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又爬了好几分钟,前方出现了光源,有风从光源的方向吹进来,出口近在咫尺。
只差临门一脚,青于松了口气。她的膝盖已经磨破了,裤子粗糙的布料紧紧贴在伤口上,因为爬行的动作不断摩擦,那擦伤越来越疼,感觉那层布料快要长在她的伤口上了。
越是靠近出口,那风就越大,吹散了管道内的窒息感,也吹凉了她一身的热汗。
青于说道:“出口很近了,爬快点。”
詹玉婷却说:“我的膝盖好疼,我爬不动了。”
她说完就停在了原地,将跪着往前爬的姿势换成了一个抱膝坐着的姿势,像是害怕青于骂她,她可怜兮兮地揪着西装外套的衣襟,将自己的脸藏在衣服里。
手电筒的光直直打在她身上,把她整个人照得惨白惨白的。也照亮了她膝盖上的伤口,细嫩的皮肤被磨破后沾染了许多灰尘,因为不停地爬行,那破损处越来越严重,变成了现在血肉模糊的样子。
青于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然后趴在管道里对不停抽泣的詹玉婷说,“从我身上爬到后面去,然后你坐着我拖你走……别哭了,赶紧的!”
她收紧腹部,绷紧全身的肌肉,准备迎接属于詹玉婷的重量。
詹玉婷还在发抖,她的指尖一下接着一下地抠着西装外套上的塑料扣子,当扣子变得松动后,她又将指尖塞进了扣眼里使劲拽,指腹被勒出密密麻麻的疼,她的脑子一下清醒一下糊涂。
她此刻好像是在憋闷的管道里,又像是在另一个被禁锢的空间里,四肢被限制着无法摆出舒适的姿势,只能蜷缩着,将自己变成一个毫无威胁的“猎物”。
青于又开始催促了。
詹玉婷的理智被少女不耐烦的声音用力拽了回来,她有些僵硬地挪动着瘦弱的身体爬到青于背上,却突然停在了肩膀处,用双手环住青于的脖子让两具躯体紧紧贴近,然后颤抖着,哽咽着说:“后面有东西,我不敢下去。”
青于竖着耳朵去听,除了她们的呼吸声外,管道里果然出现了另一种声响。
“沙沙、沙沙、沙沙”是在管道里爬行的声音。
“别怕,你抱紧我,我带你爬出去。”
青于咬着牙说完,把刀插进书包的侧边口袋里,将双手的袖子往上拉,用皮肤来增加摩擦力。她们两个人叠在一起,没法将腿立起来跪着用膝盖借力的,只能用双手肘匍匐前进,身上还负担着另外一个人的重量。
她用尽全力往前移动,细瘦的手臂和粗糙的水泥不停摩擦,擦伤的面积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深,疼得她出了一身的冷汗。她咬着牙硬是一声不吭,疼痛反倒成了一种清醒剂,让她无比清晰地感受着此时的一切。
“我是不是很重?你是不是没力气了?”詹玉婷贴在她耳朵边小声问她,温暖潮气的呼吸落在侧脸上,让因为疼痛而发冷的皮肤有了片刻的温度。
青于咬着牙不说话,想要一鼓作气爬到出口。
詹玉婷又说:“你把我扔下吧,一个人能逃掉,两个人肯定逃不掉的。扔下我吧,我不怪你。”
青于因为疼痛开始掉眼泪,是生理性的眼泪,她借着擦眼泪的动作缓了一下,没忍住开口骂道:“你还怪我,我欠你的啊?要不是你爬不动了,我至于这么费劲儿吗?我要是只有一个人,早就离开了。你该反思一下自己的无能,还要因为自己的没志气和自己道歉。”
詹玉婷愣了一下,“那你为什么不放下我自己离开?你想死吗?”
“你说话好难听,你才想死。我只想过要杀了你,没想过要把你留给那些人。现在扔下你你的结局是什么我能想到,所以我做不到。而且,还没到生死关头呢,没必要丢下你,拼一把,万一呢……”
“万一就成了呢!”
青于说完感觉自己说得真对,瞬间充满了干劲,就算胳膊肘疼得不停掉眼泪,她也觉得还好,还没到绝路上,还有“万一”的可能。
她能活到现在,她能顺利给妈妈报仇,凭借的可都是“万一”。
万一就成了呢?
万一就成了呢!
