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山从身后的漩涡当中跳了出来,才刚一在地上站稳那出口便关闭了,一眨眼像是从来没有过。
池漓渊原本还在施法解开那阻挡着的东西,没过多久看到有人出来,下意识往旁边一避,却见自始至终只有林远山一人从中出来了,这也就意味着那两位前辈最终还是没能逃过这一劫。她不禁问道:“林前辈?您为何要...?!”
“小漓,你还小,很多事不懂。”,林远山全然没了平常日子里的粗条模样,叹了口气,难得一本正经有理有据的回答:“有些东西,留着就是祸害,即便你给的善意再多甚至付出生命也是假的,它本性就是如此。虽说大家最后都活下来了,你难道没看到她利用自己的孩子和万千亡灵去填补窟窿?”
池漓渊一时语塞:“这...”
“反正我是不会相信...嗯?”,林远山说着忽然瞥见池漓渊身后不远处发出一声疑惑,随即歪着嘴阴阳怪气自顾自道:“呵,年轻人就是好啊,倒头就睡!等此事一过,必要找他来算总账!”
说完此人拖着刀兀自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他看见那陆玉林仍旧在昏迷之中,断掉的腿脚还被摆放在一边,而叶卿柯已经在施法医治其身上其余地方伤处了。
众修士也被逐一安排着或是领了寻常丹药回去安心养伤,或是用自己术法稍稍疗愈缓解痛苦即可,但这些都只是屈指可数,大多数都伤的极重,一个个先前被夜月一掌切开的腹部伤口仍然在持续渗血,怎么止都止不住,浑身大面积烧伤,加之身上还有多处被那些孩童妖灵撕扯咬烂、以及冲动之下和与自己人自相残杀留下的剑伤痕迹,一眼望去血染成片狼狈不堪,要说此时的他们是从眼前这片肮脏的土地里刚新鲜爬出来的都不为过。
因而绝大多数还是会被带去药芳阁中用上品丹药加以救治。
池漓渊愣在原地一头雾水,见林远山说完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后自己走了,临走前还极有深意的盯了片刻自己后方,于是不由得转身看去,登时满脸惊愕:
陆游舟不知什么时候又睡着了,眼下正侧身躺在地上,似乎是忽然倒地的缘故,脑袋还撞到一块硬石头部位置底下渗出一小滩血,也不顾嘴边泥土就要进到嘴里,整个人蜷缩成了一个蚕蛹姿势缩在自己五颜六色已经脏的不堪入目的外袍里,两眼紧闭着,眉间皱成了一个“川”字,手上还紧握着那把青扇。
众修士及五行灵各人士眼下都忙着处理伤口,因而也没一个在他那边的,连个看笑话的人都没有,一眼看去一大瘫五颜六色的铺在林间地上十分突兀。
“老舟?!”
“轰隆隆!”,“嗒嗒嗒...”
入秋之际,天上骤然又下起了雨,夹杂着电闪雷鸣,那片肮脏的葬有万千亡灵的土地正进行着又一次新一轮的冲刷洗礼,大风呼啸吹着,略过层层树叶,刮的花凌城一客栈楼台上挂着的风铃不住的叮铛作响,像是为这忽如其来的暴雨天气而倍感兴奋的雀跃儿童。
陆游舟意识逐渐清晰,被一阵丁零当啷的风铃声音彻底吵醒。
待他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现在正躺在一张温暖舒适的床铺上,身上还盖着暖烘烘的棉被,偏头一看,发现自己那件彩衣外袍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崭新如前,眼下正叠好放在床头边的一根凳子上,叠着的衣物之上还工整的摆着把青扇。
而周围很显然都是些客栈住房里的寻常摆设,外面的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门窗都关的十分严实,透不进什么风,因而房内很暖和。
似乎方才才从那境中逃离出来的生死经历不过都是一场梦一般,但是干燥且无一丝脏污的外袍很显然是池漓渊一手所为,这表明着之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他侧过身来盯了会那五颜六色的外袍,嘴角微微上扬,一时间竟有种莫名的温馨感觉涌上心头。
陆游舟赖了会床,掀被下榻,拿了外袍披上,随即走到窗边去看,推开窗,发觉外边天色竟都已经快黑了,只泛出浅浅亮色,还没等多看,冷风毫不留情的灌入,于是他立刻“嘭”的一下马上又关上。
这是是说他睡了快一天吗?还是说这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
嘶....脑袋怎么这么疼...好像裂了一样...
