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后的食堂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腥甜气——白馒头的麦香早已被掩盖,搪瓷碗底残留的红色粥渣凝固成块,在冷光下泛着暗沉的光泽。段清河放下啃了一半的馒头,指尖沾到馒头表皮的硬壳,磨得指腹微微发疼。他抬头看向窗外,院子里的杂草被风掀起,露出底下翻涌的黑土,像某种生物在土壤下蠕动。
“孩子们,排队啦。”穿粉色围裙的护工站在食堂门口,手里攥着一枚银色的金属哨子——哨身布满划痕,吹口处沾着一点黑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她的声音依旧甜得发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性,“游戏时间要开始了,迟到的孩子会被淘汰哦。”
“淘汰”两个字出口时,护工的竖瞳里闪过一丝极淡的红光,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段清河推了推鼻梁上的银边眼镜,镜片反射着食堂的冷光,刚好遮住他眼底的警惕。他注意到,孩子们听到“淘汰”时,机械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是整齐地转身,朝着草坪的方向走去——他们的鞋底沾着食堂地板的褐色污渍,却在走过杂草时,没有留下任何脚印,仿佛双脚根本没有接触地面。
陆毅靠在食堂的木门框上,军靴轻轻蹭了蹭地面的灰尘。他的手始终按在腰间的短刃上,指尖贴着冰凉的刀鞘,目光扫过每个孩子的后颈——那里都有一个淡黑色的印记,形状像朵枯萎的花,与护工围裙上的图案隐隐呼应。“这些孩子的状态不对,”他压低声音,凑到段清河耳边,“更像被操控的木偶,连痛觉都没有。”
段清河点头,掏出应急记录仪,快速按下录音键。他的指尖在仪器的触控屏上滑动,调出刚才录制的食堂场景——视频里,孩子们咀嚼馒头的动作完全同步,甚至连吞咽的频率都精确到每秒一次。“规则第三条说‘必须陪孩子们玩捉迷藏’,‘必须’两个字加粗,说明这是强制任务,拒绝的后果可能比迟到更严重。”
两人跟着孩子们走到草坪时,穿粉色围裙的护工已经站在老槐树下。老槐树的树干上布满了深褐色的划痕,像是被指甲反复抓挠过,树洞里还残留着几片白色的布料碎片,与孩子们衣服的材质一致。护工举起手里的银色哨子,“咻——”的一声,尖锐的哨音划破空气,震得人耳膜发疼。
“游戏规则很简单哦。”护工的笑容依旧僵硬,嘴角上扬的角度没有丝毫变化,“一个人找,其他人藏。找的人要蒙着眼睛数一百个数,数完才能摘下布条找孩子们。藏的人不能离开草坪,否则会被淘汰。”她说着,从一个扎羊角辫的孩子手里拿过一条黑色布条——布条的材质粗糙,像是用旧床单撕成的,边缘还沾着几点淡绿色的霉斑,凑近闻能闻到一股腐朽的气息。
护工将布条递向段清河,指尖没有任何温度,像在触碰一块冰:“第一位找的老师,就由你来吧。不能偷看哦,偷看会被淘汰的。”
段清河接过布条,指尖触到布料上的霉斑,瞬间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像被细小的针划过。他知道,现在不能拒绝——护工的竖瞳里已经透出一丝冷意,若他表现出抗拒,很可能直接触发规则惩罚。“好。”他应了一声,将布条蒙住眼睛。
眼前瞬间陷入黑暗,只有一丝微弱的光线从布条的缝隙里透进来。段清河深吸一口气,开始数数:“一、二、三、四……”他的声音平稳,却在仔细捕捉周围的动静——孩子们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踩在草地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却没有任何孩子的笑声或说话声,只有护工站在不远处,呼吸声轻得像不存在。
数到二十的时候,段清河感觉到风的方向变了——原本从东边吹来的风,突然转向南边,带着一股潮湿的泥土气息。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口袋里的应急记录仪,仪器的金属外壳传来冰凉的触感,让他保持着清醒。
数到五十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人重重地摔在地上。段清河的动作顿了顿,刚想抬手摘下布条看看情况,就听到护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冰冷的警告:“老师,不能摘下布条哦,摘下布条就是偷看,会被淘汰的。继续数数吧。”
护工的声音离他很近,近得仿佛就在耳边,可段清河却没有感觉到任何气息——这说明护工根本没有呼吸,她的“声音”更像是直接传入脑海的机械指令。段清河握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强迫自己继续数数:“五十一、五十二、五十三……”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的脚步声正在逐渐消失——原本围绕在他身边的“沙沙”声,像被什么东西吞噬了一样,慢慢变得稀疏,最后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哗啦”声,以及护工那若有若无的“呼吸”声。段清河的心跳开始加快,他意识到,孩子们可能出事了,或者说,他们“消失”了。