詹玉婷好像在哭,温热的眼泪透过衣服落在她的肩膀上,潮乎乎的,很不舒服。
“你别哭了……”
青于舔了舔嘴唇,扯着嘴角说了一句:“哭久了会渴,我这里可没有水给你喝。”
詹玉婷破涕为笑,紧紧搂着她的脖子,将下巴抵在她肩膀上,带着浓重的鼻音说:“我不哭了,我帮你看看后面。”
青于实在看不上她,就回了句:“不用了,你再给自己吓死。”
管道里的风越来越大,灰尘飞扬着,有些眯眼睛。
一双手伸到她眼前虚虚护着,只留下一小条缝儿,詹玉婷说:“我帮你挡着,加油。如果我们能顺利出去,我会解答你的一个问题,我保证,绝对是真话。”
青于“嗯”了一声,越发卖力地往前爬。
出口的光越来越亮,她甚至能看见通风口外面的遮挡物,是一个网格状的铁盖子,打开应该需要很大的力气。
没关系,看到出口就好了。
“到了。”
青于喊了一声,抖了抖肩示意詹玉婷下去,然后自己撑起身体去推通风口的铁盖子。詹玉婷赶紧过来帮着她一起推,盖子“吱呀”一声打开,新鲜的空气涌进来,青于深吸了一口气,却只闻到浓烈的血腥味。
不对劲。
詹玉婷挣扎着想要往外爬,青于猛地后退了几步将她挡在管道里。
青于笑了一下,那是因为自己的天真而发出的嘲笑,正如程叶所言,轻信他人的学名叫愚蠢。
她总是容易愚蠢。
“你说得顺利出去,还真是一个大难题。”
詹玉婷将头搭在她肩膀上,和管道外面那个浑身是血的人四目相对。
她歪着头将毛茸茸的头顶贴在青于脸上,夸张地“哇”了一声,有些兴奋地说:“新同学,外面有一个穿着雨衣戴着头盔的变态杀人狂唉,他手里还拿着电锯!”
外面只有一盏孤零零的路灯,高高的黑色杆子像一道鬼影,最顶上有一盏灯,脏污的灯罩外面围着一群飞蛾,在地面上投下大大小小的影子。灯光昏暗,视野并不清晰。
一个高大的人站在路灯下,他身上穿着一件劣质的透明雨衣,那雨衣一大半都被血染红了,在模糊的灯光下是黑色的,只有浓郁的血腥味客观地陈述着这个场景。
他头上还戴了个摩托车头盔,黑红的配色,覆盖在脸上的挡板也是黑色的。
“我没瞎,你先闭嘴。”
青于强行用背抵着詹玉婷往后退,但是詹玉婷没那么听话了,非要用力跟她对抗,还说什么:“我出去帮你引开他,然后你离开,就当是谢谢你把我带出来。”
“把你带出来送死啊,赶紧往后退……”
詹玉婷侧着坐在管道里,将一双长长的腿搭在管道壁上,膝盖上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被厚厚的灰尘糊住,像一种劣质的止血方法。
她晃晃悠悠地说:“可是退不了了,后面也有人啊。而且这里面不能待太久,会缺氧的。要怎么办啊,新同学。”
前有狼后有虎。
这是很危急的时刻,也是名副其实的生死关头。
青于将刀从书包侧边口袋里抽出来,拿在手里转了一圈。
她不怕的,这样前后围堵,被敌人包围的时候她经历过啊。而且那次可不止两个人,而是家里的所有人。
那时候她的手里甚至没有刀,她就想着拼一把,万一呢。
她顺手抄起一把板凳就开始反击,最终成功救下了被打的妈妈,也救出了被困在那所破房子里的,属于自己的野心。
我可以的!
我一定可以的!
她把背在胸前的小书包取下来,将两条背带握在左手里,让沉重的书包也变成防身的武器,右手握紧杀猪刀,用刀背贴了一下因为兴奋而微微发烫的脸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这口气里,是她所有的紧张、恐惧、不安。
她蹲着快速往前移动,想要正面那个提着电锯的杀人狂。
她要出去,她要离开通风管道去往更宽广的场地。
她要出去,她要离开石洞子村去往更鲜艳的世界。
她要出去,她要摆脱深山赋予她的一切,带着妈妈的遗志,一往无前地逃出去!
她要挣脱、她要自由、她要呼吸。
通风口外的杀人狂看见她前行的动作,怪笑一声后挑衅地将电锯高高举起,锯齿转动的嗡鸣声震耳欲聋。
青于猛地向外蹿出去,却被詹玉婷揪着衣领一把扯了回来,然后用手臂紧紧地环抱着她达到控制的目的。
“你干什么!”青于压着声音吼了一句。
詹玉婷急切地说:“你别出去,会死的!你打不过他,他那么高大,手上还有武器……你不行的。”
青于挣脱她的手,用手指蹭了蹭发痒的鼻尖,她盯着那个人,极度冷静地说:“如果我被他杀死了躺在地上,那你可以说我不行。但现在我试都没试,你凭什么说我不行?你凭什么判断我的能力在他之下?”
