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完,众人肚子里全是米饭嘴。
一直沉默寡言陈信都忍不住叹气:“这一天天吃斋念佛,跟和尚尼姑有什么分别?”
笑死,尼姑和尚修行都没这么苦。
吃过饭,剩余的十来人开始结伴探索村庄。
这个位于山脚下的村子,虽然看起来破破烂烂,但是房屋的位置居然是严格的按照八卦图规划的,古河从中穿过,原本应该颇具乡野风情,只不过河道现在已经剩干涸,呈现出一片衰败之景。
大地干旱的开裂,作物基本不怎么出牙,水田的稻子甚至没有灌浆,稻壳干瘪,没有米粒。
吃饭的时间,村子里的人家也不见升起炊烟,走在石板路上,家家户户房门紧闭,无论他们怎么敲门,都无人应答。
陆子安对着紧锁的木板门愤愤不平:“怎么搞的我们像怪物一样?”
闻言,林晚月轻轻一哂:“没准在他们眼里我们还真是,就像游戏里不定期刷新的玩家,一出现专门破坏他们的生活环境,同样的问题从他们出生就被问及,回答了一千遍了都,搞不好他们就是嫌我们太烦。”
沈怀远诧异,“你的解题思路,倒是很不一样。”
陆子安眼前一亮:“你说的我都想做NPC了。”
眼见着日落西山,众人便陆续回到祠堂。
很想洗澡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枯水期,现在每天供应的水更少了,连喝都保证不了,更别提洗澡了。
人都快臭了!
林晚月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身体疲惫得像是散了架,脑子却异常清醒。每一次合上眼睑,黑暗中就浮现出神像那张慈眉善目的脸。
她烦躁地翻了个身,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陆子安呼吸急促,显然也没睡着,时不时发出压抑的抽气声。
大概是碰到了伤口,顾临川则异常安静,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
房间的窗户纸破了几处,阳光漏进来,在地面投下几块不规则的光斑,迷迷糊糊的,林晚月半强迫自己进入了梦乡,梦中自己一会被水淹,一会儿被火烤,心里像堵着一块大石头,十分难受。
一觉睡醒,已经是早上,林晚月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把手放在胸口,压着心脏沉甸甸的透不过气,难怪总是睡得不安慰呢。
“啾啾啾……”
窗外的麻雀扑棱着翅膀,天空中不见太阳,空气却十分燥热,日光泛着灰,灰中泛着蓝,像老旧电影静默的播放,呈现出单调的滤镜。
“再这样昼伏夜出下去,我怕要变成吸血鬼了。”林晚月伸个懒腰,身上带着伤,一觉睡醒更疼了。
顾临川的腿消肿了,能自己一瘸一拐的从楼下下去。院子里的人三三两两的蹲在屋檐下,呆愣愣的盯着房顶。
“今晚就要送亲了,你们男人都去帮木匠做花轿,女人都去给新娘子当送嫁娘添喜。记住了天黑之前做完花轿,天亮之前将新娘子送到,前往别误了吉时!”村长今天来的比较晚,快步的走到众人面前,用苍老的声音宣布。说完也不等众人反应,飞快的又离开了,好像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他一样。
现在就剩文娜和林晚月两个女孩,看来只能她们两一组了。文娜亲亲热热的走过来挽住林晚月的手:“好妹妹,我们可要互相照应。”
就在这时,陆子安却举起了手,“等一下!凭什么女孩去当送嫁娘?男孩就非要去做花轿?”
何旭不耐烦道:“你想干嘛?”
陆子安理直气壮:“我要当送嫁娘!”
林晚月奇道:“你?”
陆子安朝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做花轿诶,想想都是体力活,你看看我细皮嫩肉的手,受的了吗?”
不得不说,他一看就是人间富贵花一朵,确实不是干体力活的料。何况他的左臂还绑着木板,行动不便,根本不可能帮的上什么忙,很打概率自保都是问题。
何旭皱眉,一脸的不赞同:“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给新娘子当送嫁娘?”
陆子安傲娇仰头:“我长的可不比女人差。”
确实,陆子安看起来就是那种会在出门前花两个小时化妆和穿搭,把每一次出街都当成走t台的男人。
“不行!”
何旭严厉的斥责。
“做花轿可是体力活,少了一个劳力会增加很多风险。”
文娜脸上一白,笑着说:“就是,你一个男的就别参活了。”
林晚月搞不明白两人激动什么,站出来说道:“行吧,既然如此,那我和他换好了,体力活我干了,我去做花轿!”她力气大,换换也没什么。
何旭脸色阴沉,还要反对,林晚月直接打断他:“没有跟你商量,就这么说定了。”
众人分开之时。
陆子安刚要和队友说再见,忽然感觉手里多了个硬邦邦的东西,他低头一看,居然是一把匕首,有点眼熟,似乎是从厨房顺来的。
林晚月把匕首塞进陆子安手里,小声道:“我知道你是怕拖累我们,别否认,拿好,注意安全!”
