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谋划？】
“从你设计将尖刺扎入我身体的时候。”叶凌把手背在身后，笑着在亚斯面前踱步：“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敢威胁我的从来只有死路一条。”
说完她微微偏过脑袋，刘斐这时才注意到她脸上的眼睛似乎又多了些。
在来1空间的路上，叶凌对即将到来的恶战早有预料，提前吃了魔法妙妙面包，实力提升的同时理智值也降了些，不过现在数值还有15左右，和前几次比起来算得上安全范围。
“回到3空间后我赌了一把，赌莫怀青有联系何修远的办法，趁着亚乌在手术室里厮杀，和她们拟定了计划。”
“你通过亚乌知晓的一切都不过是演戏，目的就是为了骗你入套，解开2空间封印。我原以为中途会有波折，没想到轻轻松松就成功了。”
说到这时叶凌耸耸肩膀，眯起眼睛打量亚斯，带着种胜利者的天然傲气。
“哈哈哈哈……亚斯大人，看来你这脑子还不如凡人呢！”她肆意嘲笑着，声音如魔咒一般在封闭的空间里回荡。
垂挂于天花板上的亚斯已然被激怒，最前边的几只利爪攥紧，连声音都变得愈发低沉：
【凡人……好大胆的凡人！但凡你错一处，露一处我都会……】
“可我没错不是吗？可我赢了不是吗？”叶凌噙着笑，反问：“可你这个强大的神明被我算计了，不是吗？”
她接着举起镰刀，七八只红眼睛瞪圆，占据了大半张脸，眼看极致的疯癫将要从血色的瞳孔中喷薄而出，却又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拽回身躯。
“亚斯，别说是今日的情况，就是九死一生，十死无生，只要执棋者为我，就能硬闯出一条生路。”
“你们这些东西，自以为强大智慧，其实远不如凡人，活了千年万年又如何？蠢货就是蠢货，自诩神明只会让人觉得可笑透顶！”
说到这她仰起脑袋，更显恣意：“你记好了，今日你就是在我的手上，在凡人叶凌手上，像个傻子似的被耍得团团转！哈哈哈哈......”
【你该死！】亚斯厉声。
作为神明千百年来它何时受过这样的侮辱？当即从头部裂开血盆大口，十来只爪子伸长，同时向叶凌抓去。
然而她早有防备，面包带来的增幅也开始发挥作用。只见镰刀拉出残影，空气中也传出金属振动的爆响。
刹那间粘糊的浆液飞溅，靠近的四五只爪子一同被砍成两半，亚斯喉咙里也发出奇怪而痛苦的气音。然而它到底是远超凡人的存在，眨眼又数十只新爪生出，当着叶凌面门扑去。
“还要看到什么时候？出来帮忙！”叶凌回头，冲角落大喝。
只见何修远慢悠悠地从那走出，不急不慢地掏出一把手斧。
这还是初见时她用的那把，但现在整体笼罩着一层难以描述的光泽，盯久了竟会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话说的这么满，我以为你可以应付。”
何修远故意拉长声音，听着很叫人气恼。
叶凌一愣，反应过来这家伙是心存不满，毕竟她与亚斯是同族，自己骂神明是蠢货，不也正是说了她？
“小肚鸡肠。”
小声嘀咕完，叶凌冲何修远冷哼：“就算不是蠢货，也言而无信！”
“谁言而无信了？”何修远被气笑，站在原地将斧子用力掷出，这把利器回旋着砍断了好几只爪子，然后又稳稳飞回到她手中。
在杀死亚斯这一点上，她与叶凌依旧是无比紧密的合作伙伴。
而在此刻的3空间内，莫怀青正站在大厅中央，枪尖直指亚乌的胸口。她身边的血丝也做好了战斗准备，银亮的丝线在空气中反射出锐利的光芒。
陈玉竹则和少数几个还有自主意识的玩家躲在角落，很是紧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好啊，你们竟然敢欺骗亚斯大人！”亚乌的脸色很不好看，她知道眼下的情况意味着什么，但事已至此，也只能搏一把，就是泯灭也得拉上几个垫背。
