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世家,最初是一群凡人界修士抱团取暖组建而成的联盟。
发展壮大之后,由于以亲缘血缘关系为纽带,共享资源,互帮互助,形似世家,又具是踏上仙途的修士,人们便称呼他们为修仙世家。
一个姓,就是一个家族。
他们注重延续,以血脉联结,彼此之间常有通婚,互为姻亲。
修为到某一层次或到某一年纪,就会或主动或被动参与联姻,孕育子嗣。
桂璇和缪如的结合,始于联姻。
他们不相爱,不过彼此都没有心上人。而家族的教诲让他们对于这种功利性的结合并不反感。
于是当父母提起这桩口头上的婚约,希望他们能结为道侣时,两人顺水推舟接受并在一个月之后举办结侣大典。
虽然不爱,但既然结了契,总要负起责任。
彼此有**的时候,他们会双修。
其他时候,即使搬到一块住,也各睡各的,按照习惯修炼,游历,出任务。
倒也称得上一句相敬如宾。
女性总是比男性情感更加细腻些,更感性一点。
而且缪如长相虽不英俊,却算得上端正,他又是她的道侣,桂璇一颗芳心,慢慢地落在他身上,她开始渴求更多。
当桂家族长和缪家族长问起他们生育计划,桂璇心中浮现一丝窃喜,转瞬即逝,像是错觉。
她们的第一个孩子是男孩,桂璇给他取名叫士兴,桂士兴。
除了脸型和瞳色像父亲,其他都像她。
桂璇高兴之余,还有点遗憾。
在长子四十五岁的时候,第二个孩子出生了,是个姑娘。
眉眼像极了缪如,皮肤和她爹一样偏黑。
女孩还是白净点更好看。桂璇想。
又过了三十余年,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孩子出生了。
这是最像缪如的孩子,还是个男孩,桂璇忍不住溺爱了几分。
结为道侣百余年了,缪如对她还是不冷不热,桂璇很是挫败。
月上枝头,星隐幕后。
烛火昏黄的室内,两人一坐一立。
“缪如。”
“你对我,真就一丁点喜欢也没有吗?”
女人声音轻飘飘的,如天边浮云。
“你是我的道侣。”
他避而不答,只说,
“你放心,婚契解除前,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你要…解除婚契?!不,你不能,休想!”
女人激动起来,声音尖锐刺耳。
缪如深深皱眉,不明白她到底在发什么疯。
“我没有这个打算。”
他耐着性子,姑且算是解释了句,转身离开。
桂璇死死盯着男人的背影,无论她温柔小意也好,无理取闹也好,捻酸吃醋还是怎样,他都不在乎。
他看着她,和看着随处可见的花花草草,并无不同。
她这个道侣在他心中,不比一块石头,一朵花,一颗草的份量多。
桂璇觉得自己很可笑,她也确实在笑。
边笑,眼泪肆意流淌,状若疯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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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包起来,我要了。”
这几个颜色很称他,款式也好,桂璇觉得缪如穿起来一定好看。
结完账,桂璇指使人给缪如送去,转头兴致勃勃挑选起街边小摊贩铺子上的小玩意。
缪如正在指导儿子修炼法诀。
几个家丁搬运着箱子进来。
他习惯性地皱眉,暂停讲解,自储物袋取出玉符,输入灵力。
纸鹤落在掌心,只有短短一句话——不用再送,我不需要。
桂璇心中一痛,瞬间意兴阑珊。
想着我就送,爱要不要。
可心情却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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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声音在心中挥之不去,桂璇知道,那是她的心魔。
她说,把他关起来,他就只能看着她一个人了。
把他关起来,她不用整日整日惴惴不安,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对别人动心,不要她了。
“不,这样不行。”
她低语。
那个声音嗤笑。
“你以为,你这样放下身段,抛弃自尊,就能打动他?”
“你好天真。”
“两百年的时间还不够你认清现实么?”
“凡人寿命不过百年,你身为出窍中期修士,也不过寿八百,你已经六百二十八岁了,你觉得,自己还能有下一个两百年吗?”
心魔话音落定,不再言语。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等下去了。何况,两百年的陪伴,为他生儿育女,为他相夫教子,也没有让他动心,没能教他动情,她又凭什么觉得,继续如此,就能打动他?
桂璇忍不住笑,嘴角上扬,眼泪簌簌落下,悲伤浓重,像久熬的苦药汁。
“你又要去游历?这次打算去哪儿?”