虽然和陆子安认识的时间不久,但他林晚月已经发现,他就是个傲娇又要强的人。
陆子安诧异的盯着她的脸,半晌才回道,“好!”
做花轿是个手艺活,只有村里六十多的木匠有这本事。
他们一行人问了一路,偶尔有村民路过,但凡听到“木匠”两个字,无不露出鄙夷嫌弃的目光,根本不愿意跟他们多说一句。
老木匠姓陈,住在村尾最僻静的角落,前后都没有邻居。
木匠的屋子居然是茅草加土坯,比村里其他房子更显破败,完全不像是能住人的样子。歪斜的门框上挂着一串风干的、形状怪异的兽骨,在清风中发出空洞的碰撞声。
木匠家门前有个很大的院子,院子里全是他的“作品。”
“怎么会有这么多棺材?”林晚月看着满院子半成品的棺椁发出疑问。
何旭看了也觉得害怕,小声道:“这里的村民也太不讲究了,红白事都不分开?多不吉利!”
陈信叹气:“可能村子太小了吧,就那几个人,还讲究什么。”
门被打开,居然是个老奶奶!
陈木匠佝偻着背,整个人看来特别像一截被雷火劈焦又晒干的老树根。她的皮肤是深褐色的,布满深刻的皱纹和暗沉的老年斑,一双眼睛浑浊发黄,眼白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耳朵和头上戴着银饰,走路时全身叮叮当当的响。手掌很大,布满大大大小小的伤痕,指甲又黑又厚,开门时还控制不住的发抖。
当顾临川说明来意,那双浑浊的眼睛在几人身上来回扫视,眼神里没有老人应有的慈祥,只有一种审视食物般的贪婪。
“要做花轿,得先砍木头,一般的木头可不行。”木匠说道。
“需要什么木头?”林晚月语气平静,仿佛没看见那令人不适的目光。
“后山。”木匠干瘪的嘴唇咧开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露出里面几颗黑黢黢的牙齿,她的声音像破了洞的笛子,让人听的特别难受,“要老楠木,越老越好,树心带红丝的那种。”
木匠抬起枯枝般的手,颤巍巍指向屋后那片即使在白天也显得格外阴郁的山林。
“不过我已经老了。”木匠阴沉沉的笑,“已经砍不动树了。”
“麻烦您带路。”顾临川颔首,“我们人多,我们来砍。”
“林子深,路不好走,小心点……别惊扰了林子里的‘东西’。”最后两个字,她吐得又轻又含糊,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
顾临川淡淡的回:“多谢提醒。”
木匠把自己的斧头拿出来交给众人,“那就靠你们了。”
林晚月接过斧头:“好说。”
一行人跟在木匠身后,木匠看起来又老又弱,可是在这崎岖的深山老林行走里却如同二十来岁的壮小伙,脚步轻快的众人要小跑才能追上。
沉默地踏入通往森林的小径,头顶茂密的树冠将本就灰蒙蒙的天光切割得支离破碎,林子越深,光线越暗。
奇怪。林晚月心里纳闷,明明在山下还能听到鸟叫和虫鸣,怎么一进树林里却什么动物也不见了?四周只剩下他们踩在湿泥上的脚步声。
有人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低声抱怨:“这鬼地方,阴气森森的……那老头看人的眼神,跟那庙里的菩萨似的,瘆得慌。”
何旭板着脸,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浓得化不开的阴影,“少说话,留神脚下和四周。”
林子深处的树木异常高大,枝叶浓密,将本就灰暗的天光遮蔽得所剩无几,风吹过发出沙沙的轻响,却更衬得林间死寂。
“楠木……树心带红丝……”何旭低声重复着木匠的要求,眉头紧锁,“这听着就不像正经木头。”
“管它正不正经,”有人啐了一口,“赶紧砍了交差。我现在浑身都疼,只想找个干地方躺着。”
林子深处的空气更加滞重,那股混合着铁锈和**草药的腥气似乎也更浓了,丝丝缕缕钻入鼻腔。终于,木匠停下脚步,仔细辨认后,他选中了一棵格外粗壮、树皮呈深褐近黑的老楠木。
木匠佝偻着背:“就它了。做轿骨,够韧,够沉,压得住。”
“好!”林晚月不说废话,抬起斧子吭哧吭哧就是干。
砍伐的过程异常艰难。那怪树的木质坚硬得出奇,斧刃砍上去,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回震得人虎口发麻。
众人轮流挥斧,粗重的喘息在寂静的林间格外清晰。
何旭砍了一阵,累的气喘吁吁,把斧头交给其身侧的蔡平,自己则一屁股坐在一棵大树下,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他总觉得那些扭曲枝桠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在窥视。
伐木的巨大声响似乎引来了什么。林子深处,偶尔会响起一两声非人的、压抑的呜咽,或是树枝被踩断的脆响,但每当他们凝神望去,只有更深沉的黑暗。陈木匠就站在一旁,浑浊的眼睛盯着树干被砍出的缺口,嘴角似乎噙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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