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师木比的身边,已经聚集了山洞外除了桑木炎黎和莫子崖之外的所有雾织谷民。
天色渐暗,周围几里内习惯夜间狩猎的猛兽皆默契提早出动。林中四散的鼠类,草兔和青芒猪群来不及藏身,被四面八方突然改变兽性作息的猛兽,不停地猎杀。
等赶到腥气漫天的‘杀戮场’,有些兽类早已半饱。但看到眼前的景象,兽的血性和残暴使其个个兴奋不已。
山洞内的女人们全都吓到认命。站在山洞前的莫子崖,浑身上下全是兽类和自己的血,远远望去,好像一个通体红色的人。可开山凿岩的‘苍余竹’上出现了参差不齐的缺口。憨厚的脸上满是杀生太多的麻木。
涂山佑眼底有些好奇的打量着莫子崖,自言自语道:“此乃何人?竟有与吾同宗之器。”
莫子崖因血液大量流失,嘴唇泛白,接连不断的发力,使他整个人已经疲惫不堪。就算有‘苍余竹’在手,浑身上下也被发狂而来的兽抓到伤痕累累,只机械的甩着‘苍余竹’。
桑木炎黎身边死了一圈又一圈的兽,堆搭起来的兽身足有丈余高。她怎么没再发出声音了?年轻的首领渐渐有些不耐烦起来:“汝何如矣?为何不语?可有伤损否?”一声声关切的传音自仓洛音耳边响起。
她好似听不见般,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就像当初桑木炎黎,自洪灾中救出昏迷的她时那般。他想去找她,想看看她的情况。
这不鸣山天地辽阔,洪水般的兽类不停地自林中涌入。桑木炎黎被困在兽群中,胸中怒意不断升腾,好似烧开的水般持续翻腾。
带着冰碴的金光四起,玄铁短笛和短刀自不同的方向飞回。一头尨虎警觉的缩回了身体……桑木炎黎手中金光弥漫,最中心夹杂了一层层冰霜,他的眼底也好似结满了寒冰。
近处的林狼和尨虎动作开始变得缓慢,好像被冻僵了一般。冰冻越来越重,范围越来越大,桑木炎黎不同于莫子崖的越来越累,桑木炎黎竟然是越打越有劲儿般,大批大批的兽类倒地。
为首的头狼,和另外七八匹林狼目露凶光站在众兽之前,紧紧围挤在桑木炎黎身边,忍着冰冻到骨血的痛苦,嗜血成性的野性和好胜心让它们毫不畏惧的向前。
“嗷……”突然,最有战斗经验的头狼,眼中绿光闪过,狡猾的自桑木炎黎背后的林狼身上一跃而起,直扑其后心处。
“噼啪……”一声几不可闻的炸裂声响起。桑木炎黎诧异于自己怎么会因为生气,而导致浑身的皮肤都在颤抖……身后的头狼趁机结结实实的咬在了他的后背上。
上一次的多箭之仇,今日它必然一口口咬回来!
而被它咬着的桑木炎黎,好似被他自己冻住了一般,没有像之前一样做出反应。安静异常,任由林狼在他背后撕咬。
忽然,一道刺眼的金光自林狼口中爆出。桑木炎黎周身,好像被后背上的头狼咬漏了一般,一道道挤满金光的细缝儿带着轻微的炸裂之音出现在他全身。
……好像有什么力量,挣脱了束缚。
“嘭……”,“嗷……嗷…~”一声巨响过后,原本围在桑木炎黎身边的林狼,瞬间被击飞数米远,落地后当场毙命。而离他最近的那一匹头狼,毙命前先体验了全身骨骼同时激烈变形的痛苦。
大量的金光如突然得见天日般,争相从桑木炎黎身体各处溢出,其父母藏在他体内的血脉神力,竟没有如先前其父母设定的那样:随着他年龄的增长一点点觉醒,而是忽然提前觉醒了大半。
这猝不及防出现的血脉力量,如眼前的猛兽般源源不断。“嘭……”的又一声巨响,耀眼的金光与他自身的寒冰争道,发出一声爆破之音。
周围的林狼忽然如遭雷击,从强忍寒冻中直接被夺了生命。从午时一直打到日落的桑木炎黎看上去好似越战越勇。
坐在地上的巫师木比,被几米外堆成厚墙一般的林狼和尨虎,挡住了所有视线。
“不愧为战神后裔啊!”巫师木比的眼中,满是赞赏。神族陨落,神力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减弱至消散,这是必然结果。看着桑木炎黎周身的金光,巫师木比不由得有些惋惜,这可是无上的神力啊……
然而惋惜一瞬后,巫师木比突然大惊失色:“不好!”
