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赖知闲醒来时，天色大亮。
镜晞蜷缩在石板上，眉头紧蹙，赖知闲伸出手指，用手指的背部轻轻碰了她的手，寒意瞬间从指背溢散至心口。
他忙将衣服脱下盖到镜晞身上，轻轻去推她，但镜晞只是皱眉将自己抱得更紧，不愿醒来。
见她还活着，赖知闲松了口气，又伸手去触碰她的额头，微微发热，体温没有过低也没有过高。
他起身环顾四周，这里的一切与昨晚别无二致那些阻挡鬼怪的符咒也好好地被压在石头下。
如果真按卢主管所说，只要在安全圈内就不会有事，但他们都没有离开过安全圈，镜晞怎么会突然身体冰冷。
等等，她真的没有离开过吗？
绕着压住符咒的石头走了一圈，在山凹出，一道脚印被刮去一半，明晃晃昭示这里有人出去过，还想隐瞒。
赖知闲立马伸脚将剩下的一半也扫去。
直到确定附近没有再暴露镜晞行踪的痕迹后，他回到亭子内坐下。
这时，他后知后觉，他好像还没决定要不要加入鬼阵营吧......
随着三声鸡鸣，太阳从东边迅速升起，照得赖知闲不得不眯起眼才能勉强观察它的行动轨迹。
太阳一直升到正空中才停下，赖知闲挑眉，昨天太阳也是这个位置吗？
他低头，没能找到自己的影子，不论是山石树林还是亭子锄具，都没有影子。
这是个没有阴影的世界。
赖知闲想起，在许多鬼故事传说中，只有死人和死人的世界才没有影子，哪怕失去影子时还是活人，很快也会死亡。
“为什么会没有影子，难道是因为没有吃舌头。”
“可能吧。”
镜晞醒了，赖知闲忙回头去看她，她的脸色苍白，脱力般扶着石板坐了起来。
赖知闲伸手要再去摸摸她的额头，她却把衣服往他手里一塞，说道：“谢谢，我没事。”
说完，她便闭上眼，用手狠抹了几下脸，再来回轻咬自己的唇，唇色一下从苍白变回血色。
“他们来了，有什么事中午再说。”
他们？赖知闲扭头去看黄土小路，果然他们排着队来了，跟昨天一模一样。
她怎么会知道他们来没来，他们连脚步声都没有！
等等，他们没有脚步声。
赖知闲的听力十分好，也是依靠听力才能在丧尸本里精准找到丧尸，可他这回仔细听，却没能听到那些人的半点脚步声。
衣料摩擦声，刮到路旁树枝的声音，就连小小枝丫的断裂声，赖知闲都一一分辨出来了，唯独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是一点也无。
死人走路才没有声音。
镜晞站起来，往前走几步去迎接来人。
镜晞到是有脚步声，赖知闲再一细看，她仍旧没有影子，然而排队来的人却个个都有细长的影子！
赖知闲跟上镜晞，站到她身后。
镜晞张开双臂，做欢迎状：“早上好啊，各位。”
走在前排的没人理她，一直到卢主管露面，镜晞才收获一个点头招呼。
卢主管的眼神扫过他们，看到赖知闲赤膊拿着衣服，眼里露出嫌恶，来回扫视他与镜晞。
赖知闲连忙把衣服穿上：“昨晚什么都没发生。”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卢主管的眼神更加难看了。
“你们竟然能......”卢主管说不出口，“算了，活下来了那今天你们可以走前面。”
镜晞连连点头称是，拉着赖知闲就去拿工具了。
赖知闲还没反应过来，他蹙眉观察了镜晞好一会，见她脸色如常，一时不知道要不要解释。
镜晞看出他的欲言又止，让他有话就说。
“卢主管可能对我们有点误会。”
“那就误会呗，又不是什么大事，我不在乎这方面的名声，难道还要在副本里维护贞洁吗？”
这么说也是，赖知闲便闭上嘴，弯腰去拿工具。
他低头时，今天的守夜人来了。
排在队伍最后的是梁姐和时惜。
时惜？
赖知闲愣住，仔细去听她们的脚步声，当真都有脚步声，却和他们一样没有影子。
可时惜昨天不是失踪了么。
镜晞没去看时惜，没能看到时惜环顾四周时在她身上停留的目光，到是与赖知闲对视上了。
时惜很快移开目光，什么都没说，安安静静地干着活。
挖井分为三步，井下的人将坑洞挖大，用绳子将石头土块送上地面，再将这些土块移走，最后一部分是运来长石板砖块等，在井上修建亭子。
上午很快在劳动中过去，太阳倏地由黄变白，更加刺眼，镜晞起身，给赖知闲甩了个眼神，随后扔掉工具，走上黄土路。
赖知闲会意，很快跟上。
然而没走出多远，脚步声乱了。
赖知闲往前张望，果然前面凭空出现一道脚印，引着镜晞往前。
太阳光过于强烈，扎得人睁不开眼睛，脚下的路也开始晃荡。
“呕~”
