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蹦跳地反手锁上大门,推搡着独朽说道:“走啦走啦!”
独朽一脸茫然:“去哪儿?我们才逛完。”
“不一样!”阙小琳眼珠一转,不由分说推着独朽就走。
随着独朽的抱怨声,街巷渐渐热闹起来。盏盏红灯高悬,恍若佳节。戏台上一袭水袖甩出一道河流,轻击鼓面。鼓点声中,戏子掩面碎步退场,人群骤然沸腾,锣鼓喧天。
一名壮汉抡起大锤猛砸铁砧,霎时火花四溅。半晌,他抹去额间汗珠,台上随即跃下一头赤色醒狮,随着鼓点腾挪翻转,引得众人喝彩。
独朽顿时噤声,眼前景象确实不同凡响。
“原来你们在这儿。”阙娅拽着阙尘走来,阙尘低着头小声讨饶道:“阿姐,阿姐。”
阙小琳说:“今日是花灯节,在我们人间有一种习俗,就是每到今日便要外出祈福,神仙就能看见。”
“这是?”景幽佳问道。
“他啊”阙娅捏着阙尘的耳垂,说道,“这孩子想独自去放花灯,但我怕他又被人掳了去,就暂且没让他去。”
于云间忽然说道:“你们先去转吧,我们还有事。”
景幽佳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恰巧见到他与独朽交换了个眼神。见她目光投来,于云间压低声音补了句:“我们去寻些有趣的玩意儿吧。”
“也罢,你们且随意逛逛。阙娅瞥了阙尘一眼,松开了手,临行时又回眸望了他们一眼。
景幽佳双手抱臂,问道:“想玩什么?”
于云间笑而不语,朝独朽使了个眼色。二人同时凌空而起,他挥手而过,点点星光在空中绽开,化作了一条五爪金龙遨游九天。
独朽趁着夜色深沉,斗着胆子摘下斗笠。那斗笠在半空中化作一匹素布,覆盖在金龙身上。素布倏忽收紧,龙鳞顿时显现,引得人群欢呼雷动,纷纷指点起空中的金龙,只叹那龙不会龙啸。
谁知转瞬间,黑龙昂首向天,继而俯冲直下,人群顿时大乱。其间一个魁梧汉子不及反应,便被魑魅隐裹入其中。一群舞狮看得呆头楞脑,领头舞狮头不翼而飞也全然没有反应过来。于云间戴上了舞狮头混入人群,所过之处烟花绽放,吸引了众人目光。
那团魑魅隐渐渐缩小,悄然隐入了夜色。众人只当是佳节助兴的戏法,不由地抚掌喝彩,赞叹不绝。
“如何?”于云间眯眼笑道,晃了晃手里的魑魅隐。
独朽早已化作了一只小巧黑猫,蜷在景幽佳怀中。她问道:“你们早察觉了?”对此倒也不出她所料,于云间与独朽皆属兽族五感敏锐。于云间注意到独朽现了原形,眉头一皱:“你作甚?”
独朽甩了甩尾巴,没好气道:“老子连魑魅隐都摘了,若被人瞧见这副模样,岂不炸了锅?”
虽说三界早已言和,人、妖、仙共处人间,但异族终究不便公然现身。年岁久了,凡人便将这些抛之脑后。
若此刻街市上突然冒出个兽人,怕是要掀起轩然大波。
“咚——咚——咚——”
“各位百姓,无灾一避,有难一跪,虔诚一拜,叩三一叩首!”
月光下四人手持喇叭并肩而行,行至街中央忽而两两分开,随后又走出了两个身形怪异之人。那细长的腿高高跃起,通体是一个瓷白的娃娃模样。
瓷娃娃立于人群中很是显眼,他来回跳跃时手中长鞭飞扬,偶尔轻抽旁人两下。这般阵势令于云间颇感困惑,身旁一位大娘见状微微蹙眉:“看二位装束,倒不似普通老百姓。”
另一侧的老者摇着蒲扇,朗声笑道:“此乃本地风俗。瞧见那领头之人没有?那便是马夫,专为神仙开道。”
爆竹声炸响,回荡在整个长街。马夫身后,一道身影在月色中渐次清晰。一身形十尺高的红脸神仙踏步行来,面容威严正气,长须垂落,手中一柄大刀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花灯节最隆重的莫非便此,阙娅三人也已挤进人群,阙小琳悄无声息地来到景幽佳身后,唤道:“嘿!”
独朽眼角一抽,连忙将脸更深地埋进了景幽佳怀中,生怕被这小丫头发现它。
“你阿姐和兄长呢?”景幽佳见阙小琳鼓着腮帮子,顺着她视线望去,人影幢幢。
“他们被挤在那儿,过不来了。”阙小琳忽然瞪大眼睛,“诶,哪来的小猫咪?”
独朽听后,身子一僵。于云间顿时捏住他的后颈,提了起来:“方才捡的野猫,你喜欢?”