“亚斯......大人？”莫怀青一脸戏谑，长枪微微向内收，突然面向血丝笑出声，骂道：“你看，什么东西也敢自称大人了！”
“你们的【它】都不知道睡了几万年，如果我没猜错，亚斯是在那件事之后诞生的吧？上古神都不知道去哪了，还装什么老资历！之前为完成计划我给了你脸面，现在可不会手下留情！”
莫怀青说完，未等血丝反应过来就一个箭步向前冲去，速度之快甚至拉出了一道残影。
眨眼，不，甚至未等眼睛眨完，长枪就已经刺入亚乌腹部！
身体同化尚未完成，眼前的亚乌不过是个肚子里装了寄生脑的凡人，只要弄坏那颗脆弱的脑子，她就必死无疑。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远超出了莫怀青的预料。
“跌下神位的......劣等神，哈......你以为这样就能杀我？”亚乌的双眼中突然流出一些血红色的东西，乍一看以为是血泪，仔细瞧了才发现是红白混合的粘稠液体，像是和腐肉一块搅匀的脑浆。
莫怀青顿时反应过来：她的同化速度比预估得要快！
“你也......去死吧！”亚乌的嘴角被尖牙咬得溢血，她狂笑着，将手中钢锥高高举起，直接朝着莫怀青左眼刺去！
劣等神到底是劣等神，宇宙源于混乱与痴愚，【它】才是一切的终极，一切力量的来源！作为血肉之主的造物，她们怎么可能输给后生的秩序！
出乎意料的是，莫怀青的脸上没有半点惊慌，这位神明淡定地将长□□得更深，接着，那双原本棕黑色的眼眸变成金色，虽然那道金色只是一闪而过，但足以叫亚乌感到无比恐惧。
那股强大的力量分明是......可是怎么可能呢？下位神真的能杀死上位神吗？她，或者她们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该死的只有你啊。”
亚乌手中钢锥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落。刹那间，她的身躯以长枪为中心开始撕裂，到最后竟是被生生扯成两半。腹中寄生脑被刺成碎块，暴露在空气中，很快就变成了毫无生气的灰白色胶质。
另一边的血丝也处理掉了仅剩的几个寄生脑，冲莫怀青微微点头。
“事情做好，现在就等叶凌了。”
“做好？”莫怀青蹙眉，笑容有些诡异，“还没有吧？”
说着她将长枪掷出，轻易就刺死一个站在陈玉竹身边的幸存玩家。那男人死时还一脸茫然，似乎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血丝不解，急忙将陈玉竹护到身后，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以防万一啊。”莫怀青的视线在剩下的几个玩家身上游移，舌尖舔过上唇，活生生一个享受杀戮的嗜血恶魔，“万一她们身上也有寄生脑呢？可不能把它们放进乌托邦啊。”
“你！”
血丝一时语塞，也就在此刻，整个3空间的建筑都开始晃动，天花板上出现了一道手掌宽的裂缝，闪电状的碎纹渐渐爬上四面的墙壁。眨眼间，整个分裂病院都变成了即将坍塌的危房。
血丝急忙询问：“是亚斯死了，游戏要崩解了吗？”
“不。”莫怀青敛起兴奋神色，面容很是阴沉：“是它要与我们同归于尽，强行泯灭3空间！”
1空间内。
亚斯收起攻势，重新钻回天花板上的肉膜当中，叶凌与何修远见利爪退却都有些奇怪，各自收起武器后对视一眼，陷入沉默。
“喂！伟大的亚斯大人！打不过跑什么？现在你还能跑到哪里去？”叶凌随手挥了两下镰刀，疯笑着叫喊，**裸的挑衅。
见没有回应，她继续：“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何苦再与我们玩躲猫猫呢？”