队伍中突然传来一阵呕声，镜晞停下，好奇地往后看，那个呕吐的人在队伍中间，是个矮小但干活很猛的男人。
镜晞一停，后面的人也纷纷停下，大家都去看这个呕吐的男人，一时静得只有呕吐声。
一开始，男人只是干呕，呕久了，也呕出稀稀拉拉的水，水里隐约有些红色。
突然，他猛地捂住肚子，痛苦地嚎叫一声，但嚎叫尚未完，又是一声剧烈的呕吐，站他前后的人急忙让开。
他吐出一大口血，血里混合着少量碎肉，吐完后捂着肚子倒下了。
“强哥！”
站他后面的人声嘶力竭地大喊：“这不可能，强哥一直都按规矩来的，我们从没少吃过舌头，从来没有脱离过队伍，为什么会这样！”
说完，他瞪着镜晞和赖知闲，指着他们骂道：“一定是他们的问题，他们一来就出怪事了。”
“不，还有她，”另一个声音尖细的女人指着队伍末尾的时惜，“她昨天不在，为什么今天毫发无伤，以前从未有过。”
镜晞才不顺着她：“闭嘴，你们这是造谣！”
造谣二字一出，原本看到呕吐场景还能淡定的其他人纷纷乱了阵脚，一时咒骂指责祈祷痛哭混在一起，比进了菜市场还乱。
“好了，闭嘴！”卢主管及时控场，“镜晞，你凭什么说她，说她，说！你就不能说！”
镜晞几个跨步就跨到他面前：“为什么不能说，他们凭什么肯定是我们的问题，没有证据不就是造谣！”
前后两波人都靠到了一起，只有赖知闲没有动，就连梁姐也移动脚步与后排的人汇合，时惜悄悄地跟在她后面，还是那副怯生生的模样。
卢主管无法反驳，他只能盯着镜晞：“证据不足是他们的错，但的确是在你们出现之后才......”
“我们出现之后？”镜晞不客气地打断他，“卢主管，我记得我们是昨天来的吧，昨天有发生什么吗？你们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我们一来，到底要干什么发生了什么，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有谁告诉我们吗？”
镜晞凌厉的眼神扫过所有人，用力地回答：“没有！”
赖知闲点头附和：“没错，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就连怎么挖井，也是我观察你们之后，才知道该怎么做的。”
“所以，”镜晞定定看着卢主管的眼睛，“出了事应该先怪有经验的人，而不是新人，要是我们一来就能搞事，那整个副本岂不是我们的游戏场，怎么你觉得我们比鬼还厉害吗？”
卢主管被怼得说不出话，他求助地看向其他人，这会已经没人敢说话了。
有人颤巍巍举手：“我们走吧，回去吧。”
“呕~”
又是一阵呕吐，躺在地上的男人已经筋疲力尽，说是死了也不为过，半死不活的身体机械地呕出血肉，肚子越来越干瘪。
突然，他的胸部鼓起一团，传出骨头撑断的声音，彻底咽了气，他的嘴里黑红一团，在他死后，那些东西堵在那里，没再出来。
血腥味蔓延，不少人忍不住干呕，又生怕自己变成地上那样，终于是爆发了哭声。
那个喊死者强哥的人哭得最猛，他还是不敢相信，断断续续地问着：“为什么呀，为什么还是会死啊？”
镜晞盯着死者鼓起的胸腔和干瘪的腹部，抓住卢主管的衣领：“所以规则到底是什么，是谁规定的，你们为什么遵守？”
卢主管没吭声，只一个劲摇头：“这样都不行，这是无解的，没救了，呜呜......”
其他人几乎是抱头痛哭了，这样可是问不出什么的。
“都闭嘴！”
一声怒吼，所有人震惊地看向她。
镜晞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们不是要挖井吗？我们都死了，还怎么挖？要我们挖井的人应该保护我们才对啊。”
“对！”有人附和出声，“老板明明说过只要按流程挖井就不会有事的，肯定是他自己已经对抗不了女鬼了。”
镜晞大声地回应：“那不就是把我们当炮灰，井也给他挖了，结果要我们死！”
死亡的恐惧瞬间侵蚀所有人，他们爬起来往房子狂奔。
他们喊着一定要给个说法，要死就痛快死，就冲了出去。
卢主管震惊，嘴都忘记合上了，直到想起些什么，眼神呆滞但混着想要搞清楚现状的懵懂，看向镜晞。
镜晞神色如常，仿佛刚才不是她在煽动众人，她冷冷地回望卢主管：
“跟对人才能走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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