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路边站着隐匿在浓雾中的，竟是陶瓷的人俑。
每一个人俑的姿态都各不相同，但都姿态优美的女子，手中托着灯盏。
“原来是路灯啊，吓我一跳。”眼镜男拍拍胸脯，松了口气。
萧凛边走边观察着这些人俑，发现这些人俑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破损，且人俑的眼睛似乎跟着他们转动。
众人显然也发现了不对劲，在后面窃窃私语：“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些人俑的眼珠子刚刚转动了？”
“你少胡说八道吓人啊。”眼镜男瑟缩了一下脖子，但还是忍不住朝人俑的眼睛看去。
这一看，差点儿让他瘫倒在地。
那个人俑不止眼睛正在阴森森地盯着他，甚至嘴角还勾起一丝恶意的笑。
“你干嘛？有病啊？”
被眼镜男踩到脚的光头推了他一把，直接把眼镜男推到了刚才那个对着他笑的人俑脚边，眼镜男连滚带爬地跑到了萧凛身边，发疯喊着：
“它笑了！它刚才眼睛真的动了！”
萧凛笑的比那个人俑还要恐怖，他阴仄仄地说：“哦？那看来，你已经被盯上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记得留门哦。”
眼镜男看着萧凛时惊恐的神情就像是看见了鬼，方脸男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这只不过就是吓吓人的摆设，你越害怕，就越受影响。”
萧凛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刚才那个人俑，继而径直朝着前面的镇子走去。
这一路上都是这样的人俑路灯，它们的眼睛一直盯着一行人，随着他们而动。
这条路灌着冷风，带着阴湿的气息，直往身体里钻，却怎么也化不开浓雾。
越接近小镇上的这些房屋，雾气变得越发浓重，落在脸上身上则感觉像是细细密密的雨丝，可见度也仅有10米。
泥土路渐渐变成了被碎瓷片铺成的路面，面前是一个巨大的雕花门，门的匾额上写着【白瓷骨镇】四个字。
街道两旁的房屋已经愈渐清晰起来，这里房屋看起来古色古香。
但唯独比较奇怪的是，这些房屋的墙面竟然是用碎瓷片砌成的，就连挂在街道上的装饰品也是用碎瓷片做的。
一行人在街上走了一会儿，便听见前面传来唢呐鼓声，听上去应该是有人结婚。
“我说呢，整条街上怎么冷冷清清的，结果是在办喜事啊。”黄毛壮胆似的故意冷嗤一声。
刚走了这一段路，萧凛的身体已经有些吃不消了，他走到了路边，慢慢放缓了脚步，“我的身体还有多长时间才能恢复？”
趴在他锁骨上的乌斯动了动：“预计需要一天一夜。”
“这么慢？”萧凛蹙了蹙眉。
“这已经很快了，”乌斯没有好气道，“你在试验舱里被关了4个月，作为实验品，刚出试验舱后不要命地与人搏杀，甚至过度使用能力，能在一天一夜恢复已经是非常快的速度了。”
“对了，这个所谓的场域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萧凛找不到相关记忆，大概是魔方并没有给他注入。
乌斯解释道：“所谓场域，就是自然界因为人为破坏导致的磁场紊乱异化的产物，比如战争、污染等等，都会使得自然界磁场紊乱，异化成场域。
而主神系统背后的组织，则利用这种异化磁场培育出了现在这种类似于一个个独立世界的场域，就像某种游戏副本。”
萧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场域底色又是什么东西？”
“很简单，就像是看一部电影，找出它所表达的主题。”乌斯道，“每一个场域在故事中，也围绕着喜怒忧思悲恐惊，贪嗔痴恨爱恶欲所衍生出不同色彩的主题。