许久，空旷的房间里又传来拨动簧片的咔哒声，刘斐还没走，她靠在墙壁上，面色一下变得煞白。
“它说什么了？”因为之前不愉快的经历，何修远看向刘斐的眼神中有些敌意，态度也很是凶狠。
这个时常扯着笑脸的女人难得严肃起来，看向叶凌的眼神竟有些悲戚。
叶凌问：“它到底说了什么？”
刘斐声音颤抖：“亚斯大人说，它知道自己逃不了，但也不介意拉着3空间里所有人一起泯灭于虚无。”
“叶凌，它要强行毁灭另外两个空间，你的朋友，咪咪，都会死。”
“什么！”血色眼眸一下睁大到了极点，叶凌觉得脑中像是被一柄巨锤狠狠敲了一下，心脏也瞬间收紧。
强行毁灭空间需要巨大的能量，亚斯已将近枯竭，但它就是这般，哪怕死都要狠狠恶心叶凌一把！
“怎么办？”叶凌面色阴沉得将要滴下水来，她盯着何修远，又问了一遍，“怎么办？”
“只有一个办法了。”何修远压低声音，眼中满是厉色，“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亚斯，在3空间毁灭前杀了它。”
可怎么找？又要去哪里找？
叶凌心乱如麻，用力咬住舌尖，逼迫自己清醒。她左思右想，还是一把抓住刘斐的手，问道：“你知道亚斯可能藏在哪里吗？”
这是救下自己朋友的唯一希望！
“我......”刘斐迟疑了，她的脸上隐隐出现了几分痛苦神色，但也只是一闪而过，叶凌虽然注意到，也实在来不及细想。
“告诉我，刘斐，我求你告诉我。”
“她们很重要是吗？你真的真的很想救她们吗？”
“当然。”叶凌用力点头，有些疑惑为什么刘斐要问这些奇怪的问题。
“好。我知道一个可能的隐藏地点，我带你们去。”刘斐用力揉了下眼角，笑容勉强，“叶凌，我说过我是你的朋友，会永远帮你，我会遵守自己的诺言。”
说完她就不再浪费时间，直接握紧叶凌的手，飞速在前边奔跑。她们跑过阴暗的走廊，跑过透着**味道的大厅，也跑过天花板极低矮的狭窄通道……
刘斐的手很冰，冰得不像活人，叶凌紧紧攥着，总觉得一旦松开，她就会碎成一地冰霜。
不到一分钟时间，她们就来到了一扇门前。门被涂成艳如鲜血的红色，上边也是脑皮层样的纹路，看着就叫人恶心。
“应该就在里面。”刘斐往后退了一步，站到边上，把空间留给叶凌和何修远。
“最多就一两分钟了，我们要快点。”
何修远在后边催促，于是叶凌来不及思考，直接举起镰刀，朝着门锁劈去。
“砰！”
门开了，可里面竟是比地狱还要可怕的景象。
爪子，到处都是由人手变化而来的扭曲利爪，天花板、地上、四周，它们层层叠叠密密麻麻，毫无规律地舞动着，像是腐烂肉疮里挤着的蛆虫，又像是发霉糕点上纠缠的菌丝。
而在爪子中央，一颗葡萄似的红色肉瘤高高悬挂，叶凌眯起眼，这才看清它是个被肉膜包裹的巨型大脑，正像心脏一样收缩着，不断从褶皱中挤出白粉色脑浆，像是一颗挤了过多奶油的泡芙。
“我负责清理面前的爪子，你去杀了它！”
叶凌迅速决断，吞下兔子肉瘤后猛冲进房中。利爪太多了，多到整个房间已然变成了一个布满尖刺的刑具，万幸分身遭受的伤害反馈到本体上会削弱许多，叶凌先操控分身挥动镰刀，本体则踩着残肢一点点向里推进。
但乱挥的利爪还是扎穿了她的四肢与腰腹，起初还有些疼痛，渐渐的也就没了知觉。
叶凌只觉得身体发热，凡是鲜血流经之处都恍若被滚水泡过，面颊上也有些撕裂感，她已经分不清是又长了新眼睛还是被扎出了血洞。
反正不重要，什么都不重要。只要能救下3空间里的血丝等人，哪怕遍体鳞伤，哪怕自己要付出巨大的代价，都没关系。
用一时的伤痛换来朋友的性命，怎么不是桩好买卖呢？
“哈哈哈哈哈……”叶凌这般想着，仰起脑袋疯笑，镰刀在本体与分身之间辗转挪移，杀得愈发起劲，竟是生生在30秒内清理出了一条血路！
与此同时，何修远跟在叶凌身后，踩着满地残肢跳起，奋力将斧子砍入肉脑之中，再用左手抱着它一同重重摔在地上。
“你就这点本事啊哈哈哈哈哈......”
