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本来给了四天的劳动节假期，后来又临时变卦，于是A市一中的高三学生五月三日就带着怨气坐在了教室里。
开学那天早上阴天，下午就开始断断续续下雨，一直到半夜才停。
今天是五月四日，早上晴天，但不知何时外面又刮起了风，空气中弥漫着下雨的味道。
“又下雨了？”李彦锐耳朵灵，在教室里戴着耳塞都能听到外面的声音。
果不其然，他的同桌苏言明从圆锥曲线大题中抬起头时，豆大的雨滴已经顺着邪风砸向身侧的窗户。
苏言明问:“今天四号了吧？”
李彦锐看了他一眼，道：“怎么？学习学傻了？今天就是四号啊，还有34天高考。”
苏言明看了一眼窗户，轻声道:“五月一开头就没好天气。”
“帮我看着点老师，我看看近几天的天气。”李彦锐一边说着，一边从桌洞里掏出自己偷带的手机，他手指飞快滑动着，然后低声骂了一句。
苏言明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
李彦锐关上手机，道:“除了阴天多云就是下雨，我昨天刚刷的鞋还怎么干啊？”
苏言明在草稿纸上画了个双曲线，头也不抬地回复:“没事，别担心，会干的。”他说完这句话，右眼皮忽然跳了两下。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的迷信说法在苏言明身上只灵验一半。左眼皮跳是没休息好，右眼皮跳百分之九十九是诸事不顺。
他手中的笔顿了一下，没怎么放在心上，反正他从小到大就运气不好，早就习惯了。
苏言明运气不好的时候右眼皮可能没跳，但右眼皮跳了运气一定不好。
手中的笔出的墨越来越浅，苏言明刚联立完方程，这支笔芯就彻底罢工了。他拿着空笔芯在草稿纸上画了个圆，可是这个圆并不圆，像他的人生。
他在书包里翻了半天，放弃和自己的命运作斗争。他借了李彦锐一支笔，打算下课后去小卖铺买两支新的。
李彦锐不怎么学习，笔几乎都动不了几次，所以连自己的笔断墨也不知道。苏言明默不作声，将就着写了一节课。
幸运的是今天伞没有消失也没坏，小卖铺没有关门，黑笔笔芯也没有缺货，苏言明感觉自己的运气还有救。
回到教室，邻桌的几个女生低声叽叽喳喳讨论着什么，苏言明有些好奇，把东西放在桌子上，然后问道:“怎么了？”
苏言明后桌是个女生，名字叫安婉，性格和名字有很大的反差感。苏言明问的时候，她正大咧咧地坐在桌角。
安婉看了一眼苏言明被雨不小心淋湿的肩，道:“一班那个萧木轩好像有女朋友了，这人长得好，学习好，就是脑子可能不太好，谁家好人在这个谈恋爱啊？”
苏言明心里一空，他笑道:“的确不是很明智。”
李彦锐:“净瞎传，万一不是呢？”
安婉白了他一眼:“要你管，那女生闺蜜是我闺蜜那个班的，不过那个女生好像是二中的，不是我们学校的。”
李彦锐:“好家伙，这小子有实力啊，还搞‘异地恋’啊。”
苏言明笑了笑没再说话。
萧木轩，校第一，天之骄子。学校在高三刚开始的时候设了一张光荣榜，高三年级800个人，前100名上榜。萧木轩自榜建立开始便霸占榜首位置，是在别人看来不用多努力的天赋型选手。而苏言明，则是从校400名一步步爬上来的，钉在**十名的地方，在这张榜的临近最末。
苏言明拼命学习，百分之七十是为自己，百分之三十是为了萧木轩。
萧木轩这样的人好像天生就带着吸引力，让人想要靠近。
喜欢上萧木轩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是苏言明规规矩矩的生活里的唯一的旁逸斜出。当苏言明意识到时候，早已无法自拔。
可是他们两个，一句话也没说过。
苏言明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喜欢一个并不熟悉的人。
苏言明不知道其他暗恋者是怎么做的，他怕自己的喜欢会给萧木轩正常的生活带来困扰，所以他只能低头躲避，还好中间隔着几个班，两人并不常遇到。
……
苏言明这位努力型选手不是那种一点就通的类型，一道数学大题他要研究好久，实在研究不出来就只好去找老师问。
五月被学校称为“强化训练月”，一周两考，考完讲评，上套试卷还没整理完，下一套就又从第一排一张一张传过来。
数学办公室人很多，主任正在和数学老师说着什么，身旁围了四五个等着问题的同学。
苏言明大致扫了一眼，然后看了看手机，果断默默退出办公室，打算先回去再研究一下。那本来就是一道压轴题，竞赛难度，一时半会也没法子灵感乍现。
苏言明顺手关上办公室的门，余光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进了旁边的物理办公室。他在原地挣扎了一会儿，还是想去看看。
