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愠没有回去继续乞讨，与老六分别之后，他便开始沿着街道慢慢溜达着。反正看今天的情景，自己乞讨与否，也必然不会有人关注，何况天寒地冻的，街上行人本就不多，自己也就没有必要硬是回去自讨苦吃。
他一路走走停停，最后还是鬼使神差一般，来到了城中唯一的客栈附近。
救？还是不救？脑海中的声音一直不曾停止。
有了老六先前的提醒，解愠知道，如果对方真的住在客栈里面，那么周围必定有帮里人在附近盯梢着。
他沿着客栈转了半圈，很快便发现了盯梢者。
对方既然敢大剌剌地住客栈，显然对刚才的冲突全然并未放在心上，帮里的两个盯梢之人因此也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此刻正站在拐角的墙边，瞥着客栈的入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解愠不禁皱了皱眉头，照眼前的光景看来，刚刚闹事的两人应该是在客栈里。
怎么办呢？想要救他们，是非得进客栈里面去不可的，可是且不说门口有两个盯梢的时刻关注着客栈，只怕自己刚刚露头就免不了暴露。
再说前几天自己刚刚跟客栈的伙计闹僵，现在就算自己进了客栈，估计也会立刻被客栈的伙计给赶出来。
想通此节，解愠不禁摇了摇头，转身准备离开。
没有把握的事情，他向来不会做的。
“你小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解愠刚刚转身，突然听到带着一丝痞气的声音响起，他心中暗暗苦笑起来，看来恐怕难以轻松脱身了。
虽然内心如此想着，但他还是老老实实转了身，两个盯梢之人坏笑着向他走来，显然已经认出了解愠的身份。
“你不是那个，那个谁来着？”其中一人说道。
“老六带过来的小弟。”刚刚叫停解愠的人回道。
“对，对，刚来没几天，不过我有印象。”得到同伴的提醒，另一个人也想了起来。
“怎么？不说话？你是在取笑我们兄弟俩，大冷天的还要在外面盯梢是不是，感情你是瞧不起我们啊？”
“我没有这个意思。”解愠淡淡地回道。
“咦！我记得你不是应该在南城乞讨的嘛，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解愠心里咯噔一下，看来对方比自己想象的聪明，他只好换了副神态，讪笑着解释道，“那里没人，我只好过来碰碰运气。”
对方听完解愠的解释，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我看你是为了偷懒，不想干活才跑到这里来的吧？什么讨不到賞钱想换个地方，我去跟帮主老人家说说，看他信不信。”
解愠心知，对方绝对不敢因为这点小事去打扰一帮之主，这么说也不过是在吓唬自己，讨要好处而已，但他身上的银钱早就被偷的偷，花的花，如今是一丁点儿也没有剩下。
他正苦恼着如何脱身，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就连话都少见得多了起来，“可惜今天没有收获，无法孝敬两位大哥，两位如果愿意帮助在下隐瞒，在下愿意替两位大哥盯梢。”
两人中更年轻的那个显然有点动了心，他缩了缩身子往另一人身边靠了靠，然后低声耳语起来。
对方听完没有立刻回应，只是轻轻蹙了蹙眉头。
“放心吧，依我看那两个少年还敢明目张胆地来客栈，显然根本就不知道现在的危险，所以两位大可不必担心对方会趁机逃跑。”
听了解愠的解释，年长者终于也动了心，“我们要真的回去休息，只怕这小子未必不会到处乱说。到时候明明是我们在附近换了个盯梢的地方，只怕也是有理也说不清了吧？”他向着自己的兄弟大声说着，眼光却不自觉地往解愠身上瞟了好几眼。
看来对方的狡猾程度还在自己的预料之上，不过解愠知道自己的第一步终于要成功了，“在下既然有把柄落在了两位身上，又岂会不知好歹四处乱说。两位大哥尽管换个地方去‘盯梢’吧，我也只是在这边休息而已。”
对方居然还有些放心不下，解愠只好趁热打铁道，“况且在下这样做也并非没有私心。”
见对方露出了狐疑的表情，解愠心中苦笑一声，怎会碰到个如此多疑的麻烦人，但他这个时候可不敢表露出来，“小弟毕竟刚刚入帮，虽然有六哥照应着，但我觉得帮里鱼龙混杂，多个照应，以后也能多一分安身立命的机会。所以还想顺便与两位交个朋友，以后在下若是不小心做错了事，还望能够帮忙照应照应。”
