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惹了陛下,日后该如何?怎能如此任性?”
秦疏冷哼,瞥了他一眼道:“日后?哪一日我过得不恶心,死了倒也一了百了,你呢?又在以什么身份指责我?我们.....半斤八两,都是秦氏最大的污点。”
秦奚不再开口,而是被折返回来的容晏拽出了大殿门外,宴席上宾客云集,都是些月国的贵族,弦国那些大臣,怕早已追随先帝。
整个宴席,除了秦氏兄弟,再没旁的弦国人。
赵宓给他夹了菜,却不见他动筷。便低声询问道:“不舒服吗?”
秦疏冷冷瞧了碗筷一眼,不屑道:“瞧着恶心。”
“将军~好些时日不见,将军可会想起我?”
一位身着红衣的女子端着酒盏便坐到了赵宓身侧,毫不避讳地将手里的酒杯递了递。
赵宓继续拿着筷子给秦疏夹菜,嗓音冷漠:“郡主是尚未出嫁,如此举动会污了您的清誉。”
“哎~哪里话,你我可是未婚夫妻,喝杯酒又碍着谁了?”说罢,池月还挑衅似的瞪了秦疏一眼,整个人都快贴在赵宓身上。
全程都被容晏看在眼里,主座传来一句话:“赵将军,还要推辞吗?”
“是啊将军,那可是池月郡主,莫要推辞啦!”
“池月郡主可是日日心念着将军,将军怎么还不好意思了?”
大臣们纷纷附和,听得赵宓脊背一紧,尽可能离池月远些。
秦疏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迅速抢过酒杯一饮而尽,旋即将空酒杯拿在手里晃了晃,在池月惊讶的视线下,随手丢到一旁。
池月霍然起身,指着他那张不愿意搭理人的脸,斥责道:“好大的胆子!你怎么.....…怎么敢的?”
容晏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没有说话。
秦疏知道他小人得志,自己从不惯着什么人,他不徐不疾地站起身来,将池月瘦小的身形笼罩在阴影中,神色轻慢道:
“将军受过伤,医官说了要好好忌酒,郡主既然这么想念将军,怎么连这件事都不知道?”
“你——”她回眸看到赵宓深情地注视着无法无天的秦疏,心里更加窝火,“真是荒唐!”
荒唐?
如今的弦月国也只担得上荒唐二字。
秦疏慢条斯理地说道:
“比不得郡主意嫁二夫的心思,如果我没记错,三年前你就已经大婚,夫家受不了郡主善妒成性,却又碍着你家中权势,久久不肯给和离书,当时你怎么不想着你心爱的将军?如今他飞黄腾达了,你又上赶着巴结,难道不比我荒唐?”
赵宓端来一盆水,伸出一根手指地试了一下水温,又小心翼翼地将秦疏白皙的玉足放在盆中,轻轻为他洗净,脚侧隐有青紫痕迹,心里“咯噔”一声,手部微顿,赵宓缓了缓神,继续了手上的动作。
秦疏仰头长叹道:“你陪我一起……下地狱吧。”
赵宓闭口不答,却早有了答案。
白雾幻境里一个纤瘦的身形被绑在巨石上,高挑的马尾垂在一侧,他微闭凤眸,听觉却异常灵敏,翠绿色的珍珠发带在阵阵冷风中摇曳生姿。
在众多大臣“噫~”的声音下,池月面上挂不住,气的一跺脚离开了宴席,这场宴席也慢慢不欢而散。
容晏不杀他,不过是想让池月用些稀碎的功夫折磨他,不亲自命人将他铲除,可能是对秦少将军有所顾忌。
秦疏虽见过了兄长,本以为将要死亡的心会再次跳动,却不知,这才是让他心死的根源。赵宓对他的看管极松,虽然容晏并未答应把将军府归还秦氏,但在如今的将军府,都是秦疏一手遮天,很多事情赵宓从不多问,这也为他招兵买马做足了准备。
只是那日出行,攒动的人潮中他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一袭素衣,将自己裹得严实,总是有意无意地捂着肚子,生怕与人碰撞,那人无意瞥向人群中神采奕奕的秦疏,视线交叠那刻,一种怪异的感觉涌上喉腔。
那女子一见是他,立马哭成了泪人,急匆匆推开人潮,梨花带雨地扑在他怀里,失声哽咽。
秦疏僵在原地,这人身上的体温他曾切切实实感受过,几日不见,她竟消瘦许多,只有腹部微微凸起,人多眼杂,他将女子带到了客栈,坐下来看着她温柔地抚摸自己的肚子,满是幸福。
“阿疏……”女子羞涩地将他僵硬的手放在肚子上,双手将他的手腕按得紧,一双泪眸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诉说,“我怀了我们的孩子,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啊?”
秦疏像是被针扎似的,反弹性收回手,强压着不适问道:“高兴什么?你不是早被商贾赎走做了妾室,怎么能说这孩子是我的?”