他不自觉的伸手去摸,登时感觉自己头上像是多了一个巨大的鼓包,瞬间表情凝固,悠悠走到镜前,抬眼一看,镜中映出的是个“肉包子”,因为他整张脸被圈在一大圈的白色纱布当中,缠纱布的人似乎手脚十分生疏似的,对着陆游舟脑袋上摔裂上了药的那个位置绑了足足有半个小指厚,尤其是最后打结是在他的下巴位置绑了个蝴蝶结,整个人看上去跟个打包的礼品似的。
除了池漓渊外,也没谁会这样帮一个妖怪头头包扎了吧?
要是换个人看到他这幅样子,别说包扎,没加点料把脑袋戳个洞就不错了。
陆游舟看着自己这副怪样不由得轻笑了声,索性拆下来自己重新换新纱布绑一遍,他慢条斯理的拆下,一边脑子里渐渐跳出各种想法。
只是,阿渊作为盟主之一,明明这些年也去过不少地方,经历过许多流血受伤的事了,怎么连包扎...该不会每次重伤就用术法,小伤都只是随便应付吧..?!
也是,照她这种性子,一门心思只想着早日找回她师父,一下就是十一年,对除此以外的事情都不大关心倒也的确是在意料之中。
那就更别提他这种生活在暗无天日的泥沼里成天双手沾满血腥的妖怪了。
要是她想起了当年的事,发现被关在冰家的所有幼儿小妖都是被他害死的,就连她自己一开始也被他利用着最后帮助他逃出生天的工具,自己一直帮助依赖的人其实就是个背负成百上千条无辜性命的冷血怪物,只怕是等事情一了会立马远离他吧......
啧。
陆游舟你在期望什么。
本来就不该过多的打搅她现在的生活了,真到了那时候,你该做的事情是彻底消失!
收起你自己那点心中的阴暗想法,还嫌不够丢人吗?!
对,等进入冰家,等杀了那些肆意潇洒胡作非为的恶心渣滓,之后他无论是死是活爱怎么样都无所谓了,想这么多做甚?
而且...也不能一直再瞒着阿渊了,早该有什么说什么的。
之前好几回都是破洞百出僵硬的转移话题,嗐,他实在是不会在她面前扯谎,再这样下去怕是连这点信任都要被自己磨没了,但是,要是真的全盘托出,要是阿渊知道了最终还是义无反顾的要去,他不敢想象自己是否还能够承受那种心脏像是被人狠狠踩在地上撕扯再一点点碾碎的感觉,真的好痛。
......
管它呢,又不是一回两回了,只要她能没事不就行了?
总比现在这样一直僵着强。
陆游舟对着铜镜缠完最后一圈利索绑好,深吸了一口气,决计趁着自己现在还有这个想法去找池漓渊今晚全部对她说清楚。
与此同时,相应其楼上客房内烛火通明,透过黄亮的窗纸,模模糊糊映出一个人影在到处晃荡。
池漓渊摇摇晃晃的将手中东西凑到自己眼前摸来摸去:“这是酒壶!”,不知过了多久,又放下,她起身踢开身下凳子往房间里其他地方走去,莫名其妙的凭手上触感开始认东西:
她绕到一明亮处,伸手去触碰:烛火!....唔...好烫...不能碰...."
池漓渊缩手回来对着自己被灼烫到的那几根手指小心的吹了吹,安慰它们说不痛不痛,随即忽然来了想法,来来回回转了几圈又到一地方坐下,兴许是不知道自己现在坐到什么东西,窸窸窣窣弯下腰胡乱摸了摸,“哦哦,凳子!”
她忽然愣住。
“等下,我不是踢倒你了吗,怎么自己又站起来了?你是凳子妖怪?”,池漓渊自顾自说完这番话后,坐在凳子上静默了一会儿,眼神迷离随意盯着一处地方,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
而她无意识看着的那处地方正是被她刚才踢倒的那条无辜凳子。
少时,她觉得坐的硬邦邦的不舒服,便又起来抬脚把它踢倒了,解了气,后随便选了处位置走,走着走着不知什么时候“咚”的一下,忽地撞到前面无路了,那前边阻拦的硬物恰巧碰到膝盖,她赶紧用手揉揉安慰,于是又去摸摸前边那东西看,过了一会儿,她口中迷迷糊糊道:“...这是……这是床铺!...咦...难道也是妖怪?”
池漓渊晃晃脑袋,自己否认道:“不对不对,我该确认一下的...”
于是乎,此人接下来顺着床铺往它边上的那些物件晃晃悠悠挪,又开始重新理顺一遍东西。
“床帐!这个触感没错!”
