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褪去的过程缓慢得像被拉长的胶片。起初是刺目的纯白，渐渐消融成柔和的淡光，最后彻底散去时，段清河下意识地眯了眯眼——适应了强光的视线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泛着冷光的金属平台，平滑得没有一丝纹路，像被精心打磨过的镜面钢。
他低头看向脚下，平台表面清晰地倒映出自己的身影：银边眼镜后的眼睛还带着刚从传送中恢复的清明，银色防护服的袖口沾着星际废墟副本残留的机油污渍，甚至连防护服膝盖处那道细微的划痕都分毫毕现。更诡异的是，倒影的动作与他完全同步，他抬手拂过眼镜片，倒影也做着一模一样的动作，连指尖划过镜片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这里就是镜像牢笼？”陆毅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他抬起右手，指尖轻轻触碰平台表面，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手腕，让他忍不住微微瑟缩了一下。倒映在地面上的手也同步抬起，掌心贴着镜面，连指节的弧度、指甲边缘的细小磨损都与本体完全一致，“到处都是对称的，连影子都像被复制了一样。”
段清河推了推眼镜，镜架与耳廓接触的地方还残留着一丝暖意。他抬起左手，淡蓝色的虚拟面板在空气中展开，边缘泛着柔和的光。手指在面板上轻轻一点，“高级规则解析”功能被激活，无数道纤细的蓝色数据链从面板中延伸出来，像一张无形的网，快速笼罩住整个空间。
面板上的文字缓缓浮现，字体是熟悉的系统宋体，却带着一丝冰冷的机械感：“副本名称：镜像牢笼；副本规则1：笼内存在‘镜像体’，可100%复制玩家基础能力、装备属性及战斗习惯，且能力强度提升50%；副本规则2：镜像体以玩家生命为目标，成功消灭玩家后可脱离‘复制态’，获得永久存在权；副本规则3：副本核心目标为摧毁位于牢笼中央的‘镜像核心’，核心未被破坏前，所有镜像体可无限重生；副本限制：禁止使用跨副本道具，仅可使用本副本内获取或玩家自带基础装备。”
“无限重生？”陆毅的眉头瞬间皱紧，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短刀，刀柄上的防滑纹路硌着掌心，带来熟悉的安全感。目光扫过周围的空间，他发现这里的对称远比想象中更严苛——左侧三米处立着一根锈迹斑斑的金属柱，柱身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划痕，右侧三米处必然有一根一模一样的金属柱，连划痕的位置、锈迹的分布都完全相同；前方十米处的平台表面有一道半厘米宽的裂缝，裂缝里卡着细小的金属碎屑，后方十米处的裂缝不仅位置对称，连裂缝里碎屑的形状都毫无差别，“那我们就算暂时打败镜像体，也没用？必须先找到核心，否则就是在做无用功。”
他的话音刚落，左侧那根金属柱突然发出“嗡”的一声低频震动，声音低沉得像远处传来的闷雷，顺着平台表面蔓延到两人脚下，带来细微的震颤感。段清河和陆毅同时转头，目光锁定在金属柱上——只见柱身表面的锈迹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脱落，红褐色的锈屑像细小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平台上，露出里面光滑的镜面材质，泛着冷冽的光泽。
下一秒，镜面突然泛起涟漪，像投入石子的湖面。一道身影从镜中缓缓“走”了出来，步伐沉稳，与陆毅的走路姿态完全一致。段清河的瞳孔微微收缩——那道身影穿着和陆毅一模一样的银色防护服，防护服膝盖处同样有一道战斗留下的划痕，腰间别着的短刀刀刃上，甚至有和陆毅短刀完全相同的卷边，连卷边处沾着的黑色机油都分毫不差。
唯一的区别，是那道身影的眼睛——不是陆毅那样带着锐利光芒的深棕色，而是纯黑色的，没有任何光泽，像两团被墨汁灌满的深渊，看不到一丝眼白，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陆毅镜像体，基础能力：金属操控（当前强度150%），装备：强化型钛合金短刀（属性同步本体 50%），攻击模式：与本体一致，偏好近距离劈砍及金属碎片突袭，弱点暂未解析。”段清河的面板上快速弹出镜像体的数据，蓝色的文字中夹杂着几处醒目的红色标注，“小心！它的金属操控范围比你广，根据解析，至少能覆盖15米，是你当前范围的1.5倍！”
不等陆毅做出反应，镜像体已经抬起了右手，掌心对着地面。平台上散落的金属碎片——那是两人从星际废墟副本带出来的钛合金边角料，还有之前战斗中掉落的螺丝、螺母——突然腾空而起，数量至少有三十块，是陆毅能同时操控数量的两倍。这些碎片在空中快速旋转，形成一道银色的风暴，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朝着两人袭来。
