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一提脚,大门便有些松动,一双染满血液的枯手艰难地为她打开了大门,“吱呀~”一声,开门的老朽应声倒地,脖颈上鲜血横流,依稀可见森森白骨。
心顿时凉了一大半,她一路狂奔,不见一盏明灯,横七竖八的尸体倒在荷花池、藏书房......就连膳堂也都被这股骇人的血气弥漫,她盲目地推开了爹娘的房门,地板上两具尸体相依相偎,却失了头颅。
雨水泯灭了她的哭声,她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无声哽咽,血水混着午夜的风雨流向低洼,像是冤魂在哭诉。
丞相府一百三十二人的尸体被她一个个掩埋,身体渐渐地麻木,空洞的双眸在黑夜中没有任何光亮,铲子早已断成两截孤零零地躺在血池中,她用自己的双手掩埋了父母......
次日清晨,城墙之上“滴答滴答....”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刚一抬头便一下子瘫坐在地,爹娘的头颅高悬城楼之上,天边升起一轮暖阳,照亮了他们死不瞑目的双眼,发丝凌乱地粘在惨白的脸上,被风雨摧残了一夜,没有一丝血色。
“真是可怜啊,丞相府一夜之间被灭了满门,要是相府三小姐知道了怕是……”
“哎,那能如何?她的兄长年少时断了双腿,被养在乡下,不也听说被一杯毒酒送上西天了吗?”
“啥?谁有这么大的权利?那可是丞相府啊!”
“还能有谁?当朝圣上......我有个亲戚他就在皇宫当值,前两天带了点碎银草草回了家,据说啊弦国现在可不是如今的君主说了算了!”
程绾猛地抹了把脸,发了疯似的冲上去与那人扭打起来,扯着他的脖领子吼道:
“什么意思?我问你呢!你说什么?!弦国怎么了?丞相府又惹了谁?!”
身侧的人认出了她,赶忙上去拉架,被她压在身下的人喘了口气,慌里慌张道:
“小的也不是很清楚.....听宫里的人说,弦国要变天了,当今圣上年迈,早已不握实权,很多人都跑了,我也知真相如何......”
她愣了神,回想起容晏那时的举动,很明显他知道什么,丞相府惨案还不足以说明什么吗?
好一个容晏,好一个落难皇子,都是假的!他的势力早已蔓延至弦国宫廷,秦奚那个傻子……还被蒙在鼓里……
她来不及细想,弦国此时已如热锅上的蚂蚁,人们驾着马车慌不择路,尘土满天像是遇上了天灾一般,她寻不到车,就连昨夜的马儿也没有了行动能力,她起身往军营的方向跑,鞋底磨破了,脚上磨了几个水泡,留下一路血色的脚印。
刚到军营遇上的第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荣升副指挥的容晏,他瞧见程绾如此狼狈,忍不住连连咋舌。
容晏阴阳怪气道:“军师这是怎么了?好大的血腥气。”
程绾狂甩他一个巴掌,却被狠狠钳制住,甩到了一旁。
“真是好手段,你的势力已经掌控了弦国,还留在军营做什么?”程绾鹰隼般凝视他,“你图什么?”
容晏望着层层叠叠的远山墨影,不屑地瞟了她一眼:“图你家将军啊。”
程绾不明所以,刚要质问便提前得到了解惑:“你不是好奇他为什么信我而不信你这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吗?因为....我找到了一种蛊虫,你知道的,月国毒虫泛滥,本就是由边疆蛮夷演变而来的,早该失传,好巧不巧我略通一二。”
他蹲在地上,捏起她的下巴审视了一番,虽有一双含情媚眼但实在与她的火辣性子不搭,心中暗叹,原来秦奚喜欢这样的。
容晏没有把她铲除,而是随手丢到了早已没有人烟气的市井,任她自生自灭,过了小半个月,她已经没有任何食物能维持她存活下去,突然茶楼里穿出了说书先生的声音,她拄着枯树枝踉踉跄跄地走了进去,除了她没有别人。
说书先生一拍桌,捻了捻花白胡子:“书接上回,少将军秦奚身披金甲浩若雄光,领兵三千夜渡月国溯水河,任其雄兵千万,万箭齐发也不皱半分眉头,一声令下将月国士兵吓破了胆....”
哪怕只有一个看客,说书先生也越说越起劲,激动的手舞足蹈,忽然他一抬手,扬起扇子不徐不疾道:
“断桥应声而落,城内百姓夹道相迎,月国皇帝登时奉上降书,但求两国互通有无,将军亦是提剑落于皇帝脖颈,冷言让其退位让贤,令立皇子容晏为王,方允退兵....”
