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下午,阳光猛烈,但律师事务所的会客室里却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寒意。
百叶窗将日光切割成一道道光束,在光洁的红木会议桌上投下明暗相间的条纹,如同囚笼的栅栏,将相对而坐的两人困在其中。
空气凝滞得几乎能捏出水来。一位身着深色西装、表情严谨的律师坐在主位,用毫无起伏的声调逐条宣读着离婚协议条款。他的声音平板而客观,每一个字都像冰雹,砸在远孟舟和边江然的心上。
“根据双方协商,婚后共同购置的位于晨光苑的房产,产权归边江然先生所有,边江然先生需一次性支付远孟舟先生相应折价款,计人民币......”
远孟舟垂着眼,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微微颤抖的手。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衬得脸色更加苍白,眼下有着明显的青黑,显然这几日都未曾安眠。
他能感受到对面投来的视线,那道目光沉重而复杂,但他没有勇气抬头回应。
他怕,怕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在看到他的那一瞬……溃不成军。
边江然坐在他对面,穿着一件熨帖的深灰色衬衫,领口严谨地系着,却掩不住眉宇间深重的疲惫与憔悴。他的背脊挺得笔直,是一种近乎僵硬的姿态,仿佛全靠意志力在支撑。他的目光低垂,落在摊开在面前的协议文本上,焦点却似乎并不在那些冰冷的文字上。
当律师读到“财产分割”一项,详细列出存款分配方案时,边江然突然开口,打断了律师的宣读。
“请等一下。”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沙哑,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协议需要修改。我名下的大部分存款,也转到他名下。”
会议室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远孟舟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边江然。他看到对方依旧低垂着眼睑,拒绝与他对视,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只是随口一提的寻常建议。
“不,我……”远孟舟下意识地拒绝,声音干涩,“这不合适,我们说好了平分的……”
“你需要地方住。”边江然打断他,语气是一种刻意维持的、将人推远的冷静,他依然没有看远孟舟,目光落在桌面的某一点,像是在对空气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而且,你一个Omega,以后用钱的地方多。我赚钱总比你容易些。”
这些话,字面上是关心,是体贴,但包裹在那样疏离的语气和拒绝对视的姿态里,听在远孟舟耳中,却变成了急于划清界限的证明。像一把冰冷的锉刀,反复磨搓着他本就鲜血淋漓的心脏。他以为边江然是怕他日后纠缠,所以才用钱来买一个干脆利落,两不相欠。
一股混合着屈辱、心痛和绝望的情绪猛地涌上喉咙。远孟舟攥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软肉里,刺痛感让他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他不想再争执,不想在这位陌生的律师面前失态,更不想再从边江然口中听到更多将他推远的话语。
他只想尽快结束这场缓慢的凌迟。
“好。”他哑声答应,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随即垂下了眼帘,不再看对面那个人。
律师显然有些意外,他看了看边江然,又看了看远孟舟,职业素养让他迅速恢复了平静。
“好的,边先生,远先生,我会按照你们的意思修改协议。”
接下来的时间,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度过。只有律师敲击键盘修改条款的嗒嗒声,以及纸张翻动的沙沙声。阳光在桌面上缓慢移动,光影变幻,却丝毫温暖不了这房间里的冰冷气氛。
修改后的协议重新打印出来,被推到两人面前。
“请二位确认无误后,在最后一页签名处签字。”律师递过来两支笔。
边江然率先拿起笔,几乎没有再看内容,直接在指定位置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他的笔迹依旧沉稳有力,却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
远孟舟看着那递到面前的笔,感觉它有千斤重。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住颤抖的手指,接过了笔。笔尖触及光滑的纸面,他停顿了一瞬,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然后,他用力地,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远孟舟”。
三个字,写尽了他与边江然十年的纠葛,也写下了此刻的终结。
从此之后,天各一方,两不相欠。
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极度安静的房间里,清晰得刺耳。
签完字,两人几乎同时站起身。远孟舟感到一阵眩晕,他扶住桌角才勉强站稳。
“协议生效后,相关款项和产权变更会按流程办理。”律师公式化地说道,“二位如果没有其他问题,今天的程序就到这里了。”
边江然点了点头,依旧没有看远孟舟,率先转身向门口走去。他的背影挺拔而孤独,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稳,仿佛背负着看不见的重担。
远孟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那身影消失在门后,才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缓缓地坐回了椅子上。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世间万物依旧运转,只有他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他并不知道,先一步离开的边江然,在走出律师事务所大门,拐过一个无人的街角后,猛地扶住了墙壁,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他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捂住嘴,片刻后,雪白的帕子上染上了一抹刺目的鲜红。
他看着那抹红色,眼中是深不见底的痛苦与绝望。
他用尽力气将最好的一切都留给了他的孟舟,包括……离开他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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