“该死！”陆毅低喝一声，左手快速抬起，精神力顺着手臂蔓延出去，精准地抓住身边的十五块金属碎片。碎片在他身前快速排列，组成一道半米高的屏障，碎片之间的间隙不到一厘米，像一面致密的金属网。“铛！铛！铛！”密集的碰撞声瞬间响起，镜像体操控的碎片撞在屏障上，每一次碰撞都让屏障剧烈震动，碎片与碎片之间摩擦出细小的火花，溅落在平台上，留下点点橙红色的印记。
有几块漏网的碎片擦着屏障边缘飞过，其中一块带着尖锐棱角的碎片擦过陆毅的防护服腰部，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布料被划开细小的口子，幸好没有伤到皮肤。另一块碎片则朝着段清河的方向飞去，段清河下意识地侧身避开，碎片擦着他的袖口飞过，带起一阵微风。
“它的精神力比我强！”陆毅咬牙坚持，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镜像体的精神力像一股强劲的气流，不断挤压着他的精神屏障，身前的金属屏障已经出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痕，裂痕正以缓慢但可见的速度蔓延，“段清河，你那边怎么样？有没有你的镜像体出现？”
段清河刚想回答，右侧的金属柱突然亮起一道刺眼的白光，镜面材质反射出强烈的光芒，让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等光芒稍微减弱，他看到那根金属柱的镜面上也泛起了涟漪，一道与他一模一样的身影正从镜中走出——同样的银边眼镜，同样的银色防护服，甚至连防护服领口处那枚小小的钢笔印记（那是他在江湖副本中不小心沾上的墨渍）都完全一致。
这道镜像体的左手也提着一个虚拟面板，面板的界面、颜色、甚至当前显示的“规则解析”页面都与段清河的面板毫无差别，但面板边缘泛着一层淡淡的黑色光晕，透着诡异的气息。更让段清河心头一沉的是，镜像体的眼睛也是纯黑色的，没有任何光泽，它推了推眼镜的动作与段清河平时的习惯完全相同，却透着一股冰冷的机械感。
“段清河镜像体，基础能力：规则解析（反向） 精神力（当前强度150%），特殊能力：可实时读取本体规则解析结果，并反向转化为‘规则陷阱’；可临时修改局部副本规则，修改范围限于以自身为中心的10米半径内；弱点：暂未解析，需进一步观察。”段清河的面板上弹出刺眼的红色警告，字体闪烁得越来越快，“它能反过来利用我的解析！我的规则解析结果会变成它攻击我们的武器！”
话音未落，段清河镜像体已经抬起了左手，虚拟面板上的页面快速切换，最终停留在“规则修改”界面。一行黑色的文字在面板中央弹出，同时也强制显示在段清河和陆毅的面板上，无法关闭：“镜像牢笼规则临时修改：本体（段清河）每主动使用一次‘规则解析’功能，将受到10%精神力反噬，反噬效果为持续性头痛及精神力强制扣除，持续时间1分钟。”
段清河突然感到一阵尖锐的头痛，像是有一根细针在太阳穴里反复刺探，疼痛顺着神经蔓延到整个脑部。他下意识地按住太阳穴，指腹能感觉到那里的皮肤在微微跳动。低头看向自己的面板，精神力条原本显示为85%，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到75%，条框边缘泛起淡淡的红色，提示“精神力异常消耗”。
“该死，它能修改局部规则！”段清河咬了咬牙，强行压下头痛带来的眩晕感。他刚才试图解析镜像体的弱点，结果立刻触发了反噬，这意味着他以后使用规则解析都要格外谨慎，“陆毅，你小心，它可能还会修改你的规则！”
陆毅这边的情况已经越来越糟。他的镜像体见远程攻击无效，已经提着短刀逼近，步伐沉稳，每一步都踩在与陆毅呼吸频率相同的节奏上。镜像体突然加速，短刀直刺陆毅的胸口，刀刃带着冷冽的寒光，速度比陆毅平时的最快出刀速度还要快上50%。
陆毅下意识地侧身避开，刀刃擦着他的防护服肩部飞过，带起一阵风。他同时调动身前的金属碎片，朝着镜像体的手腕射去，试图干扰对方的动作。但镜像体的反应速度极快，手腕轻轻一翻，就避开了碎片的攻击，同时另一只手操控着几块碎片，朝着陆毅的手腕缠去——那些碎片的速度比陆毅操控的快一倍，几乎要缠上他的手腕，逼得他不得不收回精神力，放弃反击，专心躲闪。
“这样下去我们会被耗死！它的攻击和防御都比我强，还能无限重生！”陆毅的呼吸有些急促，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在快速消耗，精神力也因为持续对抗镜像体而变得有些紊乱，“必须先找到镜像核心，毁掉核心才能阻止它重生！”
段清河强忍着头痛，左手快速在面板上滑动，关闭了“规则解析”功能，转而启动“时间感知”——这是他在时间循环列车副本中解锁的异能，虽然还不熟练，但此刻或许能派上用场。随着异能启动，眼前的画面突然慢了下来，像是按下了慢放键：陆毅镜像体挥刀的动作被拉长，刀刃划过空气的轨迹变得清晰可见；平台上散落的碎片飘动的速度也慢了下来，连之前碰撞产生的火花都在空中停留了更长时间。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两个镜像体身上，仔细观察它们的每一个动作。很快，他发现了一个细微的破绽：每当镜像体复制他们的动作时，都会有一丝极细微的停顿——比如陆毅镜像体挥刀前，手腕会有0.1秒的僵硬；段清河镜像体修改规则时，手指在面板上点击的动作会比本体慢0.1秒，像是信号传输时出现的延迟。