叶凌浑身浴血，将近力竭。她靠在镰刀上，看着何修远一点点将肉脑剁成泥，周遭的利爪也渐渐失去生气，笑得将要背过气去。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是笑声。
可亚斯明明只剩下最后一点点力量，它泯灭3空间的计划已经失败，又在笑什么呢？
叶凌突然想到了什么，像是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冰水，身体开始不停发颤。
她急匆匆地冲出房门，直接摔了一跤，在地上拖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刘斐！”
叶凌大叫，来不及站起，她爬着，爬到早已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刘斐身旁。
这个向来怯懦胆小怕死的家伙努力将脑袋抬起，对着叶凌挤出一个笑。
“你做到了。”
说话间如瀑血浆从她口中喷出，糊满了整个下巴。
这件事很奇怪不是吗？叶凌，你早该觉得奇怪了……为什么亚斯会把刘斐忘在那里，为什么它笃定刘斐不会背叛......
因为它还握着刘斐的命啊！自己体内的尖刺是除了，那刘斐体内的呢？自己怎么就把那件事忘了！
“亚斯……是我输了……我输了……”叶凌的理智已然崩溃，她将镰刀丢在一旁，紧紧抱住刘斐瘫软的躯体。
“你没输，叶凌，咳咳……你没输……”刘斐脸上的血浆模糊了她的笑。体内的尖刺扎穿了她的肺部，在赶来红门的路上，她已经预知到了自己的死亡。
她当然可以告诉叶凌真相，但之后呢？叶凌会选择放弃她还是放弃3空间里那些人？就算叶凌选择了她，亚斯难道会轻易放过自己吗？
死亡是注定的。既然如此，不如死的有意义有价值一些。叶凌在世界大厦救过她一命，也是时候为叶凌做一些事了。
“叶凌，我们……是我们赢了……”刘斐靠在叶凌怀里，心中反而觉得畅快充实。
进入游戏前她是人人避之不及的疯子，进入游戏后她是自私卑劣的背叛者，可是现在，她要当一次英雌，她也要当一回勇敢的救世主！
亚斯已死，三个空间一齐开始崩解，所有人都会从游戏中脱离，坠回乌托邦。
对，乌托邦，乌托邦里没有死亡，只要能撑到回去，只要能撑到回去！
叶凌的双手没有力气，她挣扎着站起身，重新捡起镰刀，将没有气息的刘斐打横抱进怀里，一遍遍重复着：
“再坚持一下，等回到乌托邦，等回去就好了……”
“刘斐，再坚持一下，我……我给你买复原剂，很快就好了……”
“我们赢了，你赢了，是你打败了亚斯……”
阴暗、恐惧、血腥……所有的一切都碎成斑驳的光块，从实体变成虚影。幸存者从高空坠落，叶凌用手护着刘斐的脑袋，背朝下落地。
她飞快爬起身，晃了晃刘斐的肩膀。
“我们回来了，你醒过来……醒过来好不好？”
“我求你了……”
悲恸的哭声在乌托邦门口回荡，浑身是血的叶凌将脑袋压在刘斐胸口，妄图听见一点心跳。
但是什么都没有。
但是叶凌还不愿意放弃。
她将十指交叠用力按住刘斐胸口，一下又一下压着，在心里点着数，然后俯下身，凑上去做起人工呼吸。
不知多久后，刘斐头一偏，咳出一口结块血浆，接着幽幽睁开双眼，满是茫然。
叶凌喜极而泣，胡乱抹去脸上的眼泪，未等她说话就扑上去，哭得稀里哗啦，除了满身血腥之外，看上去与游戏里那个执掌生死的红眼死神毫无关系。
刘斐一愣，问道：“你是……”
啊？
叶凌清清喉咙，又开始胡言乱语：“我是你债主，你欠了我100万，三年还清。”
“叶凌，你是不是有病啊？”
“你才有病！”叶凌咬着牙用力敲了下刘斐的脑袋，骂道：“没伤到脑子装什么失忆！”
刘斐：现在伤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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