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徐来,夹带着一老朽不紧不慢的话语声传入耳畔。
他缓缓抬头,方看到了这品茗楼上的招牌,声音是从里面传来:“不仅文武双全,还广施善事,重修菩提庙,更是中了金科探花郎!”
众人的叫好声像巨大的海潮,将他吞没。
他像是被抽空了魂魄,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突然来到了传说中的菩提庙,恶从胆边生,咬紧牙关将庄严的庙宇砸了个稀巴烂,抠着桌角,瘫坐在地。
指甲里插满木刺也不知疼,鲜红的血在指间,微微发冷。
脑海里突然传出一个声音,讲述着截然相反的故事……
那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活剥人皮来做衣,捆了活人做“流星锤”,挖人眼来送礼,活活掏出孕妇婴孩儿做灯芯……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杀人放火更是不屑一顾……简直就是一丧心病狂。
他竖起耳朵听得认真,忽而听到了一顿急促的脚步声才醒了神儿,猛地一回头吓得他险些摔倒在地。
那四五个男人竟这么快追了过来!
他寡不敌众,眼看着就要被他们围住,他来不及思索便顺着窗子逃了出去,直直冲进茶楼,惊起四座,还未寻得地方藏身,便被这几个人按在地上痛打一顿,连坐在中间的说书先生也被这气势吓得不敢说话。
男人伸出长茧的大手一把拎着他本就所剩无几且长短不一的头发,将他生生拎起,生拔头发的刺痛感传入大脑,加之原本就隐隐作痛的头顶,更加强了此刻的痛觉,他疼得叫了一声,又迎来了两个响彻天地的巴掌。
“让你丫的跑!再敢跑,打折你的腿!”
他以为他已经麻木,可这揪心的痛楚让他瞬间清醒。
“你们抓错人了,我才是江云薄,有人顶替了我的身份!”
男人似乎看到了他嘴角的血迹,加之他那灰头土脸的模样,不禁撇了撇嘴,脸上写满了“厌恶”二字,胳膊一甩,便一把将他丢了出去。
“哐”的一声,他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连手指也不敢乱动。
男人身边的小跟班不紧不慢地下了台阶,狠狠地踹了他一脚,他闷吭一声。
“装什么装!赶紧滚起来干活去!一坨狗屎,登不上台面的东西。”他指着他的鼻子呵斥道。
男人转身道:“跟他废什么话,直接拖回去,明日还要运送尸体,这天头热,耽误不得。”
他勉强睁开眼睛,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亦是背过身去,那一刻眼角的余光瞟到了他脸上分毫未减的大红印,不禁唏嘘。
他们二人在前面悠闲地走着,剩下的人像是拖着牲畜一般拖着他,这一路上,他看到了无数人鄙夷厌弃的眼神,甚至还有烂菜叶铺天盖地扔在脸上,啐了一口唾沫。
黑夜阑珊,天上挂着一轮弯月,月色朦胧。
“啊~啊~额~救命啊……救……”
染血的长鞭一次又一次的鞭挞在他身上,他疼得在地上打滚,血泪相融。
“救命?喊破喉咙也没人敢来救你!”
他挥舞着长鞭,血花溅了一地。
“吱呀~”
残破的木门轻启,男人负手大步踏入屋内,夜色遮掩了他半张脸,又添加了三分恐怖。
他收起鞭子,赔笑着跑了过去,活像一只贼眉鼠眼的黄鼠狼,笑的让人恶心。
“我已经打了这家伙三十鞭,你看……接下来……”
“哼!”男人大步上前,撇了一眼被打的血肉模糊的他,嘴角微微勾起。
“打的好!明日晨起,让他去把那些尸体处理了。”
他拱手笑道:“是~”
话语刚落,这两人便一前一后离开了这间尽是血腥味儿的屋子。
他在疼痛中几度晕厥,半夜又刮起了狂风,冷风穿透残破的木门直射进屋内,吹袭着他褴褛的衣服,悄悄刺入他的伤口处。
紧接着便响起了震天动地的雷鸣,随之而来的便是倾盆大雨。
“哗哗哗……”大滴大滴的雨水从天而降。
狂风吹袭着绿叶,阴风怒号,像是鬼在叫。
雨滴乘风吹进屋内,随着风的轨迹打在他身上,冷……好冷……
是快要入秋了吗?为何树叶依旧碧绿……炎炎夏日,怎么会冷呢?