话都说到了这里，对方终于不再迟疑，“既然小兄弟有心，那我们哥俩就恭敬不如从命，以后有事报我们哥俩的名字，保管好用。”
解愠一边感激着两人毫无保障的承诺，一边侧过身目送着两人离开。
第一关过了，解愠接替了两兄弟盯梢客栈，他百无聊赖地靠在墙边，眼神迷离地望着客栈门口。
此刻周围又静了下来，脑海中的声音也变得清晰起来，“救？还是不救？”
解愠摇了摇脑袋，可惜并没有将这个声音摇走。
救人？那也要看缘分才行吧！至少这破客栈我可不想再进去第二次，他抬头对着寒冷的空气无奈地苦诉着。
能机缘巧合通过第一关，似乎便已经是一种征兆，预示着上天注定了三人之间的缘分。
解愠还未来得及深想，这时客栈里走出来了两个人。
两个年轻人。
解愠自始至终从未见过与自己帮派交恶的那两个年轻人，但此刻虽是远远瞧见，他心中却突然笃定眼前之人必然是自己的目标。
“救？还是不救？”脑海中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
解愠还没做出决定，两个年轻人在门口环顾了一会儿，然后开始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解愠终于不再纠结，脚步匆匆地追了过去。
越来越近，对方终于察觉到了自己。
“哟！又是一个乞丐。”两个年轻人中个子稍高一点的，看着自己略带戏谑道，“怎么，你出门行乞不用装瘸子吗？”
解愠这才想起自己的打扮来。完了，现在就算自己想帮，对方恐怕也未必会领情，搞不好还会挨一顿揍。
想归想，他还是收起了这些天刚刚学会的摇尾乞怜，一脸正色道，“我既然是正常人，干嘛要假扮瘸子？”
对方看着一脸正色的谢愠，终于也收起了脸上的戏谑，“不错，还算是个男人。”
解愠暗地里轻轻出了一口气，知道自己逃过了一劫。
就在这时，刚刚与自己说话的年轻人突然从兜里掏出一锭银子扔了过来，“喏，给你的。”
“给我的？”解愠吃惊道。
“你不是乞丐吗？怎么？给你賞钱你还不要啦？”对方却说得理所当然。
解愠赶紧收了起来，“那倒不是，不过贵人似乎刚刚被别的乞丐骗过一次，怎么还愿意相信我？”
“原来你知道刚刚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那还敢过来，看来你胆子倒是不小。”
解愠没有应答。
对方这才回答起刚刚解愠的问题，“他是他，你是你。正是因为我被别的乞丐骗过，这才更能体会到一个真诚的乞丐不容易。”
解愠脑海中关于救或不救的声音突然就这般消失了。
解愠正感到不可思议，另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小乞丐，你知道去官府的路怎么走吗？”
说话的是另一个个头矮些的年轻人。
解愠闻言大吃一惊，倒不是吃惊于对方说话的内容，而是因为对方的声音分明就是一个女子。
见解愠愣在原地，声音的主人有些不愉快道，“怎么，敢瞧不起女人？”说着还有意学着大人的模样挺了挺胸膛。
解愠赶紧摆摆手，“那倒不是，”然后转移话题道，“只是此地我也是初来乍到，倒是真不知道官府在哪个方向。”
女子还要纠缠，对面的男子却突然摆摆手道，“算了，我不想去找官府了。”
女子有些微微诧异，“刚刚可是你闹着要去找官府的，我劝了那么久你都不听，现在你说不去就不去，你把我当什么了？不行！”
“哼！我皇来行事，什么时候需要看你的眼色了，”
见女子已处在暴走的边缘。‘硬气’的皇来终究还是忍不住轻轻叹息一声，语气也软了下来，“其实我也是看到这人，觉得无论如何乞丐毕竟辛苦，对方虽然有错，但还不至于因此找到官府，毁了别人一生而已，”皇来说着，还没忘指了指身前衣衫褴褛的解愠。
女子这时却不依不饶起来，“好啊，你现在想充大爷了是吧？你忘了一开始没有银子时，是谁接济你的？还有进城时，你说我女子打扮不方便，我又听你的话立刻就换了男装，现在你说自己不想看我脸色？那你先把银子还我。”
看来这两个人似乎也是刚刚认识不久的，谢愠恍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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