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叶无恙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迷蒙间,一道黑影直挺挺的向他倒来。
叶无恙條地惊醒,双手撑起上半身。
那黑影却是“砰”的一声重重砸在地上。直直穿过叶无恙。两个人的身体诡异的重叠起来,一虚一实,一人一鬼。
“……”叶无恙呆愣片刻,才爬起身。
这是一间昏暗的屋子,就连窗户门缝都被一些散着不详的符纸贴的严严实实。
屋内唯一的光源是周围散落的一些小蜡烛,似乎被摆成了什么阵法,叶无恙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东西,那阵法由烛光照的发亮,散发出浓浓血腥味。这种东西他从来没见过。
叶无恙震惊之余,转而看向那个昏迷的人,穿着染血的白衣。看体型是个少年,脸着地趴着,看不见真容。
叶无恙估计这满地的血就是他身上的。
最令人觉得诧异的是,叶无恙分明没有见过他,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却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沈清时三个明亮的大字浮现在他脑中,哪怕只是看到了一个背影。
“沈……清时?” 叶无恙喃喃道。
叶无恙蹲下身,本想把地上的少年翻个面,手却直直的穿了过去。在尝试了几次之后,觉得新奇,又是疑惑,原来做鬼是这样的一种感觉。
他竟然死了。
叶无恙向来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为数不多记挂的大概就是花辞和云希现在怎么样了。
当然,现下也无从得知。
叶无恙长叹一口气,他是怎么死的?
没有头绪。索性就不想了。他的记忆还停留在睡前看的无聊话本上,那话本唯一的优点就是催眠。
叶无恙起身,准备去外头看看。
这屋子大是大,就是空。没什么摆件,一些零碎的物品铺了满地,像是一张不伦不类的地毯。寻常人会觉得碍事,对于现在的叶无恙来说看着到是赏心悦目。反正他摸不着,也绊不倒。不过他不会如话本里头的鬼一样飘起来,只能走着前进。
刚意识到自己是一只鬼的叶无恙适应良好,正准备推门而出的手突然感受到一阵灼热刺痛,叶无恙赶紧将手收了回来,后退一步。这封门的符纸有怪!
原本白玉似得右手瞬间像被烧焦了一般,泛着黑,食指和中指已经消失了部分,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身体也更轻了几分。
叶无恙动了动指尖还有知觉,不一会那残缺的部分逐渐自己补全,就是身体不似最初那样凝实了。
看来暂时是出不去了。叶无恙心想。他暂时不想用自己的性命去挑战这个符纸先破还是他先死。只好闷着头在这间房间里乱转。
这屋子里唯一算的上家具的只有床,那床在角落里,不仔细根本看不到,上面全是灰,不知道多久没用过了。不过被褥依稀可以看出原先的光泽,估计价值不菲,是个大户人家。
叶无恙想唤醒地上的青年,奈何摸也摸不着,碰也碰不到,依旧如同死了一般寂静。叶无恙隔空戳了戳青年的头。只摸到了一片空。叶无恙撇撇嘴,正欲起身。却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叶无恙拈起来一看,是一张纸条,破破烂烂的,上面一堆密密麻麻的鬼画符,好像是字,又好像不是。
叶无恙瞪着眼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就放弃了。也不好带走,就把纸条又放了回去。旁边有一个锦囊,上面绣着一只雪白的狐狸,挺漂亮,他捡不起来。
这屋子里的新的大多都挺奇怪,叶无恙也从没涉猎过这方面,在这不透光的地方,他连现在是白天或是黑夜都不知道。
只好在地上那少年身边找个的地方舒服的坐下,等他醒来。
叶无恙暗自琢磨着。如今的状况实在疑点重重。
他曾经确实接触过这般神鬼之事,不过他修行尚浅,也实在是天赋平庸,要他独自面临此时,也只能束手无策。
当初最先收留叶无恙的是个乞丐,那时他爹娘刚死,他浑身脏兮兮的四处游荡,不知去处。那乞丐就是此时缠上来非要做他的师父。
乞丐杵着根木棍,嘴里念叨着些什么,摇摇晃晃的贴着边走着。半边脑袋裹着绑带,露出的一只眼布满血丝,浑浊的可怕,他黏腻的目光会停留在每一个经过他的人身上。
直到他看到了一个脏兮兮的叶无恙,一吹胡子就冲到叶无恙跟前。“我见你你气度不凡,纵有天才之姿……可愿拜入我门下,做我的关门弟子?”
