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开眼,只看见烛焰在锈蚀的烛台上摇曳,勉强撕破木屋的黑暗。
风从破窗钻进来,烛影乱晃,蜡泪却把它钉死在桌面。墙皮在壁炉上方一块块掉,像纸灰。
餐边柜被蛀得坑坑洼洼,一台老式收音机卧在上面,孜孜不倦地喘着沙哑的电流杂音。
白衍就是被这声音拽醒的。如果不是这台收音机,他可能根本不会醒来。
空气里一股陈旧的烟味,不似烟草,也不是木头。他皱了下眉,手指按住太阳穴。
身下沙发弹簧吱呀,棉絮从破洞里钻出来。
风又起,雨点砸进来。一个影子“唰”一下从窗边掠过去。
火苗噗地灭了,屋子全黑,像被浸在墨里。黑暗中,他听见窗外有指甲刮过玻璃的声响。
很轻,却一下一下,节奏分明。
白衍不知什么时候已到窗边,“咔哒”一声落锁。
蜡烛又着了,火苗直直向上,一动不动。
靠着桌沿看着那火,眉心更紧。
……不对劲。
窗户外面传来了点声音。不是风声,不是雨声,是低低的喘息。
他伸手敲了敲玻璃,叮叮,听起来还算结实。
算结实……吧。
拔起烛台,走到壁炉前。炉膛里只有几截烧剩的残柴。他伸手去够,碰到一手灰。
厨房角落有个蒙尘的铝盆,里头几块碎炭。他抓几把垫在柴下,再把烛火凑过去。
“唰”一声,着了,照得炉膛通红。
屋里重新亮起来,却显得更破,更空。窗边,桌上堆起来几本厚书。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只有墙壁上挂满了猎具。
猎具?他随手抄起一把锈斧,掂了掂,指尖刮过钝刃。
钝了,锈了,不怎么好用。
屋子里没有影子。
烛火、炉火、甚至窗外的月光,都直接趴在物体表面,像被什么看不见的舌头舔平。
窗外雨声渐歇,他重新推开窗户。
水汽弥漫,外头看不真切。
山影压着小路,树影扭曲,像人。风刮过树皮,像指甲划玻璃。
草在夜风中恣意地摇,哗啦啦响,有什么东西悄悄靠近。
忽然,周围寂静万分,连风也屏住呼吸。
虫鸣匿迹,树叶停滞。月光劈开云,照出诡异的影子。
直觉,有东西要来了。
藤蔓缠结,水珠从叶尖滴落,砸在腐叶上,一股湿木头和青苔味涌进来。
白衍猛地关窗,锁好。
这个地方是哪?他想,自己怎么就来到了这么个鬼地方……像游戏一样。
指尖碰到沙发旁一个冰冷的东西。一杆老猎枪,锈得看不出型号。
握住枪管,指尖抹过,是锈迹和油脂的触感。拉开枪栓,咔哒一声,里头只剩一发子弹。
白衍把脸贴近玻璃,呼吸印出一小片雾。门外,一盏提灯,昏黄的光晕照出泥泞小路。
光晕边,野草被压倒,留下模糊的印子。
门口有人……谁?
雾里,一个黑影沿小路扭来,拖着一条细长的东西。
白衍屏住呼吸,心跳像鼓。
黑影近了,轮廓逐渐在灯下清晰。
倒吸一口冷气。
灯影里先看见一条暗红色的长痕,是被拖行的肠道。再往上——
一颗头,一颗老太太的头。拽着血管,往屋子这边拱。
溃烂的头皮上,头发黏成绺,拖在泥水里。无数粉白的线虫从毛囊深处疯狂蠕出。
他看见了那“人”的眼睛。
那是昆虫的复眼。眼窝凹陷,眼珠鼓成瘤,里面密密麻麻的小格子,全映着他的脸。
白衍呼吸滞住。不自觉脱口:
“这是什——”
说完才想起不该出声。可是晚了。
那东西听见声音,爬得更快,到门口停下,吐着信子盯他。
橱柜抽屉自行滑开半寸,一截风干的断指“咔嗒”,躺在地板上。
怪物在外面哼起歌来。
上下颚碰撞,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它慢慢提起自己,嘴角撕裂到耳骨,露出环形分布的黑色尖齿,上面还带着血污。
“小红帽,开开门,我是外婆啊。”
白衍:?
怎么还有小红帽的事?还有,他也不像小红帽啊。
哪个故事里的小红帽是白头发白衣服啊!