女子听罢,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跪在秦疏膝边,拿着他的手轻抚自己憔悴的脸颊,声带哭腔:
“我知道你怪我趁人之危,对你做了那等事....那商贾赎我回去,家中正室整日打压我,命都丢了半条,我偷跑出来寻你,就是想你看看昔日情分,保我们母子一命。”
“情分?什么情分?”
秦疏霍然起身,手指紧紧扣着桌面,客栈内松动的窗子一下子被风弹开,寒风入室。
这个女子名唤萍儿,是醉红楼内最不受待见的陪客,因其容貌平平,额角有一个红色的胎记,所以价钱并不高,还要担起洒扫的行当,他见她可怜,每日也多分些钱财给她,希望她日后能出去做个平凡人。
有女子欺辱她,秦疏也会为她主持公道,萍儿也会将外面听到的有趣的话本子讲给他听,还会偷偷带些蜜饯给他,二人相互依偎着取暖,成为彼此黑暗中不可磨灭的光。
只是有一日,他被客人下了药,那人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有心无力,解不了燃眉之急,萍儿见他难受得要死,便同他做了一夜夫妻,本也是心照不宣的事,后来一个满面春光的富贾看上了她,将她纳回了府上,二人就很少见面。
只是没想到……终究是埋下了祸根。
萍儿跪在地上向他的位置挪了挪,颤抖着拽紧他的衣袖,泪流满面:
“这孩子是秦氏唯一的骨肉,你真的舍得?我可以为奴为婢,只求你垂怜。”
秦疏有苦难言,眼看着池月郡主即将入府,他手头也没多少买兵马的钱,赵宓这几日明显有些察觉,如果将怀孕的萍儿安排在府上,难免会引人怀疑。
心下想着,他慢慢将萍儿扶了起来,拿出几锭银子塞进了她的手里,轻叹一声:
“你拿着这些钱先去旁的地方避避,孩子的事,我会处理。”
萍儿喜极而泣,忙要道谢便见秦疏阴沉着脸推门离去,回到将军府内一句话也不说地回了房,刚想倒杯水缓缓,便听到门外哪个不知分寸的婢女嚼舌根,怒气上头,奋力将桌上的茶壶摔了出去,顿时四分五裂迸射出门外。
外面顿时鸦雀无声,许是听这碎裂的声音能让他的火气消减不少,屋内琳琅满目的青瓷白釉被他一个个摔在地上,各种色泽形状的尖锐碎片摔了一地,他红着眼,一巴掌扇在脸上,头发也乱糟糟地散落下来,脸颊却一点也没感觉到疼。
他喘着粗气,脚下一软瘫坐在地,身上的华服也被他扯的稀碎,珍珠都弹飞了好几颗,婢女们第一次见这种场景,纷纷跪在门外无人敢靠近。
一道的颀长的影子自门外靠近,赵宓看见满屋子的狼藉并没有过问,而是走到秦疏身旁蹲了下来,慢条斯理地将他的碎发绾于耳后,忽然秦疏一把抓过他的手腕,狠狠地咬出了血印子,腥甜的气息萦绕口腔,他用力将赵宓的手甩开,怒喊道:
“都是畜牲!滚!”
他弓着身子倒在地上整个身体都像丢了魂,盲目地撕扯着头发,却被赵宓钳制住压在身下,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是徒劳。
赵宓看他如此疯癫,直接将他扛在肩上送去了自己的卧房,这家伙每次发疯都喜欢自残,可能是用光了力气,嗓子也哑了,呆滞地坐在床上,看着赵宓一点一点为他上药。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医师。赵宓抬眸看向他,平静道:“气消了吗?”
秦疏刚要抬腿踢他,便被他用手按住,他倒也气笑了:“一位赫赫有名的将军在自己府上为一个娼妓兔儿爷俯首称臣,传出去不让人笑话?”
赵宓眉头一拧,他很不喜欢秦疏贬低自己,却又见他一脸愁容,便继续低头为他包扎伤口,淡淡道:“娼妓也好,兔儿爷也罢,那都不是你的身份。”
他缓缓抬起凤眸,深情地望着秦疏道:
“对心爱之人,我甘愿缚手为臣。你只管任着性子撒泼,只是不要憋在心里就好。”
秦疏被他的话说得一愣,试探道:“当真如此大度?倘若有人怀了我的孩子,你……”
“接来府上吧。”赵宓似乎什么都知道,只是从来都不说,“我可以命最好的医师看护。”
秦疏轻嘲,赵将军真是让人捉不着头脑,一边为容晏训练将士,一旁又纵容秦疏胡闹,很多时候太过纵容他了。
“你放心......”秦疏缓缓托起赵宓黯然的脸,居高临下地说道,“她和秦氏之子,我只留一个。”
赵宓低头喃喃道:“我不介意。”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