不同的人找到的，看到的，感受到的底色是不同的。场域的故事线看似是固定的，但底色实际上也会因为攻略者的攻略方式和方向而有侧重，这就要看个人看待场域故事线的角度了。”
萧凛听乌斯说了这么一大堆，只觉得身体乏力脑袋嗡嗡作响，一点儿也不想走了。
在所有人都走进浓雾后，他才卸了力，完全靠在身后的人俑上。
随着身体的放松，他渐渐产生了浓重的困意，身后冰凉坚硬的人俑也仿佛变成了柔软温暖的大床，让他忍不住地想完全卸下防备，就此睡去。
正当他快要入睡时，他警觉的神经猛地拉紧，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只不过，他现在所在的地方已经不是那个小镇的街道，而是一个巨大的深坑之中。
刚才分明是白天，但此刻周围一片漆黑，萧凛只能看到他正身处一个深坑。就在他想爬起身来的时候，发现手下竟有一个类似于人脸的东西！
萧凛低头看去，借着朦胧的月光，他看见自己刚才手撑的位置确实是一张死不瞑目的人脸！
等他再去看清周围的时候，这个深坑中，满是支离破碎的尸体，说得更确切一点儿，这个深坑就是由成千上万女子的尸体组成的。
而那些支离破碎的尸体上，还镶嵌着碎瓷片。
“乌斯。”萧凛的手掌被刚才那个人脸上的瓷片划破，“乌斯？”
没有听到乌斯的回答，他抬手摸了摸脖颈和锁骨的位置，并没有摸到那只小蜘蛛。
萧凛站起身来，艰难地走到深坑的边缘，却发现深坑以外是一片浓重的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突然，脚下一陷，他从尸体坡上滚了下去。翻滚了好久，等他停下来的时候，他这是又滚进了另一个尸体深坑。
他裸露的手臂上已经留了不少被瓷片割伤的伤口，坐起身来，余光瞥见这个深坑的边缘正坐着一个穿着红嫁衣的女子。
女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盯了许久也不说话，转而低头开始一片地剥自己身上的瓷片。
她每剥一片，就会连带着撕下来一大片血肉，她血肉模糊的右臂，应该是已经剥完瓷片了。
萧凛问道：“为什么要剥掉这些瓷片？不会疼吗？”
女子没有抬头，继续剥着身上的瓷片，“死过一次就知道，这些疼痛不算什么。”
“死？你不是活的好好的吗？”萧凛指着脚边的尸体，试探道，“这样，才是死了，不是吗？”
女子缓缓抬起头看向他，脸上带着阴仄仄的笑：“谁说她们已经死了，你再仔细看看——她们是谁。”
萧凛低头看去，正巧对上一张和那女子如出一辙阴森盯着自己的脸，他的脚腕被一扯，一个没站稳直接跌坐在地上。
那张脸……竟然是他自己的！
不仅仅是那张脸，这个深坑中所有的脸都变成他的，那些断裂的残肢也零零碎碎地拼凑在一起，组合成了无数诡异的扭曲的尸体，这些尸体一点一点朝他匍匐而来。
这些尸首嘴里发出的呜咽声和她们身上瓷片相互摩擦的声音，刺激着人的神经，让人产生生理性极度恐惧的情绪。
萧凛却任由那密密匝匝让人毛骨悚然的恐惧情绪在心里滋长，他反而转过头看向那个女子，一挥手，刚才握在手中的碎瓷片正中那女子的眉心。
红衣女子的脸从扎入瓷片的额头开始出现了数条裂痕，那些裂痕一直漫延到她身体各处。
“嚓”
女子的身体沿着裂缝碎裂开来，她和那些匍匐过来的尸块一起混杂在这深坑之中，再也无法拼出一具完整的身体。
眼前的黑暗渐渐散去，那潮湿的雾气再次扑面而来，他刚才靠着的那个人俑已经碎裂。
而萧凛，就躺在碎瓷片中，手臂上，甚至还有瓷片的印痕。
所以，他要是在那个深坑中待得再久一点儿，他就会被这个人俑吃掉。
“你刚才怎么了？我怎么叫你都没反应。”乌斯道。
萧凛看着地上的陶瓷碎片，那些碎片的边缘竟然还带着血迹，他踩过的碎瓷片发出和幻境中一样让人抓心挠肝的响声：“和东道主打了个照面。”
迎亲的队伍已经走到了他面前，看热闹的人群里有和他一起来的那些人。
