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又累又渴的时候少不得要寻觅一些喝的,当然,就算在这种时候,白开水也是一个排在最末尾的选择,所以时尚达人小李同学毅然决然的选择了拐弯去书店旁边那家咖啡店买一杯美式,依然是熟悉的价格9块9,加冰,大杯。
店里生意还好,或许是太热没人肯冒着大太阳光顾实体店,不过吧台上倒是有大批外卖订单被纸袋包的严严实实,正乖巧的排排站,等着外卖小哥把它们领走。
“女士,您的美式好了。”
李焰雨接过咖啡,小声的说了一句“谢谢”,声音又细又柔,听起来文静且毫无攻击力。她宁愿眼睛乱飘也不敢看一眼服务员,生动展现了自己作为社恐分子的独特一面。
她像一名标准的都市丽人一样,右手举着一杯咖啡,左手夹着一摞书。走起路来却是慢吞吞的,也不抬头,像是一直一直扎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样,用冷淡将自己与外界隔绝开来。
经过临海中学的大门,她下意识的越过门口的栅栏向里面望去。这是她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她告诉自己,哪怕没考上,能看一看也是好的。
这一次,有几个欢脱的女孩闯入了李焰雨狭小的视线内。
她们穿着临海中学的校服,一蹦一跳的从教学楼往大门口走。
李焰雨虽然配了眼镜,但是已经四年没有重新配过眼镜了。于是度数就不要命的蹭蹭往上涨,很快她就成为了高度近视大军的一员猛将。李威龙先生从来都只让她糊弄糊弄:“你只要别人畜不分就行了,反正你个子矮,上学都坐在第一排,要配新镜片干嘛?”
这回好奇心驱使她隔着校门偷窥那几个女生,她只想知道,好学生的生活究竟是怎样的。然她与她们而隔了好远,就算李焰雨眯起眼睛也看不清什么东西。
这个夏天太热了,那杯美式李焰雨拿到手之后只小小的抿了一口,到现在杯中的冰块已经化的差不多,透明塑料软杯的外壁凝结了大大小小的水珠,正沿着杯壁缓缓下滑,流淌过短小的透明轨道,一滴一滴,不轻不重的砸在水泥路上,漾起深深浅浅的痕迹。不知怎么的,李焰雨忽然想到了雨天的车窗上滚落的雨,它们有点像清澈的泪珠。
自己大概是犯了文艺病。李焰雨摇摇头,转身准备离开。
一道清脆的熟悉的声音突然在李焰雨耳边响起,带着少女独有的清新香甜的气息————
“小雨,你要去哪儿啊?“
她有一瞬间的茫然,没动。大脑却指引着她,迫不及待地将她推入最深刻的恐惧之中。
许是见李焰雨这么久都没反应,那个少女特地贴心的从李焰雨背后绕到她的面前:“小雨,我刚才隔着好远就认出你来了,咱们这么多年没见了,可想死你了。“
望着对面的女孩对着自己笑颜如花,仿佛她们真的是多年的好友久别重逢一般。
“叶馨,这是谁啊?”跟着叶馨一块出来的女孩们此时也三三两两的围了上来,好奇的看着垂着眼眸的李焰雨。
“她呀,她就是我和你们说过的,我小学时候最喜欢的一个玩伴了呀!”说着,好似为了证明自己的话的可信度一样,她的手很亲昵地挽住了李焰雨的胳膊,轻轻晃了晃。李焰雨和她对视,明明叶馨是笑着的,可是却丝毫感受不到笑容的温度,她的眼里全是玩味和恶毒,像是一条毒蛇吐着蛇信子,锁定了插翅难逃的猎物。
李焰雨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逐渐急促。
她宝贵的书突然一下子被一股大力席卷了去,叶馨依然笑嘻嘻的,做着精美美甲的指尖用力划过书皮,留下一道粗鲁的裂痕:“李焰雨,过了这么久还是真么没礼貌,我就不和你计较了。只不过一个学渣必须要认清自己的身份,《物理压轴题》不是你配看的,临海中学的大门也不是你配经过的,就算咱们不是一个学校的,我也有手段让你生不如死。”
书被恶狠狠的摔在地上,沾了灰事小,里面好几页纸已经撕裂,破损严重。这还没完,美式猝不及防脱手,下一秒尽数淋在她的身上和书上。看起来狼狈极了,像一只丧家犬。
“啧,给你一个小教训,下次再让我看见你,可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了。”
叶馨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得意洋洋的打了一个响指:“姐妹们,我们走。”