“在我倒下之前,谁都不能说我不行,我自己也不可以。”
“我行!我不管做什么都行,做什么都会成功!”青于咬了咬嘴唇,看着她一副凄惨的模样,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詹玉婷,把眼泪擦干净,不要再哭了。你也是一样的,不管做什么都行,做什么都会成功。”
在詹玉婷愣住了。
“怕的话就把眼睛闭上,我很快就能解决他,然后带你出去,记得你说过的话。”
青于突然弯腰,迅速从仓库里取出自己的那个手电筒猛地朝通风口外的杀人狂扔过去,她的户外手电筒有着坚硬的金属外壳和沉甸甸的重量,撞在头盔上发出一声巨响,杀人狂的视野受阻,手中的电锯歪了一些,锯齿擦着通风口的边缘划过,溅起一串火花。
“后面的东西……”詹玉婷的尖叫还没说完,青于已经转身,将左手上拿着的书包用力往后甩,一声闷响后她确定了那人的位置,刀刃紧随而上,瞬间刺进一具身体里,刀刃在伤口里快速搅弄,在挣扎的力道逐渐变弱后才猛地抽了出来。
滚烫的液体喷在她脸上,是腥甜的血。
她转身故技重施,将书包狠狠甩向杀人狂的头盔,被躲过了,高速转动的电锯朝着她伸过来,试图切断她的手臂。
往回收手已经来不及了,青于没有躲电锯,她握紧书包,再次甩向杀人狂的手臂。
锯齿没入她的手臂,她的手包也砸中了杀人狂的小臂,将没入肉里的锯齿击退了一些。
她在这个空当里快速反应,先是往后退躲出了杀人狂的攻击范围,然后不停地伸脚踹在电锯中间的轴上,让锯齿不停地攻击通风管道内侧的水泥,她想试着用这种方法损坏电锯。
杀人狂体型很大,所以不敢贸然进管道里,这就是她的优势。
接连成功了几次后,管道内侧留下了很多被锯齿攻击的痕迹,杀人狂反应过来这样的僵持对自己并没有好处,所以开始往后撤。
青于快速从书包里翻出湿漉漉的校服扔过去把电锯罩住,先是校服短袖,然后是校服长裤,成功让锯齿卡住了。
电锯在黑暗的管道内,杀人狂脸上还遮着一层黑色的面屏,所以青于猜测他看不清楚。她的行动为她证实了这个猜测,她能连续用脚踹中锯齿中间那块轴,就说明了杀人狂根本看不清楚管道内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凭借电锯的威力在强撑。
锯齿被卡住后,青于迅速蹲着上前,追上杀人狂往后退的手,反握杀猪刀朝着他的手腕狠狠刺下,然后快速用脚踩住他手腕处的伤口,刀刃一路往上滑,从手腕到小臂,然后被骨头卡住。
这一条伤口很深,切断了好几条静脉和动脉,鲜血疯狂涌出来。
杀人狂惨叫一声,扔下没用的电锯把手收了回去。
青于立即跟上,在他手离开管道的那一刻,青于瘦小的身体也蹿出来了,迎面一刀掀翻了他的头盔,然后头颅和脖颈这两个最容易致死的部位暴露了出来。
男人长着一张平平无奇的脸,胡子拉碴,不修边幅。
他抱着手往后退,眼神惊恐地看着青于,语无伦次地说:“不、不要杀我……我是被迫的,是他们,是他们命令我的……”
青于站在他面前停下了脚步,然后问道:“‘他们’是谁?”
“就是……”话音未落,男人不知从哪儿摸到一把消防斧,狠狠朝着青于砍了下来。
青于灵活避开后用左手的书包去接消防斧,两相碰撞,一声闷响,消防斧被嵌在书包里了。
青于手起刀落,刀刃迅速划过男人的脖子,鲜血喷溅,这下子,他想说也说不了了。
但是青于从一开始就没想听他废话,因为这副本里的人根本不会说实话。
与其指望着从他们口中得到信息,不如靠自己去找。
外面的风很大,血腥味更浓了。
青于环顾四周,发现这个环境像一个铁笼子,虽然很开阔,但是边缘处围了一圈的铁栏杆,栏杆之间的缝隙很小,不足一拳。顶上是平整的黑色,看起来像金属板。
路灯后面有一道门,是一块厚实的金属板,上面只有一个凹槽。
青于看着那个凹槽,突然觉得这个形状自己见过。
她从书包里翻出一个金属牌,是在乐园那里得到的,上面刻着“07”。
将金属牌嵌进去,严丝合缝。
门上出现了一排红字:密码错误。
不是这一张。
真麻烦,管道里那几个人应该都有,但是她忘记搜了。
这时,旁边伸出了一只手,上面有一个金属牌,上面写着“10”。
詹玉婷站在她身边说:“管道里的那个人身上的,试试吧。”
青于将金属牌嵌进去。
“咔嗒”一声,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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