“这是案桌!矮矮的!四四方方的!”
“这是……哦!我知道,这是茶杯!瓷的!”
”这个是...唔....又是凳子...”,池漓渊沉默片刻二话不说又把它踢倒了,自此,房间里还存活着一个立着的凳子未被发现。
“这是...”
“......”
陆游舟一番收拾后便出了自己房间,马不停蹄的向楼下掌柜去问了几句,结果发现池漓渊就住在他楼上并没有回去,于是调整好心态往房间楼上走去,刚一到门口听到里面传来“噗通!”重物落地的声音。
于是此人赶紧推门想去确认情况,但门很显然被锁了,他想都没想便挥了挥他那把青扇将门锁处沿着缝隙将里面那门栓给破坏掉了,随后抬手一推,光线从门缝泄露出来。
"吱呀——"
池漓渊正要爬上去那案桌仔细瞧瞧来着,此时忽然听到门口传来声音,于是迅速下来转过身面向那边,一手握着凭空的"剑"指着,眼睛眯了眯,醉醺醺的厉声警惕道:
“谁?!”
陆游舟大致扫了一眼屋内,见池漓渊并没有事,而又发现有三条凳子“惨遭其手”倒在地上,立刻意识到方才是何重物落地,于是暗暗放下心来,看向她正色道:“阿渊,是我。我来是有话想对你说。”
池漓渊不搭话,自顾自朝他走去,直至站到他面前停下,她眯着眼上下扫视,又转圈围着他绕了几圈。
这人一凑近过来,陆游舟便闻到了她身上扑面而来的浓烈酒香,这才注意到池漓渊脸色泛红,刚才还以为是光线角度的问题不然阿渊怎么可能会对着他脸红,原来是这样。于是他不禁微微疑惑皱眉,道:“阿渊,你不是不喜欢饮酒吗?平时我喊你喝你每回都义正言辞的拒绝了,还说自己只喜欢品茶让我别白费功夫套近乎,今天这是...”
即便知道和一个酒鬼说话不会听,这人嘴上还是喋喋不休,动作上却也仍乖乖配合检查着。
“别说话,弯腰!”,池漓渊眉眼锋利一脸严肃,忽然命令道。
陆游舟被这一突然高了几个调的声音吓了一跳,只好乖乖闭了嘴,挑了挑眉内心不解,犹豫过后还是决定仍旧照做。“这样?”,他慢慢把自己调成一个“驼背”老人的状态,抬头望向那个正严格察看自己身份的人。
果然不出所料没等到回话,正琢磨着这般情况如何是好,下一秒,他忽感脸颊两侧多出一大片温热。
池漓渊双手伸过去捧住了他的脸。
陆游舟浑身一僵,瞬间脑内思绪紊乱迷离,死死盯着眼前这人的迷惑操作,结果越盯把自己弄得越紧张,不禁耳根泛红,头顶热的似乎要冒烟,于是眼神飘忽咽了咽口水强装镇定,嘴上小声说着:“喂...不带这样啊....”
她就着捧住脸的两只手,将陆游舟的脑袋像摆弄寻常物件似的扭过来扭过去的仔细观察着,过了一会儿,这人像是还不确定什么似的,又动手去他脸上抚摸,先是额头,其次是眉毛、眼睛、鼻梁...
陆游舟喉结滚动了两下,屏住呼吸不敢作声,任由池漓渊摸着,几乎所有的感官都在这一时刻被放大了。
他甚至能够十分清晰的感受到她温热柔软的手正在自己脸上游走触碰,后者动作异常轻柔,弄得脸上痒痒的,每摸过一处都让那片地方的肌肤火速发烫起来。
待她脚下往前挪了半步,试图凑近些想更方便摸的的时候,他竟还鬼使神差的配合闭上了眼,将自己的脸往前移了移,似乎渴望被更多的触碰。
“老舟?”,池漓渊碰到嘴唇时手上动作忽然停住。
陆游舟听到她说出这话,猛的睁眼,思绪收拢回到现在这才发觉自己在做什么蠢事,于是立刻直起身子慌忙后撤了几步脱离控制,“唰”的一下摊开手中东西,疯狂扇扇子散热道:“是我是我,老天爷天降万幸,你可算认出我来了。”
本来今晚找她来说那件事就已经够难为情的了,没想到还撞上阿渊头一回在他面前醉酒的模样,也不知道明天要是她还记得这件事会不会被怀恨在心,但是她做出这种让人误会的动作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哪有这样确认别人身份的啊......?!
真是...这这这...
这种情况叫他还怎么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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