看着她们远去,李焰雨脚下一软瘫坐在地上,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时隔多年再度袭来。任眼泪默默淌下,她有些呼吸困难,四肢发麻,手脚冰凉,感觉自己快要背过气去了。
今天叶馨确实手下留情,换了小学时的她可没那么轻易放过李焰雨。
她们的恩怨纠缠从三年级时就打了一个死结。
那时候李焰雨确实可爱漂亮,或许也就是这一点惹到了叶馨。受到好几次恶意的攻击报复,李焰雨终于意识到叶馨在针对自己。叶馨确实家境不错,母亲是临海中学的高级行政人员,父亲年轻时创业,人到中年已经成为了不容置喙的企业掌权者。所以连班主任都要宠着她惯着她,任她兴风作浪为非作歹。
有时候叶馨会在跑操时突然从背后推倒她,李焰雨摔在塑胶跑道上,小臂因此掉了一层皮;有时候把她摁在肮脏的厕所里拳打脚踢,用不堪入耳的词汇肆意辱骂她;带领所有同学集体孤立李焰雨已经是最轻最轻的惩罚………
哪怕事情闹大了,只要叶馨寻速做回那个乖巧懂事的学生,班主任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她们都吃准了李焰雨一没背景,二没家境,并且孤僻安静,有苦难言。
李焰雨跪求周围人的帮助,大多数同学也不愿意惹到叶馨这么一座大佛,更愿意明哲保身,对她的遭遇视而不见;而她紧紧攥住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的父母,在看见她胳膊上用钢尺刻下的伤痕后根本没有问及由来就痛骂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陆家栋女士更是深恶痛绝的左右开光甩了她两个耳光骂她犯贱。
她没有武器来反抗,她只有不值一文的眼泪和一条轻如鸿毛的贱命,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无数次李焰雨把自己伤痕累累的躯体托举上阳台,明明只要一个瞬间就能彻底解脱,可她怯懦了,害怕了,她从小就最怕疼了,也害怕未知的死亡。
那是噩梦一般的小学。
有人说小孩天真无邪,孟子说“人之初,性本善”,李焰雨从来不这么认为,有些小孩的恶就是根植在骨血里的,与环境关系不大。他们仗着自己年纪小,有着“人格发育不健全”的完美理由脱身,于是肆无忌惮的发挥自己的兽.性,道貌岸然的家长只会摆出无奈的嘴脸,说着最无耻的话:“ta还只是个孩子,ta什么也不懂!你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于是受害者被几句轻飘飘的话轻松置于一个斤斤计较不知好歹的位置上。
最近中学街上修路,临海中学附近的箱子里常堆着施工用的水泥,砂石,砖瓦·。李焰雨小腿细嫩,没注意,已经被砂石磨出了血。她紧紧攥着一块红砖头,颇有一种狗急跳墙的气势,好似只要叶馨再度回来她就照着她的头来一砖头。算了,最后让她们一次,她一遍一遍劝说自己。
电视剧中人物被气到昏厥,悲伤到昏厥不是假的。李焰雨但凡受到大一点的刺激就会大口喘气,每每经历剧烈的情绪波动,就会有抽搐的情况发生。她上网查过,是呼吸性碱中毒,因为呼吸系统受刺激引起的症状,一直以来与她的心理状况密不可分。
她趴伏在地上,眼前渐渐模糊……
眼前出现了一片黑影。
李焰雨感觉到有人在靠近她,有一只冰凉的手附上了她的后颈,“拜托你,救救我……”李焰雨气若游丝,没有任何力气去仔细看这个人是谁,是好人还是坏人,她只能凭本能用力拽住那片黑色的衣角,发出微弱的求救。
那人似乎愣了一下,被李焰雨的一套丝滑小连招弄得有点招架不住,他无奈的伸手捂住李焰雨微张的嘴巴,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用鼻子呼吸,听话。”李焰雨起先挣扎着企图逃脱陌生的束缚,后来照着男人的话做,意识确实渐渐清明。
李焰雨缓和过来,站起来时腿还打着颤,她赶跑眼前因为头晕冒出来的花里胡哨的小星星,冒冒失失朝救命恩人掬了一个躬,刚想表达谢意,临时准备好的感谢稿却在看见男人脸的那一刻撞在急急咬合的牙齿上,通通弹回了肚子里,舌尖避之不及被咬破,口腔染上一丝血腥味。
沃趣,怎么是那天躲雨的杀人犯大哥啊,救命!