“轰隆隆……轰隆……”
外面电闪雷鸣,他也因此惊醒,看着身下的血水,他呼出一口冷气,原来身上冷……是因为失血过多……
这里连好一点的稻草都没有,一股发霉的腐味儿夹杂着雨水的味道让他头昏脑胀,只得趴在地上苟延残喘。
清晨的太阳还未升起,他便被生生拉起去运送尸体,许是担心他逃跑,身后还有两个人跟着,其中一个便是他。
“啪!”
身上又加重了一道伤痕,他疼得歪了一下身体,却不小心崴了一脚,车子一顿,他猛地伏在了推送尸体的车上,那腐臭的味道冲进鼻腔,让他不禁干呕。
外面人烟鼎沸,最近也不知为何死的人超出原本的两倍之数,用马拉车运送恐引起恐慌。
青川是一个看中门第的仙族,他因为家境贫寒,即便资质高于旁人,也还是被他们以莫须有的罪名踢了出去,又在其不知情的情况下送到这里,连最起码的吃饭都受到限制。
他推着车子,眼前的视线愈渐模糊,昨日又下了大雨,他不慎脚下一滑,车子掉进了一个大坑里,自己也摔得满身是泥。
“啪!啪!”
他挥动着鞭子,一下又一下抽打在他身上。
“怎么做事的?!赶紧把车子推出来!干什么吃的?废物!”
他伏在地上,声音如蚊子般轻小:“对…对不起,我好几天没吃饭了……实在没有力气……我~”
他身边的男子眼里闪过一丝犹豫,抬手拉住他方要挥鞭的手道:“羽兄,你看他脸色惨白,不像是说假话,要不……就先饶了他,你看如何?”
他也不想把人活活打死,万一有事摊在他身上那可不妙,便给了身侧男人一个面子。
虽然后面的事都处理好了,但以男人的脾气……他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最终……还是打折了他的右腿以示惩戒,关回原来的草屋里。
他想要反抗,想要挣扎,他明明比其他人更有资质修仙,凭什么就被他们三言两语就踢出青川的大门?!
夜……格外寂静,门外也没人看守,许是认为他断了腿,没有逃跑的能力了吧。
他抽着气,扶着冰冷的墙壁,拖着右腿缓缓走到门边,方一推开门便探出头去左右查看,紧接着便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几次因为重心不稳狠狠摔在地上,甚至滚下山坡。
坚硬锋利的石子刺入血肉,右腿又撞在了一块儿大石头上,疼得抬不起来,他撑起身子,好在青草有些松软,正想着往哪里逃跑,忽而见到了不远处的火光。
他们……还是追过来了!
他惊慌失措,眼下更是想跑也跑不了,他红着眼抽泣,像一条丧家之犬躲藏在阴暗的角落,因为他知道,如果这次被抓回去,一定是个“死”!
他趴在地上尽量降低喘息声,想趁着天黑找一个草丛茂密的地方隐藏到天亮,然后悄悄逃离这里,可就在爬了大约三步距离之后,一袭灰白色的衣摆挡住了他的视线。
身子突然一僵,他木讷地抬起头。
天边最后一道彩霞缓缓落下地平线,漆黑的夜幕不留情面地将天空渲染得阴森可怖,一轮殷红的血月挂在夜空中,像是在滴血。
树叶在狂风中沙沙作响,街道的两侧挂满了白色祭灯,在风的摧残中毫无秩序地来回摇摆,经受着飞沙走石的洗礼。
那人披着玄色斗篷,宽大的帽兜遮住了他半张脸,在血月与飞沙中顶风前行,斗篷边角翻飞……
各家各户大门紧闭,墨色的残破木门发出“咣咣”的声响,夜色渐浓,似乎还能听见鬼在哭嚎,尖锐、可怖。
数道剑光划过天际,那人停下脚步,仰望着夜幕中的白色流光,露出怪异的微笑。
缝着灰白色花边的靴子高抬,下一秒又狠狠地踩在他的肩膀,反复碾压,骨头都快要被他碾碎,他大叫着,嗓子也哑了几分。
“哼!此人不必留了!”
那人顺势一脚把他踹开,他被踢得仰面朝天,来不及闪躲,随后便一大帮拿着火把的人蜂拥而上,只听得人群后一句:“打!”
便是铺天盖地的一顿猛踢,头、脸、胳膊、腿……几番下来……更是没一块好地儿,看他躺在那里像死尸一样,有人探了一下他的鼻息,便道:“十二使司,他……快死了。”
十二使司微微仰头,声音低沉道:“处理了,干净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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