数到一百的时候,段清河立刻摘下布条。刺眼的阳光让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适应了几秒后,眼前的景象让他愣住了——草坪上的孩子们全都不见了,只剩下陆毅站在不远处的一块石板旁,表情凝重地盯着地面。
“孩子们呢?”段清河快步走到陆毅身边,压低声音问。他的目光扫过草坪,刚才孩子们站立的地方,只剩下几片掉落的白色布料碎片,与老槐树上的碎片一模一样。
“刚才你数到五十的时候,他们突然消失了。”陆毅指着脚下的一块青石板,石板的边缘有明显的磨损痕迹,缝隙里还沾着几根白色的棉线,“我看到他们钻进了石板下面的地道里,动作很快,没有丝毫犹豫,像是早就知道地道的位置。”
段清河蹲下身,手指轻轻触碰石板的表面——石板冰凉,上面刻着几道不规则的划痕,像是用指甲刻出来的。他用力推了推石板,石板纹丝不动,显然下面有支撑物。“这石板下面是空的,”段清河站起身,看向陆毅,“规则第三条没说不能进地道,而且孩子们主动进去,说明地道里可能有线索,甚至可能是副本的关键。”
陆毅点头,掏出军用打火机,按下开关——蓝色的火焰瞬间燃起,照亮了石板周围的区域。他蹲下身,用军刀的刀尖撬开石板边缘的泥土,泥土里混着几根细小的白色毛发,像是孩子的头发。“我先下去,你跟在我后面,注意安全。”陆毅的声音低沉,带着实战者的冷静,“地道可能有陷阱,或者其他怨灵。”
他用军刀插进石板的缝隙里,用力撬动。“咔哒”一声,石板的一角被撬了起来,露出下面黑漆漆的洞口。一股潮湿的霉味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从洞口飘出来,让人忍不住皱眉。陆毅将打火机凑近洞口,蓝色的火焰照亮了地道的内部——地道狭窄,只能容一个人弯腰通过,墙壁上沾着潮湿的泥土,偶尔有水滴从顶部滴落,发出“嗒嗒”的声响。
陆毅率先钻进地道,军靴踩在潮湿的泥土上,发出轻微的“噗嗤”声。他举着打火机,一步一步地往前挪,火焰的光芒照亮了前方的路,也照亮了墙壁上的划痕——那些划痕是新的,边缘还很清晰,显然不久前有人走过。
段清河跟在陆毅后面,手里握着不锈钢刀,刀刃在火焰的映照下泛着冷光。他的目光扫过地道的墙壁,注意到墙上有几处模糊的字迹,像是用指甲刻的,依稀能辨认出“救”“孩子”“护工”几个字。“有人在地道里留下了线索,”段清河低声说,“可能是之前被困在这里的人。”
两人在地道里走了大概十分钟,前方突然出现一扇木门——木门的表面布满了裂纹,边缘还沾着几点黑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门后传来孩子们的笑声,和之前在草坪上听到的一样,机械而僵硬,没有任何感情。更奇怪的是,笑声里还夹杂着女人的哭声,断断续续,带着压抑的痛苦,像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嘴。
段清河的脚步顿了顿,想起了规则第九条:“孩子们不会哭,如果你听到哭声,说明你出现了幻觉,立刻回到房间。”但这里不是房间,而且哭声很真实——他能听到女人的哽咽声,还有眼泪滴落在地上的“嗒嗒”声,这绝对不是幻觉。
“哭声是真的。”陆毅也听到了,他的手握紧了军刀,眼神变得更加警惕,“规则第九条可能是假的,或者说,这是一个陷阱,让我们忽略真正的危险。”
陆毅伸出手,轻轻推了推木门。木门没有锁,一推就开,发出“吱呀”的刺耳声响。门后的景象让两人都愣住了——这是一个大概十平方米的小房间,墙壁上沾着潮湿的霉斑,角落里堆着几个破旧的玩具:一个掉了耳朵的布熊,身上的白色布料已经变成了灰色;一盒缺了块的积木,积木上沾着黑色的污渍;还有一个生锈的铁皮青蛙,发条已经坏了,再也跳不起来。
几个穿白色衣服的孩子坐在房间的地板上,手里拿着那些破旧的玩具,机械地摆弄着——布熊被反复地举起、放下,积木被堆成简单的方块,又被推倒,动作完全同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笑声依旧僵硬。
而房间的角落里,一个穿白色衣服的女人背对着门坐着,肩膀在微微颤抖,发出压抑的哭声。她的头发很长,披散在肩膀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露出的下巴上沾着几滴泪痕。
女人听到开门声,身体猛地一僵,然后缓缓地转过身。段清河和陆毅都愣住了——这个女人的眼睛是黑色的,有正常的瞳孔,瞳孔里映着房间的景象,不再是孩子们那种纯白的“盲眼”。她的脸上满是泪痕,皮肤苍白得像纸,嘴唇干裂,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白色连衣裙,裙摆上沾着几点黑色的污渍,像是泥土。
“你们是……新来的老师?”女人的声音带着哽咽,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希望,她的身体微微前倾,像是想看清两人的脸,“快救救我,我被困在这里很久了,护工是怨灵,她们把孩子们的灵魂锁在这里,让孩子们永远玩捉迷藏,我想救孩子们,却被护工困在这里,出不去!”