物理办公室也很多人。
萧木轩笑起来真好看，物理老师不知道在说什么，萧木轩一只手没规没矩地搭在老师肩上，笑得狡黠。
苏言明捏紧手中的卷子，抑制不住狂跳的心脏，他抿了抿唇，转身离开，回去对着答案研究了半天，终于有了思路。
外面的雨没有停下来的打算，吃晚饭的时候还刮了风，撑伞还不如不撑。苏言明和李彦锐快步冲进餐厅。
或许是他们来的早，餐厅里人不多，苏言明买了份米饭，打了两个菜，找了个地方坐下，过了好一会儿，李彦锐才端着一碗面条过来。
苏言明今天很想吃土豆丝，但里面有香菜，他不理解学校为什么所以菜里面都能放香菜。
李彦锐吸溜了一大口面条，苏言明才刚把香菜挑完。
苏言明和李彦锐两人吃饭从来不固定位置，一切随缘。他们两人旁边那桌坐着个女生，直到吃完才找到自己的饭搭子。
苏言明认识那个女生，她是萧木轩的前桌，理科班少有的女战神，萧木轩跟她关系不错，两人经常在课间讨论问题。
苏言明只看了一眼就把头低了下去，安静吃饭。
吃完饭，雨倒是停了，但学校建校历史已久，地并不是很平，排水系统也不太好了，地上留下来了一个又一个大水洼。
几个女生小心翼翼从边上绕过去，有几个男生怕弄脏自己的新鞋，专挑高地走，也有个别人仗着身高腿长炫技，在学校跳来跳去，从未失手。
这人就是萧木轩。
苏言明眼睛看着萧木轩，身体跟着李彦锐走，李彦锐是那种从不走寻常路的奇人，让他带路无疑是自讨苦吃。
最终苏言明忍无可忍，在后面锤了李彦锐一下:“好好走路。”
李彦锐毫不在意自己刚换的鞋，从一处水洼边缘跳起来，溅起来许多泥点子，苏言明躲到一边，李彦锐放肆大笑。
苏言明下意识看向萧木轩的方向，后者好像并不在意身后的热闹。
萧木轩拍拍身旁兄弟的肩，转身进了一楼的办公室。
萧木轩身旁有自己的热闹，别人的吵吵嚷嚷与他无关。苏言明就是“别人的吵吵嚷嚷”中的其中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苏言明看了一眼逐渐恢复平静的水面，那上面映出一张清秀但不惊艳的脸。他心里叹了口气，用鞋尖从刚刚平静下来的水面上轻轻点过，然后跟着李彦锐回了教室。
今天是周日，晚自习全是空白时间。教室里有点闷热，听听力时很多人昏昏欲睡。但风太大，没法开窗户。
听完听力，李彦锐就让苏言明帮忙看着老师，自己则一头扎在了桌子上睡着了。
李彦锐家境殷实，成绩不好也没关系，家里已经打算好把他扔国外去了。学校老师都知道这事，对李彦锐的种种行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要他不影响别人就行。
但苏言明不一样。
他从三岁被现在的养父母收养，七岁时养父母就有了自己的孩子，十八岁生日后，他被要求就改口喊叔叔阿姨了。养父母的爱是明码标价的，他要加倍还回去的。
苏言明十四岁那年，养父母的儿子上了小学，小孩子第一天放学回家就问自己的爸爸妈妈自己名字有什么含义。
养父叫石无限，养母叫王世梅，他们的亲儿子叫石浩然。
苏言明回家的时候，王世梅正哄着石浩然玩。石浩然很喜欢苏言明，他那时候还不知道苏言明不是父母亲生的，他只是想让哥哥和自己亲近点。
石浩然指着苏言明道:“那哥哥呢？哥哥的名字好好听啊。”
苏言明笑了笑，手紧紧攥着书包的一角。
王世梅看了一眼苏言明:“因为哥哥小时候说话不清楚，想让他能够把话说明白。”
石浩然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这时石无限从卧室走出来，看着苏言明，一言不发。苏言明心里不断祈求，希望他们不要那么早让石浩然知道真相。
石无限道:“当时捡到你哥哥的人姓苏 ，孤儿院的院长姓言，那个孤儿院第一个字就是名，东拼西凑来的名字，非赋予什么意义干什么？”
石浩然那天的目光，苏言明怎么也忘不了。那目光里没有一丝歧视，只有惋惜。这个孩子早熟，知道自己父亲什么意思，他只惋惜，惋惜自己的哥哥不是自己的……亲哥哥。
当时苏言明张口忘言，只是笑了笑，回了自己房间。
双视角解释一下，只有最后几章是萧的视角，本文大部分还是苏的视角来写的
感谢遇见。[捂脸偷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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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5.4 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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