面前这位杀人犯大哥显然什么也没意识到,依然很耐心的等待着李焰雨缺席的感谢词。
迫于他恳切的眼神,李焰雨结结巴巴颇不自然的小声道:“谢谢你。”说完就把头低了下去,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咯吱窝。
那男的没说别的,笑了笑,可能是李焰雨的表现太鸡飞狗跳,平白惹人笑话。
“擦擦吧。”
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正轻轻抵着一张纸巾送过来,李焰雨抬头,那男的抬头示意她擦擦头发上沾的咖啡液,她才意识到自己窘迫的处境,浑身黏黏糊糊的,像极了一只落汤鸡。
“这是我们第二次见了。”气氛太尴尬太诡异,那男的主动开口道,像是想起李焰雨上次的反应,又追加了一句:“别害怕,我的手已经好了,给你看。”
李焰雨视线落在他结痂的右手上,白净的皮肤上留下的疤痕依旧狰狞可怖,却莫名有一种可怜的意味。她暗自愧疚,责备自己怎么能这样妄自揣测旁人,还先入为主的喊人家杀人犯,真是太不应该了。
她若无其事的掸掸身上的灰尘,装作很忙的样子:“你要我怎么报答你?”其话语毫不拐弯抹角,直切主题,没有任何粉饰,就是这么功利。
那男的被她搞得一愣一愣的,只好说:“现在暂时没有需要的,不如我们留一个联系方式,等日后有需要了再兑现。”
他们顺理成章的互加了微信。
“怎么称呼?”
“李焰雨。你呢?”
“段雪融。”
“什么雪,什么融?”
“雪上加霜的雪,雾释冰融的融。”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段雪融还是颇有姿色的,一米九几的身高就已经傲视群雄了,更别说他那耐人寻味的五官。其实上一次李焰雨就被他水光潋滟的桃花眼勾了魂去,但是他的眉眼像是氤氲着一股淡淡的雾气,朦胧且拒人于千里之外。看起来冷清又哀愁。
但李焰雨发现这位大爷怎么穿着跟上次一模一样的衣服呀,难道他这么多天都不换衣服的吗?不对不对,也许他很喜欢这套衣服,所以洗干净拿出来穿的;又或许是换洗衣服时正好又挑中这一套………
李焰雨你真是没救了,什么时候能改一改随意揣测别人的坏毛病啊!
虽然但是,李焰雨还是没彻底卸下心里的防备,谁知道面前这个家伙是不是一个道貌岸然且有不臣之心的坏人呢?总之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可玩不过这些社会男青年。所以她决定适当保持一点距离,毕竟她还是一个十六岁的大闺女,要防着社会上这些来路不明的人,毕竟有的人就拿美貌当麻醉,分分钟迷倒一大片人。她不是没看过类似的新闻,不是拐骗就是杀猪盘,这样的案例比比皆是。
俩人就站马路边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没话找话说的下场就是说啥都是干巴巴的。
“你是高中生吗?”
“不是。”
“大学生?”
“不是。”
“研究生?”
“不是。”
李焰雨看向段雪融的目光里盛满了探究。
段雪融读懂她目光里的疑惑,无奈道:“我的来历比较奇怪,说了你也不会信,而且一时半会儿也交代不清楚,等有机会我再————“
卖个关子?她懂。
可能这人想要装深沉也说不定,骗子不都这样。所以这会儿他才一时半会儿捏造不出来一个可靠的身份来哄骗她。
啧。
“我二十三岁,无父无母,家中………还有一个妹妹。现在是一个无业游民。还有,我真不是坏人。“段雪融一边思考一边说,不说是一气呵成,倒更像倒豆子似的,大大增添了坑蒙拐骗的嫌疑。
可是你知不知道,坏人都喜欢说自己不是坏人。李焰雨偷偷撇嘴,在心里把无业游民和街头混混画了一个等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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