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手电筒的光束，众人的目光在墙壁上挂着的照片流转。他们快速浏览着，目光急切地搜寻着那个可能的名字和面孔。
终于
“在这里！”陆子安眼尖，指着照片上模糊的人影道，“是这个吧！”
照片是标准的毕业照格式，学生们分四排站立，女孩子半蹲着在前，男孩子直直的站着在后，每个人都穿着暗红色条纹的校服，最中间坐着班主任和科任老师，相册里的人扯着嘴角，表情拘谨。
他们的目光几乎是同时，齐刷刷地聚焦在第二排正中央的一个女孩身上。
陆子安取下相框，将照片拿出来，林晚月顺手结果玻璃相框。照片后方，对应着每一排的位置，印着每个人的名字。
找到了！
陈小花！
照片上的少女，与剪报中那个被誉为天才的身影重合了。及腰的长发如瀑布垂落，黑漆漆的，几乎将她的整张脸吞没，看不清任何五官的轮廓，但是在那缕缕发隙之间，众人却感觉到了一道视线。
沉郁、黏稠，湿冷，穿透相片……
“看！”顾临川走近一步，“看这些人。”
林晚月道：“二十年了，容颜不老。”
照片里的同学和老师，模样实在是太熟悉。大腹便便的校长，笑容猥琐的数学老师，冷酷如同修女的语文老师……
“砰！”一声巨响。
林晚月原本正全神贯注的研究照片，被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手一抖，玻璃相框落在地上，瞬间被摔碎了。
“啊——”随之而是一声女孩声嘶力竭的尖叫。
回声还在图书馆内部震颤，几人几乎是同时愣住了，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
“楼上！”志刚低呼一声。
凌乱的脚步声在空旷安静的图书馆里显得格外突兀和慌乱。
图书馆大厅，景象骇人。一个红白相见的身影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姿势匍匐在地，诡异得远超常人想象，四肢反向扭曲，如同被无形巨力粗暴蹂躏后丢弃的破败人偶。脖颈里的骨头好像完全断开，一百八十度翻转，睁大到极致的眼睛汩汩渗出红色液体，落下来，沿着地面细微的纹理蜿蜒爬行，所过之处，留下湿亮而刺目的痕迹。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重的、甜腻的铁锈味。
“啊——啊——”
顺着声音往上，刘慧捂着嘴，慌乱的尖叫，而她身边是王晗。
王晗被她叫的一个头两个大，“好了，安静！安静！”
“啊——呜呜呜！”刘慧明显吓坏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沿着楼梯爬到顶楼，林晚月看着抱着手臂，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刘慧问：“发生了什么，她怎么突然从楼上摔下去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刘慧已经语无伦次了，“她突然就跳下去了，就在我面前，就当着我的面，突然……”
王晗被她叫的心烦，“又不是没见过死人，你反应那么大干什么！”
刘慧被王晗一吼，立刻噤声了。
顾临川问：“她自己跳下去的？你们没有什么鬼怪出没把她推下去之类的？”
“这个。”刘慧犹豫的一会儿，“我没看见，事发突然，上一秒我们还在说话。”
“说了什么？”林晚月追问。
刘慧道：“没说什么呀，老师叫我们把借图书馆的书都还回来，我们不想搞卫生，就是揽了这个活趁机溜了。还完书，路过荣誉墙，随便看了看。”她指着不远处休息区的一面墙道，“就在那边。”
众人顺着她的指引走过去，与其说是荣誉墙，还不如说是黑板报。黑板上用彩色粉笔一笔一划工整的写着几个大字：“我们的荣誉”，下面画了许多见义勇为，无私奉献的英雄人物，在粉笔画旁边，还有专门的文字介绍这些英雄人物的生平事迹。
林晚月扫了一眼：“很复古。”
这复古的板报中央，贴着一份格外显眼的“表扬信”。
信纸略微发黄，四周却异常工整地贴着一圈一指宽的透明的胶带，像是被无比珍重地装裱过。纸张中央的字迹是用工整的钢笔书写的。
“表扬：三年级一班陈小花同学。”
“该同学于十一月五日下午，在热水房突发意外中，临危不惧，勇敢推开身旁同学，自己被严重烫伤。”
“其舍己为人、见义勇为之高尚品德，闪耀着人性的光辉，值得全体师生学习。”
落款是“校德育处”，日期却是模糊的，只能辨认出年份是很久以前。
信纸的下半部分，贴着一张小小的、已经模糊褪色的照片。
