气，置换完在肺部的空气，他扯着嗓子提醒章鱼，“倒回去，从过来的路上倒回去！”
逃命的章鱼转个方向就跑。
“不是那边，你走错了！”
章鱼丝滑转向右边。
“也不是那儿！”
眼见对方终于找对方向，明槐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突然从不知名的角落，窜出一条触手。
在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的时候，触手行动果决，卷起李高鸣就往回撤。
明槐惊愕万分，他现下手中没有趁手的武器，水里行动也是劣势，他的大脑飞快思考破局之路。
连带着和李高鸣裹成一团的章鱼也在思考，如何能绝处逢生，化险为夷。
转机出现在一个微不足道的时间，新来的触手好像是知道岸上的更为鲜美，哪怕承受烈火灼烧的痛苦，仍旧不往海里走，努力维持着猎物的新鲜。
不断靠近的明槐出声请求：“小怪物，帮我把符破坏掉！”
他话音一落，夹在李高鸣和怪物触手中间的章鱼松开了对李高鸣的保护，它以怪物触手为跳板，蓄力起跳！
腕足靠近高悬的符纸，章鱼发动能力——白雾顿生，缥缈的白雾瞬间笼罩了整片上空。
烈日与怪物胶着，奇异的焦糊味从雾中飘散开来，符纸并非轻易就能解开，明槐知道，这是对方为他争取的时间。
水底的怪物还在得意于猎到新奇的食物，明槐攀上触手，借着怪物移动带来的高度，奔向空中。
没有多余的负重，他轻而易举就勾住了章鱼的腕足，粘稠的液体糊在他的手上，是这只怪物的血。
时间来不及耽搁，“带我上去。”
章鱼将明槐抛到高点，在明槐抓住符纸的瞬间，它彻底没了力气，不过巴掌大的本体无力坠落。
明槐试图撕下符纸，可符纸却死死焊在空中，“小怪物，上来！”
他一手拽着符纸，一把捞过坠落的章鱼，塞进衣服里。
“白雾变淡了，这张符好像松动了！”明槐猜测白雾能够消磨符纸中的道韵。
可是还不够，需要更大的冲击……“比如那只埋在海里不肯抬头的怪物。”
怪物的弱点尚不明晰，贸然动手怕是会激怒它，“不对，就是得激怒它，只有在极度愤怒的时候，它才能为我所用，帮我破开这道符。”
“把李高鸣抢回来。”明槐一双眼睛亮得出奇，漂亮的脸上展露着志在必得的锋芒。
他荡秋千似的不断调整落脚点，接着像飞鸟轻盈落在人类的旁边，他蹲下身体，试探对方的鼻息，还有呼吸，尽管很微弱。
“很好，接下来就靠你了。”
怪物根本没有注意明槐的存在，它满心满眼都是即将到嘴的久违的新鲜食物。
离怪物本体越来越近了，停在海底的怪物发出怪叫，那声音穿透力极强，仿佛要将人的耳膜震碎。
“这么高兴？”明槐被怪物的兴奋感染，咧嘴笑道，“可惜你得白高兴一场了。”
话音一落，他五指并拢作刃，带着凌厉的刀风，缠住李高鸣的触手应声而断，明槐提起李高鸣背在身后，开始往定好的路线跑。
空气中的白雾遮挡了部分的视线，同时也消磨着大日高照符的效果。
水里的怪物感知敏锐，意识到头顶的威胁减弱，不想放弃如此新鲜的口粮，于是，数不清的触手从水中钻出，密密麻麻的触手追捕着没进嘴就飞了的食物。
怪物的触手深浅各异，明槐注意到，浅色的触手变焦的速度远远高于其他触手，这一发现并不能缓解现下的危机，可明槐仍旧带着笑意，“再来，继续，看看你能不能抓到我。”
他像只灵活的泥鳅，游走在各大触手间，李高鸣是鱼饵，被明槐捏在手里勾引着触手的袭击。
突然，脚下的触手开始流动，明槐意识到不对，扭头就往外跑，不过跑了两三步，他就停了下来。
因为前方竖立着一堵货真价实的墙，由无数的触手构筑的足够牢固的墙体。
明槐没有丝毫犹豫掉头，换个方向继续跑，结果……四面竖起的高墙将他牢牢困在此地。
他抬手斩向不远处的高墙，给对方造成了一丁点的皮外伤。
“搁这儿玩我呢？”
高墙步步逼近，能够躲避的空间越来越窄，就在明槐觉得自己可能还会被压扁的时候，怪物没了动静。
“怎么回事……我靠。”
数不清的手从墙体探出，一条又一条仿佛长得没有尽头的手从四面八方冲向明槐。
明槐矮身躲过袭击，不曾想李高鸣被趁机抓住，病号服的领口破破烂烂，明槐长了教训，冲上去抱住对方就往后拉。
嘶啦一声，衣服碎裂的声音，明槐抱着人，怪物攥着撕下来的病号服。
“这次是我赢了。”明槐笑意不减，再度把李高鸣放在背上，这次他上了双重保险，“小怪物，帮忙把人捆好，别让他掉下去。”
说着，只见他一个助跑，跳上怪物伸得老长的手臂上，然后，他就像一只攀爬的猴儿，不断在切换落脚点，灵巧地往上蹿。
他的速度极快，一跳一跃就踩过几条手臂。
触手反馈的信息过于密集，怪物处理不过来，它攻击的速度慢了下来。
白雾逐渐清晰，明槐已经能看见空中那张掀了三分之一的符纸了。
胜利就在眼前。
在最后一个垫脚石上，明槐猛的一蹬，接着惯性将自己送上空中，抓住了那张符纸。
见困不住猎物，高墙瓦解，怪物驱使着触手追逐，这次它学聪明了，触手拧成一只巨手逼近，那只由无数触手组成的巨手近乎遮天盖地，一寸寸逼近它的猎物。
明槐扬眉挑衅道，“有本事你就过来。”
怪物显然想证明它很有本事，于是，庞大的触手在空中撞上符纸。
符纸，熄火了。
天色一下就黯淡下来，冷意随之而来。
局势在这一刻逆风翻盘，怪物惊于头顶的威胁彻底消失。
而明槐，他撕下轻飘飘的符纸，一拳揍向还停留在空中的巨掌。
拳头裹挟着超乎寻常的力道，以一种势不可挡的趋势冲向怪物，轻描淡写的一拳蕴含千钧力道，拳头如陨石一般砸在怪物身上，巨掌在瞬间炸开，数不清的触手瓦解砸向水域，惊起层层巨浪。
明槐欣赏这自己的杰作，他扬起笑意，抹开脸上溅起的水珠，一字一句道，“现在，轮到我来收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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