真是个荒唐的年代......两个国家拼个你死我活却为别人做了嫁衣。
说书先生嗓子有些干,抿了一口清水,清了清嗓子道:“啊,将军勇武引来众人赏识,更是惹得月国新王赏识,弦国赐金万两,加官进爵,皇城一别,终于得见……怎叹物是人非,斯人心怀鬼胎,兵临城下……”
程绾瞪大了眼睛,向说书先生挪了几步,有气无力道:“将军他……”
“我呸!两个男人真让人恶心!”
店小二收拾行李走了出来,不依不饶道:“原来他俩早就勾搭上了,弦月两国合并,都由他容晏一人说了算!”
程绾狐疑,哑着嗓子道:“那……秦少将军呢?”
店小二白了她一眼,似乎这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了,他故作干呕道:“哪儿有将军?现在都该称呼一声‘阮妃’了,咱们都得走,听说人家正得盛宠,要把这儿拆了建阮城,行宫知道不?一样的……”
程绾无助地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呢……容晏那厮不仅是个小人,他还是个……断袖。
“万一……他被下蛊了呢?一切都不是他的本心呢?”
“下蛊?说说吧,谁见过?走吧走吧,不然等人轰你走?那可是棍棒加身!”
店小二不想与她废话,背着重重的行囊走了出去,程绾失声地附在桌边,泪水混着泥浆花了脸。
“二小姐,你看看老奴,可还认识?”
说书先生僵硬地挪动身体,温声询问道。
程绾闻言回眸望着那张慈祥枯槁的面容,虽长满了皱纹,看上去老了十岁,但她还是哽咽着唤道:“刘管家……我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我不甘心,我不信他会这样....”
刘管家叹了一口气,徐徐拍了拍她骨瘦如柴的肩膀安慰道:“新王登基自是少了仆婢,你若不甘心,我这把老骨头便去试试看......”
“不,刘管家,我去。”程绾抹了一把泪,“我要去亲口问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刘管家忙道:“唉......你是相府二小姐,何必纡尊降贵做个婢女啊.....”
骨感的手臂将自己搂得紧,虽已成鬼,却有一种彻骨之寒涌上七经八脉,针扎似的疼。
黑衣人举牌:何种蛊虫?
绾娘伏在地上摇了摇头,厚重的刘海被飘进房内的雨水打湿,遮住了大半张脸,南宫忻起身将绾娘扶起,身后喝得醉醺醺的梦翎支着下巴,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他微微抬起美眸,似有点点涟漪,醉意阑珊道:“可能是.....殇君蛊。”
南宫忻一惊,忙起身询问道:“师尊你听过?那‘殇君蛊’当真会乱人心智?”
梦翎连连摇头,倒了倒酒盏,一滴酒液滴在桌面上,像一滴不染尘埃的清露:“此蛊霸道至极,与情蛊有异曲同工之妙,受蛊者会一心一意只信施术者,记忆不会改变,但却是剥夺情感的存在。”
南宫忻深感疑惑,低头问道:“师尊如何知晓?”
梦翎打了个饱嗝,酒意上头,白嫩的脸上落上淡淡嫣红:“尝过。不过这蛊其实可以制成一种可溶于水的药丸,喝起来甜甜的。”
南宫忻哭笑不得:“不能什么都吃啊.....”
程绾迫切问道:“那有解决之法吗?”
梦翎摆了摆手:“施术者死后便可解除。”但如果施术者死前下了其他指令,就另当别论了。
绾娘一听,顿时思绪万千,眼眸从惊讶转为悲愁,衣袖里的双手紧紧握拳,尖锐的指甲埋进肉里,她咬紧嘴唇,一滴血泪滴在绣花上。
继她乔装混进入宫婢女队伍后的三个月,除了平日里欺软怕硬的女官,她没有见到其他人,倒是关于“阮妃”受宠之事日日听在耳边,如鲠在喉。
自古虽不乏龙阳之好,但在天下人眼中都觉得此事太过荒唐,像容晏这般后宫无一佳丽,独宠秦奚的做法更是引来了众多大臣的口诛笔伐。
“陛下……您应多效仿先帝在时是如何处理前朝后宫之事,免得伤了大臣们的心啊……”
“陛下刚继位,怎能终日沉迷……唉……万万不可啊……”
“陛下,望您看一眼如今的乱世,做一位贤明的君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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