只听“嘭”的又一声响,桑木炎黎体内的金光像失控般又炸了一声。一片血雾随爆破之音腾空而起,弥漫出一个红色的纱帐般,轻轻笼罩在桑木炎黎周围。
“嗷……”“嗷……”所有的野兽精神为之一振。一个个瞳孔收缩,原本凶狠的眼里燃起道道嗜血的凶光。这血液中饱含的能量让它们升起最贪婪的**,这简直是喜上加喜。
面对这意外之喜,死了头狼的狼群不仅没有四散逃窜,反而迅速选出了新的头狼。对着这不断弥漫的血雾,意外得来的神秘馈赠,亟待扑猎。
“扑通”一声,桑木炎黎瞳孔放大,他好似一座突然被推到的雕像般,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黎!”巫师木比嘴角带血,颤抖着声音朝着桑木炎黎呼唤了一声。接着,涂山佑看着眼前的老者突然悲壮起身,蹒跚的走了两步。脚下的细丝如牵线木偶的提绳般,紧紧的拉着他。
巫师木比摸了摸九幽木杖,轻轻将其放到一边,毫不迟疑般将双手自身体两边缓缓抬起:“此一世吾足矣,安,吾再无归途,昔年所许,吾用命践诺,若再世轮回,愿与汝同生共长。”
话毕,巫师木比的双手,自胸前做出一个古怪的手势。在没有阻力的空气中艰难的画出一道符咒。
“喂,老叟!汝竟欲献祭原神?欲弃生……”涂山佑在一边看着这即将寻死的老头,话未说完,只听“噗”的一声,巫师木比符咒已成,口中喷出鲜血,花白的头发瞬间再寻不见一根黑色。
巫师木比清澈如湖的双眼,瞬间失去了原本的明亮,脑海中浮现出一段段记忆①:
蓝安:“呸!一棵树,还是个色胚,他能将我怎样?!”
木比:“待吾修得人形,定要与汝结伴,将汝今日断吾之根,一一复生。”
蓝安:“不就是几条老树根,哼,想的美,谁要给你生孩子!”
…………
蓝安:“嘿,我最喜欢你这双眼睛了。怎的比女子还要美上几分……”
…………
蓝安:“哇!这小谷可真美啊,你刚刚说什么?雾织谷?好,它就叫雾织谷了~ 哈哈哈……你可一定要守好它。”
木比:“好……”
…………
木比:“汝当真欲与他同处?”
蓝安:“当真。”
…………
蓝安:“答应我,不要执念于守护雾织谷。若遇危险,速回地下七层,回到你的本体中。这世间纷纷扰扰,再与你无关,好好活着……”
巫师木比鬓发如霜,肌肤如枯树之皮,皱纹遍布的脸颊上,滑过一滴泪。
他嘴角带着一丝苦笑:“安,吾归途已断……汝今在何处……”
一滴浓郁的紫色浆液,自巫师木比心口处出现。周围的猛兽立刻顿住身形,浑身被滋养的舒畅感,让它们瞬间安静的像一幅画。
这意外之喜之后,竟还有这样的惊喜。这比吃成百上千个猎物,可是要强太多太多了……今日的收获惊喜不断,野兽嗜血的眼中都染着一层兴奋。
这里每一种血,价值都远超这遍地的血肉之躯。
紫色的浆液,如一块最纯净的水晶般在巫师木比眼前浮动。带着一股雨后的清香,慢慢朝周围无声蔓延……
紫色的光芒,轻轻的抚摸着莫子崖的后背:“孩子……歇息吧……”莫子崖闻言轰然倒地。
紫色的光芒又蔓延到桑木炎黎身边:“洪灾既至,兽劫复来,灾厄不断。此乃天意欲亡吾等雾织谷,世间万物皆有定数,不可逆也……”
巫师木比艰难地转身,朝着涂山佑温和一笑:“吾知汝祖辈之能,汝等随手弃些灵毛甲盖,纵然只吐纳一口气,亦能遁去数里之遥。汝且去吧……”
涂山佑自看到紫色的浆液,便一直震惊的看着眼前的老者:“尊乃九幽之木……”不是疑问,是肯定。
随机缘才可入的地下七层内,一直有一棵人神共供不知活了多少年的神木。原来这神木竟也有实体,在这世间参与着人事离合?
四面八方的兽类,早已被风中带来的神力吸引,争相抢吸着飘散在风中的点点紫光,不一会儿,贪婪的兽类开始互相残杀。紫色的光点从一个死去的兽中飘出,又被吸入另一头兽的体内。如此往复。
巫师木比看着仓洛音,‘安’唯一的女儿。
他都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她,从前他多数选择视而不见,有时见她欢喜,有时厌她如泥。
这女娃……巫师木比已经开始弱化的手,拾起地上的九幽木杖。在涂山佑震惊的目光中,径直朝仓洛音头上丢去。
涂山佑急忙伸手阻拦,九幽木杖像是带着自己的意识般一躲。只听‘咣当’一声,带着紫光的木杖重重敲在了仓洛音的头上:“醒醒吧。莫在睡了……”
简单,粗暴。这老头居然是这样的人吗?
“嗯,嗯哼嗯哼嗯……”一声好似遥远的哼唱响起。仓洛音的睫毛,指甲,发梢……渐渐都染上了原始森林的绿色。
一道道如脉络般的裂纹,自她脚下,开始蔓延……
①详情见:一世《上古仓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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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血脉战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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