他挪到窗边,借着窗帘的遮掩朝外探去。怪物用头叩门,闷声矮矮传来。
“快出来,开开门啊。”
“开开门啊,我不是坏人。”
……的确不是坏人,是怪物。
它没收到回应,便去拉门。发现锁住了,又打上了窗户。
白衍盯着那头颅,看它撞窗。砰!一次。砰!两次。玻璃“嗡”地震动,却没碎。
第三次,它退了半米,像在蓄力。
青年往后退,背脊撞上墙壁。看着那张血淋淋的脸,大概是平常学生物解剖,见多了血糊糊的东西,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如果被这个怪物咬上一口,怕是得成筛子了。
青年抖了一下,身体僵硬。想象着自己如果被这玩意咬上一口,一定会皮肤破裂、伤口流脓,说不定还会中毒,最后只能变成一滩烂肉,被这个丑东西吞下肚,去到那不存在的胃里……
不对啊,怎么这个时候想象力这么丰富?
头颅怪物兴奋地扭动,涎水沿着脸颊淌下。
屋子里扑通、扑通。
啪——
是猎枪倒在地上。
外头怪物的声音停了,白衍的心跳也漏了一拍。
“枪……”他吐了口气。捡起,凭着自己以前玩枪械的记忆上膛,对准窗户。
怪物不会放弃眼前的美食。
它朝那已经有裂痕的玻璃极速冲来。噼里啪啦,玻璃渣散了一地。
青年用力闭眼。再睁开,烂头已到眼前。腐臭味冲鼻。
“你好……小红帽?”那东西咯咯笑着。
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因久睡而微微发颤,锈蚀的扳机滞涩沉重。
嘭——!
火光一闪,巨响震耳,黑血溅得满墙。
头颅后仰,眉心留下一个焦黑的洞,滚到门口。
头发、肠子缠在一起,几条线虫有些被炸的碎裂,有些完整的开始疯往外爬。血管抽几下,不动了。
脸还凝固一丝笑。
“没了?”白衍低声确认,枪口仍保持着警戒角度。
腐臭味更重了,像被枪声加热,黏在鼻腔绒毛上。他之后每呼吸一次,就把那气味重新咽进肺里搅拌一次。
耳鸣让他听不清自己喘息,手抖到拉不动枪栓,用大腿夹住枪身才完成退壳。
强撑着恐惧站起,用枪柄将那团不再动弹的秽物费力地推出门外。
回到破沙发坐下,目光扫过木屋。疑问缠上来。
记忆像被揉皱的纸,慢慢展开。
咖啡的香气、柔和的灯光,以及一块点缀着鲜红树莓的奶油蛋糕。
“我在咖啡厅睡个觉,怎么就来这么个鬼地方了……”
百思不得其解。
指腹无意识地用力按了按太阳穴,一丝极其罕见的懊恼飞快掠过眼底。
胸口传来一阵细微的悸动,像心跳。他疑惑地解开夹克,指尖触到颈间一条不知何时出现的项链。
项链闪了闪光,暗红色的,像他自己的眼睛。
这是个什么东西……
现在他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什么木屋什么怪物,哪个缺德的家伙把他拉进沉浸式密室逃脱了?
不过仔细想想,他身边也没什么朋友。
……所以这是绑架!
他想着,出去了就要报警把这个犯了法的家伙抓起来,让他尝尝10年以上有期徒刑或无期徒刑的滋味……
与此同时,游戏大厅中央大屏幕上,一个小小的宣传屏幕亮起来,显示出白衍的脸。
青年皮肤是久不见光的冷白,衬得身上那件衬衫愈发的空荡。
白发披散在身后,发梢垂到后腰。睫毛下的红瞳微微收拢,像爬行动物般适应着黑暗,细细观察着木屋的构造。
或许用“漂亮”形容男人会很奇怪,但对他来说。
说不定很合适。
时不时有玩家在他的宣传屏下驻足,抬眼看两秒,而后悄悄离开。
没人觉得这个看起来没什么用的男生能在副本里活下去。特别是在一个有神明登入的副本里。
只有一位高中生停在了宣传屏底下,抬头望着被分割出的那小小一点白色。
他观察几秒,在本子上写着什么。而后举起手机不停打字:
“队长,你要的人好像找到了。”
副本里异象频动。
“嗞嗞嗞————”
木桌上的收音机突然炸出刺耳的电流声,紧接着,窗外一声闷雷劈下,玻璃嗡地发抖,连带着屋里的烛火也一起晃不停。
那台机器还在挣扎。噪音中,收音机里断断续续、扭曲地挤出了一个词。
“Μ█δο██α…”
一切都在告诉他,这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
而沙发上的青年却只是把自己缩得更小,白发蹭着靠垫,手指绞紧了颈间那条冰冷的链子。
对周遭疑惑的间隙,一个与当前危机格格不入的念头顽固地冒了出来,挥之不去。
——那家店的树莓蛋糕,未冷藏保质期是多久?回去的时候还来得及吃完吗。
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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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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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林间古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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