那时的叶无恙失落又无措,爹娘已经死了,留下他一个人。他依然记得那日流淌在他身上的温热的属于他们的鲜血,他记得娘叫他快跑,可他一个人,又能跑到哪里去呢?如今他活也不是死也不是。只好如无头苍蝇般四处乱转,并没有注意到那个胡言乱语的乞丐,直直撞了上去。
那乞丐是个老头,浑身上下沾着一层厚重的黑泥,胡子一绺一绺挂在嘴边,衣服是不知道哪捡来的,一堆破布胡乱的堆叠在一起。
见叶无恙没有搭理自己。老头先不高兴了,“你这小孩,怎么一点礼数都不知?你可知道我是……”话音未落,叶无恙先晕了过去。
老头似乎又叫嚷了什么,但此时已经听不见了。
再睁眼,一股烧鸡的香味萦绕在叶无恙鼻尖,他记不清上次吃东西是什么时候了。肚子饿久了开始变得麻木,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没什么力气。
他费力爬起来,那老头就在不远处,拿着半只烧鸡啃着,似乎要把骨头也嚼碎咽下去。旁边还有几个小孩,瓜分着另外半只,狼吞虎咽的抢着。
这地方昏沉沉的,没有光。周围还有潮湿腐烂的气味。这似乎是个破庙,老头就坐在供台上,支着个腿半躺着。见叶无恙醒了,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跳下来。
老头身后有半截残缺的神像,原先被挡住了,老头走了才露出来。不大,想来不是什么大神。剩下半张脸露出仁慈的微笑,恰好对着叶无恙。
老头把叶无恙像小鸡仔一样拎起来,让他稳当的站住;随后拍了拍叶无恙的后背,把叶无恙拍的向前栽去,又让他站住;如此几回,似乎是玩够了,才开口道:“你这小孩,怎么这么无聊?也不说话,难不成是个哑巴?”
叶无恙:“……不是”
“罢了,”老头摆了摆手,“在街上一言不合就栽在我身上,害得我不管你都不行了。”老头手上的油沾了一些在叶无恙衣服上,鼻尖萦绕着烤鸡味。“没法了,我本是仙家人,来人间走一遭,原是为了游遍万水千山,不枉年少。未曾想半道师门陨落,只好先重振师门。你可愿意作我名下关门弟子?”
闻言另外几个争食的小孩停下动作,斜眼看去,个个面色各异,忍俊不禁。
老头叽里咕噜倒是唬人,给叶无恙听的七荤八素。点点头。
老头喝道:“好,有志向!你叫什么名字?”
“叶无恙。”叶无恙声音异常沙哑,他不知道多久没喝水了。
“无恙?倒是个好名字。”老头从他层层叠叠的破衣裳中掏出一个酒葫芦,“今日我就以酒代茶,收你为关门弟子。”说罢,仰头喝下一大口酒。
叶无恙依旧呆愣在那里,后知后觉行了一礼。老头喝完,随手从手里仅存的小半只鸡撕下一块完整的。“来,这是师父给你的入门礼。”然后爬到供台上睡觉去了。
叶无恙还是把那块鸡肉吃下去了,很柴,也没味道,他这辈子从来没有吃过这样难吃的东西。嘴里还嚼着,眼泪就掉下来了,在他脏兮兮的脸上留下两条白印子,不伦不类。
“你是瞎子吗?”小孩中一个年纪稍大些的女孩鼓起勇气问。
“不是。”
“那你为什么长得跟瞎子一样。”又一个额前有着一撮白发的小男孩出声道。
“天生的。”
那群孩子胆子渐渐大了,围过来,打量着叶无恙,估摸着有六七个孩子。各子最小的是个男孩,嘀咕道:“师父上几次还说我是关门弟子呢。”
“那还不好,你现在是师兄了,你有小师弟了。”说话的是最先开口的女孩,她是这群孩子中最高的。
那女孩把自己手中的烧鸡撕下一部分塞进叶无恙嘴里,“你很久没吃东西了吧,别管那老头,他就是满口胡言。”
叶无恙一愣,低低的说了一声谢谢。
也许是看出了叶无恙的窘迫与低落,女孩招呼那些孩子去寺庙另一侧。那里铺着几张草席,大概是睡觉的地方。
这庙屋顶是破的,已经天黑了,此时又正好是夏天,没一会叶无恙手上就多出几个蚊子包。
女孩等其他小孩都睡了,轻手轻脚凑到叶无恙身边,“我不是骂你是瞎子。不好意思。”
叶无恙轻轻摇头,他并不在意。他的眸色天生就比常人寡淡,总有人误会他是瞎子。女孩也不过是其中之一。
女孩问他:“你也没有爹娘吗?”
叶无恙:“……”
“你叫什么名字啊?”
“……”
见他不愿意说话,女孩也就不问了,长叹一口气:“好吧,等你想说了在说吧。”
注意到叶无恙手上的蚊子包,从怀里掏出几片叶子,说:“拿去,你把这个嚼碎了涂在身上,可以驱虫。”
叶无恙接过,小声道谢。
女孩眼皮也耷拉下来,打了个哈切,叮嘱道:“你别听那老头胡说八道,他满嘴胡言,很难蹦出几句真话。”随后拍了拍叶无恙的肩膀,“我是这里最大的孩子,叫许知有什么事可以找我。”然后冲叶无恙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睡觉去了。
那天叶无恙在一个小角落坐了一宿,彻夜未眠。
耳边一些细微的声音唤回了叶无恙神游的思绪。变成鬼后,他总能察觉出更细微的变化。
那老头嘴上说着他是天才,可他这么多年能不知道吗?他一点天赋都没有甚至比不上普通人。
叶无恙缓缓起身,面无表情盯着地上挣扎的人。
沈清时醒了,栽倒的时候是脸先着的地,磕的鼻子以下全是血,张着血红的嘴抬起头,问道:“你就是叶无恙?”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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