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深夜,一百七叼着面容悲戚的蒲地蓝回来了。
在门口来回踱步的王晚蜻立刻就迎了上去。
“怎么样?找到秦姐了吗?”
“没有呜呜呜呜……”
不问还好,一问蒲地蓝的眼泪就跟决了堤的洪水一样止都止不住,很快就洇湿了王晚蜻递过去的几张纸巾,像个被抛弃的孩子一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秦姐要是、要是出事了怎么办,我们约、约好一起考大学的,她要是回不去,我、我怎么办呜呜呜……”
“不、不会的,不会的!”悲伤的情绪同样红了王晚蜻的眼眶,她手忙脚乱地一边用毛巾擦着蒲地蓝的眼泪鼻涕,一边在面前的虚空中划了几下,“你看,组队人数还是四个人,而且秦姐的【自我】也没有暴露,秦姐一定会没事的!你、你别哭了……好不好?”
“我知道呜、我、我就是害怕呜呜呜……”
云岁聿倚在沙发上用“视角”地毯式地搜索着秦故纵的身影,结果没有在任何一个居民家里找到,不知道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一直维持大范围“视角”也颇为耗神,云岁聿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将“视角”恢复了默认角度。
时逢生还在拧眉修改作战图,玄关处的两人早已哭成了泪人。
此起彼伏的哭声颇有绕梁三日不绝于耳的架势,云岁聿忍了又忍,最后实在忍不住,从自己穿着的睡衣衣兜里摸出居民送来的糖果,去掉包装纸,默默走近忙着痛哭的两人,找准时机一嘴塞进去一个。
“呜哇……唔,咳咳、唔,什么东西?”从口腔泛上来的甜意唤醒快哭麻了的两人的意识,蒲地蓝含着糖果安静地缓解着自己恐惧悲伤的情绪。
冷静下来的王晚蜻也坐在地板上擦拭着眼泪,又想起什么似的抬头问道:“你从哪弄来的糖?”
“他们送的。”
王晚蜻面色一僵。
“像日记本里画的那样……?”
云岁聿又掏出几颗糖果放在两人手心。
蒲地蓝隔着包装纸捏了捏,又拆开闻了闻,对王晚蜻点了点头。
“是糖果。”
“嗯?哦、哦,是糖果就好,是糖果就好……”
王晚蜻也捏了捏,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开会了。”
时逢生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哎,时队,来了来了。”待口中最后的糖渣化成糖水,蒲地蓝卸下脸上的阴霾,扶起还坐在地板上的王晚蜻,还不忘叫上云岁聿,“走啊云哥。”
云岁聿一转头,原本空旷的客厅里凭空出现一个可推拉的白板。白板上贴满小区的布局图和拯救秦姐计划、消灭蜘蛛计划等,白板前站立的时逢生手拿白板笔,等着客户,啊不,等着他们入座。
“小蒲,你们公会一直这么正经专业吗?”王晚蜻低头凑近蒲地蓝,小声询问。
光看这个内容充实的白板,她就已经有困意了。
“时队现实里就是大公司的老板,好像还是只做甲方的那种。”
“所以,这属于职业病吧?”
“对对,但是你听个框架就好,因为实战还是得随机应变……”
“嗒嗒”白板笔敲击白板的声音打断两人的小声嘀咕,两人立刻正襟危坐。
没见过这场面的云岁聿刚开始充满好奇,兴致勃勃地坐在两人后面听着。但是好景不长,久违地困意慢慢侵扰他的意识,在某个未察觉的时刻,他真的开着“视角”睡着了。
这比他书柜里部分晦涩难懂的文字还要助眠。
云岁聿被“视角”中一闪而过的亮光惊醒时,滔滔不绝的时逢生此时正对着白板沉思。
他想直起身子伸个懒腰,一个灰色的团子从他肩头掉落,他眼疾手快地接住,是同样睡得昏沉的一百七。
抬头,正对上时逢生熠熠生辉的眼眸。
“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什么?
云岁聿左右瞟了瞟,王晚蜻伏在茶几上睡得正香,蒲地蓝已经睡到茶几下面去了。
“我……听明白了……?”
时逢生轻笑了两声,轻手轻脚地收起白板,又变戏法式的凭空变出三条毛毯,睡在茶几两侧的王晚蜻和蒲地蓝一人分去一条,最大的一条盖在了他俩身上。
“麻烦你了。”时逢生从云岁聿怀里抱回一百七,伏在茶几上闭目养神。
云岁聿沉思良久,才反应过来对方是让他放哨。
下次请直说,谢谢。
从阳台吹来的夜风让云岁聿打了个冷战,下意识裹紧了盖在身上的一半毛毯。
不对,天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了?
阳台的窗帘随风扭动,一曲的时间后重归平静,卧室里天台上的大洞还在呼呼往里灌着冷风。
体感的凉意并没有持续多久,刚刚还在打冷战的云岁聿现在对冷风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他放慢动作解放被低矮茶几束缚的长腿,学着时逢生的样子给睡着的三人掖了掖毛毯,光着脚走近卧室天花板的破洞处。
时强时弱的冷风吹动松垮的睡衣,描摹出青年略显单薄的身形。云岁聿站立良久,只觉得风就是风,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感受。
云岁聿环顾四周,走近书柜。
木质的书柜安安静静地立在那里,在月光下反射出轻柔的光泽。
细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抚过光滑冰凉的书脊,落到其中一本皱巴巴的红皮书上。
书柜是凉的。
他的触觉没出现问题。
难不成是冷风只冷了那一下?