夏欢看见他后兴奋地冲他招招手，拉着缪越宁跑了过来，“你怎么还在这里呀，要不跟着接亲队伍一起逛逛？”
萧凛没应声，自行混在人群中，跟着迎亲队伍一起走。
这支迎亲队伍的装束都非常奇怪，起码他在现实世界中没有见过这样的。
队伍最前端的人手里拿着火把，脸上带着形容可怖类似傩戏的面具，他们挥舞着火把跳着姿势怪异的舞，像是在搞什么驱邪仪式。
在他们后面的，则是吹拉弹唱的乐队，这些人脸上画着油彩，倒没什么特别的。
再其后，就是两列身着红白相间衣袍的女子，她们长发垂在身后，脸上带着白瓷面具，手里提着一盏红灯笼，步伐优美轻盈。
在这两列提灯女子的中间，则是一个轻纱帷幔的花轿，花轿的顶上挂着铃铛和钱币，清风吹起帷幔的时候，可以看到里面一身大红嫁衣的新娘。
只是因为盖头盖着，看不清脸。
花轿的后面，跟着一行人，他们手中抬着一只大红木箱子，里面装满了红色的纸钱，他们边走，便将纸钱散在空中。
奇怪的是，这些围观的人群中，基本上都是男人和小孩儿，以及一些身上贴着瓷片的年轻女孩儿，几乎看不到其他年长的女性。
“奇了怪了，这不是婚礼吗？怎么跟葬礼一样，还撒纸钱呢？”红夹克女人疑惑道。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戴帽子的女人小声道：“该不会是配阴婚呢吧？”
这话被一个老头听见了，他狠狠地瞪了帽子女一眼，“大喜的日子胡说八道什么？什么阴婚，人家这明明就是郎才女貌的好姻缘！”
挂在花轿上的铃铛突然被风吹响，萧凛不由的朝花轿看了一眼，帷幔扬起，盖头的一角被花轿上的铃铛挂住，那一瞬间，萧凛看见了新娘的面容，和她视线对上。
那新娘分明就是陶瓷做的，眼角处，甚至还有青花纹样。
“你们看到新娘的脸了吗？”萧凛转头问旁边的夏欢。
“啊？”夏欢摇摇头，“没有啊，盖头盖着呢，根本看不见。”
萧凛没再说话，片刻后花轿终于在一栋三层的小楼前停下，穿着喜服的新郎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倒是个正常人。
他将新娘从花轿上抱下来，放在门口的烤架上。烤架是一张铁丝网，下面是烧得很旺的碳火。
从门里出来的新郎哥哥手中拿着一盘子碎瓷片，每一片上面都写着密密麻麻的字。
有“以夫为天，子女为先，公婆为尊”……
还有“柔顺谦卑，贞洁贞忠，贤良淑德”……
新娘后背的衣服被扯开，萧凛看得很清楚，后背裸露出来的皮肤是正常的皮肤。
“请新郎为新娘镶嵌新妇规训！”站在一旁的人喊道。
新郎拿起夹子，夹起一片瓷片在火上烤了烤，直至瓷片被烧得滚烫便直接嵌在新娘后背上。
瓷片在皮肤上发出刺啦声，随之冒出一股股烟，皮肉烤焦的味道扑鼻而来，眼镜男当即就扶着墙吐了出来。
但那新娘却一动不动，垂着头盘腿坐在烤架上，任由新郎将瓷片贴满后背。
血水混合着油脂滴落在碳火上，火烧得更旺了。
他们一行人已经有四分之一忍受不了冲出人群去吐了，而这个镇上的其他人则是越看越兴奋。
“哎呀，你们看看，这瓷片贴的多完美呀，赵家小子真是好福气呀，取了个好媳妇！”
“是呀是呀，这可是我们镇上最好的瓷女了……”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这位人人称赞的新娘，当晚就杀了自己的新婚丈夫一家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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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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