“陆毅！镜像体复制动作有延迟！”段清河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却依旧保持着冷静，“你注意看它的手腕，每次挥刀前会有0.1秒的僵硬，那是它复制你动作的延迟！抓住这个间隙攻击！”
陆毅立刻集中注意力，目光紧紧盯着镜像体的手腕。果然，在镜像体再次挥刀时，他看到对方的手腕在抬起的瞬间有了一丝极其短暂的停顿，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他抓住这个间隙，右手的短刀快速挥出，精准地砍向镜像体操控的金属碎片——“咔嚓”一声，一块即将缠上他手腕的碎片被劈成两段，掉落在平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有效！”陆毅心中一喜，但很快又皱起了眉头，“但延迟太短了，只有0.1秒，很难精准抓住，而且它好像在调整，延迟的时间越来越短！”
就在这时，段清河的镜像体突然再次抬手，虚拟面板上又弹出一行强制规则：“镜像牢笼规则临时修改：本体（陆毅）‘金属操控’能力范围缩小至5米，能力强度降低20%，持续时间5分钟。”
陆毅只觉得精神力一滞，原本能操控10米范围内的金属碎片，此刻却只能感应到5米内的碎片，而且精神力与碎片之间的连接变得迟钝。悬浮在他身前的金属屏障瞬间失去控制，碎片“哐当”一声掉落在平台上，发出沉重的响声。
镜像体抓住这个机会，短刀再次袭来，直刺陆毅的小腹。陆毅来不及调动碎片防御，只能徒手格挡——他抬起左臂，用防护服的肘部挡住刀刃，“铛”的一声，刀刃与防护服碰撞，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防护服的肘部被划开一道口子，暗红色的血液立刻渗了出来，顺着防护服的纹路往下流，在平台上留下一道细长的血痕。
“段清河！我这边范围被限了！只能操控5米内的碎片，强度也降了！”陆毅的声音带着一丝痛意，却没有丝毫慌乱。他快速后退两步，拉开与镜像体的距离，同时捡起地上的短刀，警惕地盯着对方。
段清河的头痛还在持续，但他知道现在不能慌。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眩晕感，将“时间感知”的范围扩大，不再盯着镜像体，而是开始扫描整个空间。蓝色的扫描线在面板上快速移动，覆盖了平台的每一个角落，终于，在正前方50米处，面板上出现了一道微弱的淡紫色能量反应——那是一个直径约两米的圆形区域，周围环绕着层层叠叠的透明屏障，屏障表面泛着淡淡的镜像光泽，显然是镜像屏障。
“核心在那里！”段清河的眼睛亮了起来，手指在面板上一点，将核心的位置标记出来，同步共享给陆毅，“正前方50米，那个发光的圆形区域就是镜像核心！但周围有至少十道镜像屏障，每道屏障都有独立的防御机制，我们得突破屏障才能攻击核心！”
两个镜像体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意图，动作突然同步起来。段清河的镜像体快速朝着核心方向移动，虚拟面板上光芒闪烁，显然是在准备修改规则，阻止他们靠近；陆毅的镜像体则重新操控起5米内的金属碎片，碎片在它身前快速组成一道两米高、一米厚的金属墙，彻底挡住了两人通往核心的路线。
“我们得联手！”段清河大喊，左手再次启动“规则解析”——尽管他知道这会触发反噬，但现在没有其他办法。剧烈的头痛瞬间加剧，精神力条从75%降到65%，但面板上也快速弹出了镜像屏障的初步解析结果：“镜像屏障共10层，每层屏障由‘镜像能量’构成，可复制玩家攻击并反弹，第一层屏障守卫为普通镜像体，无特殊能力，数量约5-8个。”
“我来破屏障，解析屏障的薄弱点和守卫弱点！”段清河强忍着头痛，手指在面板上快速滑动，“你负责挡住这两个镜像体，别让它们干扰我解析！”
陆毅点头，他撕下防护服肩部的衣角——那里刚好没有伤口——快速缠在肘部的伤口上，布条紧紧缠住伤口，暂时止住了流血。然后他捡起地上的短刀，双脚在平台上一蹬，朝着自己的镜像体冲去，短刀直刺对方的胸口。镜像体立刻挥刀格挡，“锵”的一声，两把短刀碰撞在一起，火星四溅，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
段清河则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面板上，蓝色的数据链不断延伸，深入解析镜像屏障的结构。
他的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头痛让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但他还是死死盯着面板上的文字，镜像牢笼的第一个陷阱，才刚刚开始，他们必须尽快突破屏障，找到并摧毁核心，否则只会被无限重生的镜像体拖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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