这个时候最直接可观的行为就是征求他人的意见,云岁聿扭头看了看客厅里睡相各异的伙伴们。
深夜喊人起来重睡,是不是不太礼貌?
算了,如果这冷风不会导致什么突发状况的话,等天亮了再说吧。
在心里自言自语完的云岁聿这才看向在手里拿了有一会儿的红皮书。
是一本散文作品集,似乎被搁置了许久,鲜艳的红色包装如今都褪成了带着灰调的红。
云岁聿在手中掂量一下,没有直接打开。
落满灰尘的书皮和明显被翻过的书页给他一种很强烈的矛盾感。
他书柜中的其他书无声地告诉他,以他自己的阅读习惯,是不可能将书翻阅成这种褶皱程度的。
这本书受谁的钟爱,却在他这里备受冷落。
茶几上的三位玩家,时逢生除去第一次来到他卧室里搜查线索发现书柜掉精神值后就没再接触过;蒲地蓝一直跟在时逢生左右,出去寻找秦故纵自然不会折返到他的卧室里;那就只有他从首班车上回来时留在客厅里的王晚蜻和秦故纵了。
云岁聿的目光从三人身上扫过后落在了沙发对面半掩的房门上。
而且,两室一厅。
“视角”自然探查过,房间整洁,床的一侧是一个大衣柜,另一侧是飘窗。无论是梳妆台还是书桌上都空无一物,看上去更像是无人居住。
但是如果只是他一个人居住,只有那一个房间空置甚至毫无生活痕迹也不合理。
难道真的有人曾经跟他同住一个屋檐下?
如果真的有,跟他又是什么关系?
冷风托着一张纸条婀娜多姿地来到他的眼前,分走他注视着房门的视线,云岁聿抬手捏住,抚平,白纸上被遮蔽的字此时已经显露无疑。
【首班车会在起雾的第八天离开】
起雾的第八……
【主线任务一已完成,奖励已发放。】
【游戏进度增加10%,当前总进度40%】
“咔”
柔和如薄纱般的月光刹那间被强烈的亮光取代,他的卧室在强光下一览无余。
云岁聿慢一拍地将书本举到额前,“视角”在强光下缓了片刻才辨认出光源来自哪里。
哦,原来是手电筒的光啊,他还以为天亮了呢。
因为强光的干扰,他只能看到手电筒主人影影绰绰的轮廓,初步判定是一位身高一米八以上的成年男性。
“咔”
手电筒只打开了几秒就被关闭,似乎只是那人不小心误触,人影几乎是与强光同时间消失在“视角”里,快得他只捕捉了一抹黑白相间的虚影。
“视角”变换各种角度去寻找时,那人仿若雨滴在了大海里与大海融为一体,无影无踪。
不知身份和目的的陌生男性,疑似携带具有屏蔽视线的道具,以及不知运作规律的“视角”,现在有更多的谜团摆在云岁聿眼前。
如果说失去眼珠实体会抹杀被外在原因打断的可能性,“视角”被打断而产生的副作用也没有了,那么刚刚强光照射时,早就失去眼珠的他,理应不受眼睛被强光照射的影响,能够看清周围的一切。
但是“视角”确确实实受到了刺激,他眼前出现了犹如雪盲的白屏,白屏消散后才能够重新辨识眼前的情景。
旺盛的好奇心和探究欲驱动着无休止的头脑风暴,有关“视角”的各种假设也在头脑里逐渐成型。
“视角”会不会也像玩家口中所谓的技能一样,也是可以升级的?如果假设成立,他该怎么升级呢?
他要是有个能够显示他“视角”信息的面板就好了。
云岁聿捋顺被自己扯乱的发尾,拿着那本散文集坐回了茶几边。
——
客厅中回荡着平稳的鼾声,从地平线缓缓爬上来的红日悄然躲入层层云中,迎来黑沉沉的第四天。
“阿嚏!阿嚏!阿嚏!”
三声闷闷的喷嚏声从茶几下方传来,时逢生腿边裹成毛毛虫的蒲地蓝在狭小的空间里蠕动了两下,努力伸长脖子从毛毯里探出整颗脑袋,一个鲤鱼打挺以极其刁钻的角度成功将脑袋甩到茶几上,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哈欠。
目睹全过程的云岁聿看着侧对面的蒲地蓝被冰凉的茶几表面冰得抬起了脑袋,原本眯成缝的眼睛在与他对视上的那一刻徒然瞪大。
……?
“……云哥?”
“我在。”
缩成鹌鹑的蒲地蓝在取得安全的信号后又凑了上来,满脸好奇地盯着他的脸。
“云哥,你眼睛在冒绿光,你自己知道吗?”
“我看看。”
时逢生的手推过蒲地蓝的脑袋,拆下了包在云岁聿眼前染上点点血迹的纱布。
“嗯……早上好啊……嗯?”
睡醒的王晚蜻懒腰伸到一半,一刻没停地加入了好奇大队。
云岁聿去摸自己的眼睛,被时逢生按住了手。
“……怎么了?”
蒲地蓝哗啦哗啦地从书包里翻出一个圆形小镜子递到他面前,镜子里原本黑洞洞的眼眶中赫然出现一双泛着幽幽绿光的眼珠,好像夜晚楼道里那莹莹放光的安全出口标识。
下一刻,镜面碎裂,化成白烟被窗口吹来的风带走了。
蒲地蓝把塑料壳塞给云岁聿,一个大跨步挤到时逢生和王晚蜻身后,喊道:“时队,他不让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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