“又是她。”陆子安道，“热水房，是意外吗？”
王晗问：“你们认识这个人？”
陆子安摇摇头，稍微解释看一下他们看到到信息。
王晗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所以，她死掉了？还是退学了？”
这个嘛……林晚月把信又看了一遍，说：“这喝信件上倒是没写。”
但是一个聪明绝顶的天之骄女，突然因为以外被毁容了，搁谁身上抖受不了吧！
林晚月心里觉得可惜：真是傻姑娘，跟不会游泳还见义勇为到人有什么区别？
顾临川问：“你们看了这封信，然后她就突然跳楼了？”
刘慧懵懵的。
陆子安无法，转头对王晗说：“要不你来，从头说一遍。”
王晗想了想：“等一等，让我捋一捋。”
……
午后，阳光勉强穿透厚重的云层，懒懒地泼洒在图书馆红色的外墙上，却丝毫没能让它显得温暖。看到这座图书馆的第一感受，就是冷。
“好冷……”
一排排高高的长窗，玻璃大多灰蒙，映不出多少天光，反而让图书馆半阴半阳，更加阴森诡异。
王晗和两个室友抱着几本课外书，踏上了被岁月磨得光滑的石阶。
“吱……”
推开沉重的暗红色大门，一股来自书柜深处的淡淡霉味扑面而来。
“我们来还书。”王晗说。
管理员在柜子后打盹，被女孩吵醒，睁开眼睛，面带不悦，“借书卡呢？”
“喏！”
三个女生将自己班级的借来的图书和借书卡一股脑的推过去。
“哦——”管理员伸了个懒腰，将借书卡手下，“有编号，你们自己把书还回去吧。”
“我们放？”王晗发出疑问。
管理员已经趴回去了，半张嘴，“唔……”
自己放就自己放！王晗心想这里的管理员一天到晚的除了睡觉是不是什么都不干？
馆内异常安静，她们的脚步声落在地面上，发出清晰却空洞的回响，课外书，还是言情类的，大多在三楼。
王晗和两个女孩抱着书，吭哧吭哧往上爬。
李红气喘吁吁：“我怀念电梯。”
刘慧道：“我怀念我们学校的图书管理员”
王晗：“我怀念电子书。”
三人在楼梯口分别，各自拿着书根据书本上的标签打开了不同的门。
书架从地面顶到天花板，书籍密密麻麻地排列着。王晗捧着几本厚重的繁体小说，沿着高大的书架缓步走着，目光扫过书架上的分类编号。
F区，海外出版类。她踮起脚尖，小心地将手里的一本书塞回它原来的空位。
“这些书我怎么没听过？”王晗觉得很奇怪，书架上各种小说非常多，但是一看出版日期，居然是三十多年前。
三十多年前就有种类这么丰富的小说了？还有不少是繁体？
就在她将最后一本，那本厚得能当砖头用的狗血婆妈小说推回D区顶层后，耳边传来“沙沙”声。
是笔尖快速划过纸张的声音，非常清晰，非常急切，就在近旁。
王晗的手顿在半空，身体僵住了。她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谁会在这种地方写作业？还这么飞快？
她循着声音，极其缓慢地转过身，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声音的来源似乎就在这排书架的尽头，那个靠墙的角落。
她一步一步地挪过去，越靠近，那沙沙声就越发分明。绕过最后一道书架，她看到了。
角落里并没有人。
“沙沙……沙沙……”
声音从门外传来。王晗踮起脚尖，轻手轻脚的走近，一个模糊的阴影猛地从门上方那扇玻璃窗外划过！速度很快，只是一个晃动的、人形的轮廓，然后一眨眼的时间就消失了。
有人在外面！
王晗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谁！”
王晗深吸一口气，猛地用力，拉开门，门轴发出轻微的“嘎吱”声。走廊里的光线比阅览室内稍亮一些，是那种老旧日光灯管的冷白色，照亮了空无一人的狭窄通道。
“沙沙……沙沙……”
声音来自走廊的尽头方向。
“荣誉墙？”
两个女孩在一面黑板前讨论着什么，李红用脚尖有意无意的磨擦地板，发出“沙沙”的声音。
王晗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一种虚脱般的无力感随之袭来。
“你们在干什么？”
“哦，你还完书了？”刘慧回头冲她笑了笑，“我们在看这个。”她指了指黑板，“这里有个活雷锋。”
“是吗？”王晗好奇的走上前，一目十行的将内容看完，“被热水烫伤了，不知道伤到哪里，要是脸上就糟糕了。”
李红无所谓的笑了笑，“要是烫到脸上，可就是丑八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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