阙小琳顿时两眼放光:“喜欢!”
独朽暗道大事不妙,也是不出所料,于云间阴测测地笑了一下,顺手就把他递了过去:“喜欢啊,那就送你玩。”
被塞进阙小琳怀里的独朽,哀怨地瞪着于云间,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出两个窟窿。阙小琳摸着独朽的脑袋,好奇道:“景姐姐也来看关公巡游?”
景幽佳强忍着笑意,说道:“嗯,还是头一次见。”
阙小琳会意一笑,认真解释道:“关公可是我们最敬重的神明!每逢大节都有请神仪式。关老爷忠义千秋,最能护佑百姓平安。”
“我先去找阿姐啦!”阙小琳抱着独朽钻入人群,转眼就挤到了阙娅身边,还高高举起独朽晃了晃。
这时一位青年抱着幼童,颤巍巍地走到关公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磕了个头。
“这是?”景幽佳疑道。
身旁大娘又说了起来:“这是在求关公消灾解难呢。”
没料,独朽的声音竟然响起:“胯下之辱都不在乎?”景幽佳低头一瞧,独朽不知何时蹲在了她的脚边。远处阙小琳正焦急地挥手,独朽嗤笑道,“切,就凭那小丫头还想困住我?”
身旁大娘脸色一遍,如同见了鬼怪,灰溜溜地离开了。阙尘也挤过了人群,低声问道:“它是独朽?”
景幽佳侧首问道:“你怎么来了?”
于云间一把拎起独朽搁在肩上,阙尘扶额叹道:“小琳见它跑了,让我来追。”
景幽佳一笑,转问道:“正好我想问问你,那个人祈福消灾,为何跪在那边?”说来惭愧,他们自幼随师父在山上修行,鲜少接触凡俗,更别说民间习俗了。
阙尘望着跪地的青年,轻叹道:“常言关公乃是斩妖除魔的武圣。民间有句老话说得好,关公袍下过,关关难过关关过。”
想来青年定是遇到了难处。
“这般跪拜既是求关公驱邪消灾,也是祈求日后平安顺遂。”阙尘补充道。
独朽哼了一声:“他又不是真关公,在这儿跪个屁啊?”阙尘闻言脸色一沉,心中愈发确定这只黑猫是独朽,怪不得如此黑。
“神明附体岂是儿戏?每逢佳节都是要焚香请示的。”阙尘说道,“木雕若不请神,极易招惹邪祟。未得神明应允前,需以红布遮掩,也叫遮天眼。待神明应允降驾,方可揭去红布。那时扮演神明者的一举一动,便皆是神意显现。”
独朽却是不以为意,说:“那又如何?本大爷可是脱离三界之外的,神仙来了也管不着。”
阙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此般亵渎凡间习俗,实在是大不敬。景幽佳正色道:“举头三尺有神明,在双生林神仙管不了你,但你我如今身在凡尘。”
独朽自然知晓分寸,只是他也未曾了解过凡间过多的习俗,实属不知者无罪。
独“关老爷恕罪,是我一时失言,不知者不怪。”就在独朽碎碎念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你在凡间就这副模样?”
狼十二与白小九戴着素纱帷帽缓步而来,发现独朽化作黑猫,还以为他连维持兽形的法力都吝啬施展。
白小九浅笑着,提起手中的月兔灯笼:“听闻凡间花灯节热闹,我实在不愿闷在府中,便央着十二郎带我出来了。”
景幽佳说道:“二位可要小心些,可别叫人看出了端倪。"
“自然。”白小九小声道,“小景不去买盏花灯么?许愿成真固然好,若不成,也算求个心安。”
于云间点头:“说得在理。你去买一盏吗?我也想放灯。”
既是人间习俗,景幽佳略一思索便应道:“也好。”
独朽吆喝了声:“等等,于云间你要不要去跪一跪?跪完咱再去买啊。”
狼十二说道:“拜他们作甚?那群神仙若当真可靠,也不会有如此多的灾难。”
他们同出双生林,想法自然相近。阙尘轻咳一声,提醒道:“人族习俗。”
于云间说道:“我去跪。”
独朽只觉得身子一轻,还未反应过来,已经于云间被抛进了狼十二的怀中。狼十二满脸嫌弃地环顾四周,这烫手山芋能丢给谁?最后只得认命地抱着。
独朽一瞪眼:“呦,你当本大爷稀罕让你抱?”他挣着跳下地,尾巴一蜷将自个儿围住,嘴里嘟囔了一句,“真是脑子进水了。”
于云间走到关羽跟前,低着头左右挥动衣袖,右手撑地单膝而跪,心里念着关关难过,关关过。
马夫来回跳几跳,鞭子在空中甩了两下轻抽在身,关羽阔步而行,一跨而过。
随着关公远去的背影,鞭炮声噼里啪啦燃起,众人目送关羽的身影,只愿保佑平安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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