缪如手上动作没停,漫不经心地答:
“琼华京之外,何处皆可。”
桂璇垂眸,凝视着掌心药瓶,缓缓握紧瓶身,默默做下决定,不再犹疑。
11月13日,缪家长老缪如,在外游历时不知所踪,然魂灯未灭,想来尚在人间。
夜明珠镶嵌四角,散出柔和的幽光,将这位于地下的空间照亮。
正中央的床榻上,男人只穿了简单的白色里衣,灰绿长发披散,无知无觉,任人宰割。
不知过去多久,男人睫毛微颤,坐起身,褐色的眼里残存些许茫然,神色一时显得柔软,不复平日的冷静淡漠。
灵力被封,无法动用,手腕脚踝突然多出的装置,缪如顿时明了自己的处境。
“桂璇,你想做什么?”
男人冷声询问,又恢复那副神情,眼角眉稍藏着不悦。
桂璇不语,欺身向前,挑起男人下巴。
男人浑身紧绷,分外抗拒她的接触。
不过没关系,他现在根本没法反抗,不论她对他施加什么,他都不能拒绝,必须接受,只能接受。
桂璇从没觉得自己能关缪如一辈子。
可她没想到偷来的美好时光竟然如此之短。
9月26,缪如找到机会,重伤桂璇,逃了出去并毫不犹豫斩断了道侣契,即使这会损伤修为。
“咳,咳咳。”
桂璇击败一个又一个魔修,怀抱杀意的,她不甚在意地抹掉他们的脖子,剥夺他们的性命,带着满身鲜血,他人的,自己的,成功坐上属于魔将的位置。
他想必是恨极了自己,为杀她,不惜利用她对他的喜欢,利用她的爱来对付她。
桂璇终于心灰意冷。
可,她求而不得的那些年,喜欢,爱,怨怼,悲伤愤怒,在心底滋养出恶魔,要让他爱上她,早就化成不可解的执念。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盛。
《法华文句》有言:非想亦有八苦之火,心生异念名生苦,念念不住名老苦,行心扰扰妨定名病苦,退定是死苦,求定不得是求不得苦,求定不得必有于障,即是怨憎会苦,四阴心即五盛阴苦。*
求不得,放不下,她也不愿放下,否则,她做了那么多,岂非一场笑话。
慧之…她的女儿,被安排联姻,不日将举办结侣大典。
桂璇在魔域,遥遥望着琼华京的方向,将断木丹置于礼盒寄去。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收,会不会,看也不看丢进垃圾桶。
次年十月,桂璇被伏击受伤,斗篷下的脸熟悉的过分。
慧之……
她心中大恸,心魔在她身边耳语。
“堕魔者大都众叛亲离,你是知道的呀。都选择了遁入魔域,成为魔将,你还在期待什么?阿璇。”
“闭嘴!”
女人厉声呵斥,运转灵力将之束缚。
心魔嘻嘻笑起来,重新潜伏,等待下一次机会。
堕魔之人,众叛亲离。
在被士兴袭击的时候,桂璇平静地接受这一事实。
剑出,漆黑的魔力萦绕覆盖其上,不自量力的偷袭者重伤逃离。
一次,再一次。
“为什么不下杀手?”
“你在留恋什么?”
“他们在恨你,你看见了吧。”
没得到回答的心魔也不在意,操控着她的左手好奇地摸索。
难得抢到控制权,它对什么都新奇。
春去秋来,花开花谢。
桂璇站在冰天雪地中,抬头怔怔注视纷飞的雪花。
她本想看看春天的花海,就此睡去。
“这片雪景漂亮吧?”
她歪头,道。
昂贵华服之下,如瓷破碎,如泥龟裂般,一道道裂痕爬上躯体。
没有血,心魔缠身,无法消解,压制不住导致的身躯崩散,原来是这样啊。
雪还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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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将桂璇死讯传来的时候,缪如在下棋。
“缪长老,经多方打听收集消息,我们已确认,叛逃的桂家长老,魔将桂璇已死。具体时日,应是一月。”
缪如颔首,来人识趣地告退。
他掂起白子,于棋盘落下,泰然自若,面上一丝波动也无。
两百多年的道侣,彼此之间孕育三个子嗣,听闻死讯竟如此冷漠,无动于衷。
来人唏嘘不已。
是夜,琼华京郊外峰顶,有人于亭中独酌。
一坛又一坛烈酒入喉,缪如没有用灵力化去酒意,放纵自己醉去。
且歌且唱,抚琴吹笙,开怀大笑。
笑着笑着,一行清泪滚落。
有人恰巧路过,得见此情景,与人交谈之际,只道他是喜极而泣。
一切过往,人死之后,埋葬风中。
*来自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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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紫藤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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