段清河打量着女人,她的衣服很干净,没有像孩子们那样绣着“护”字,身上也没有怨灵那种阴冷的气息,反而带着一丝人类的体温——这说明她是正常人,不是怨灵。“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段清河的声音平静,带着一丝探究。
“我叫苏晴,是半年前应聘来的福利院老师。”女人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从口袋里掏出一本蓝色封面的日记——封面已经磨损,边角卷了起来,上面还沾着几点淡绿色的霉斑。她将日记递给段清河,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这是我的日记,里面记录了护工的秘密,还有孩子们的情况,你们看了就知道我不是骗子。”
段清河接过日记,指尖触到粗糙的封面,传来纸张的质感。他翻开第一页,字迹娟秀,墨水是黑色的,还带着一丝淡淡的墨香:“今天来到阳光福利院,孩子们很可爱,护工阿姨很温柔,这里像个温暖的家。”但越往后翻,字迹越潦草,墨水也从黑色变成了暗红色,像是用稀释的血写的。
“护工阿姨的眼睛是竖瞳,她在给孩子们喂红色的粥,孩子们吃完后眼睛就变白了,再也不会笑了……”
“我看到护工用黑色的液体浇灌孩子们的身体,液体沾到皮肤上,会留下黑色的印记,孩子们就会变得像木偶一样,只会机械地听从指令……”
“我想逃出去,却被护工发现了,她把我关在这个地道里,说要让我永远陪着孩子们玩捉迷藏……”
日记的最后一页,写着一行加粗的字,字迹扭曲,像是在极度恐惧中写的:“护工的弱点在她们的围裙上,围裙上的粉色花朵是用她们的灵核做的,只要摘下花朵,她们就会消失,孩子们的灵魂就能解放。”
段清河合起日记,看向苏晴,眼神里多了几分信任:“护工有多少个?除了我们刚才见到的粉色围裙护工,还有其他护工吗?”
“三个。”苏晴的声音压低了几分,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除了早上负责早餐的粉色围裙护工,还有负责午休的蓝色围裙护工,和负责熄灯的紫色围裙护工。她们每天轮流值班,晚上七点半后,紫色围裙护工最凶,她手里有一根黑色的鞭子,能把人的骨头抽碎,很多孩子就是因为晚上不睡觉,被她惩罚……”
段清河看了看手表,现在是十点半,离午休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我们先出去,等午休时间,找负责午休的蓝色围裙护工试试,确认你的日记是不是真的。”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苏晴苍白的脸上,“如果护工的弱点真的在围裙上的花朵里,我们就能逐个解决她们,解放孩子们的灵魂。”
苏晴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了进入地道以来第一个真正的笑容,眼泪却再次流了下来:“谢谢你们,你们一定要救救孩子们。午休时间的蓝色围裙护工很凶,她的鞭子上沾着黑色的液体,只要碰到皮肤,就会被腐蚀,你们一定要小心。”
三人沿着地道回到草坪上,穿粉色围裙的护工还站在老槐树下,看到他们回来,脸上的笑容依旧僵硬:“游戏时间结束啦,该午休了。两位老师的房间在二楼,201和202号房,午休时间不能出门哦,出门会被护工带走的。”
她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白色的房卡,递向段清河和陆毅。房卡的材质是塑料的,边缘有些磨损,上面用黑色的油墨印着“201”和“202”,没有电子屏,只有一丝微弱的能量波动,和酒店里的房卡类似,显然也是规则道具。
段清河接过201号房卡,指尖触到卡面时,能感觉到一股淡淡的能量——这股能量比酒店房卡的能量更弱,却更稳定,像是在与某种东西产生共鸣。“走吧。”他对陆毅说,两人接过房卡,朝着宿舍楼的方向走去。
苏晴跟在他们身后,声音压得很低,几乎只有三人能听到:“我的房间在203号房,就在你们隔壁。午休时我会在房间里等你们的消息,有情况我会敲墙提醒你们——一下是安全,两下是有危险,三下是护工来了。”
段清河和陆毅点头,没有说话,现在不能暴露苏晴的存在,否则护工很可能会提前发起攻击。
三人沿着杂草丛生的小路走向宿舍楼,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温暖,只有一股深入骨髓的阴冷,笼罩着整个福利院。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