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合上的声音在空荡的公寓里回荡,像最后一片秋叶落地的轻响,却带着惊心动魄的终结意味。
边江然站在客厅中央,一动不动,仿佛化作了这空旷空间里的一件家具。
他的目光缓慢地扫视着这个曾经被称为“家”的地方。
远孟舟的画作从墙上消失了,只留下颜色略浅的矩形印记,像是记忆褪色后留下的伤疤。那些充满生命力的笔触,那些温暖的色彩,那些记录着他们共同时光的画面——全都消失了。
他们一起挑选的沙发还在原地,但上面的抱枕不见了——那是远孟舟最喜欢蜷缩着画画的地方。沙发旁的落地灯孤零零地立着,灯罩微微倾斜,仿佛在询问另一个主人去了哪里。
锵锵慵懒的身影也不见了。那只银白色的小猫,总是会在下午的这个时间,躺在从窗户斜射进来的那片阳光里打盹,毛茸茸的肚子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现在那片阳光依旧如期而至,却只是徒劳地照亮着空无一物的地板。
死一般的寂静包围了他。
这不是普通的安静,而是一种吞噬一切的虚无。没有远孟舟哼歌的声音,没有数位笔在屏幕上划动的轻响,没有锵锵玩耍时铃铛的脆响,也没有厨房里准备晚餐的忙碌声响——所有这些构成“家”的声音,全都消失了。
边江然缓缓蹲下身,这个简单的动作却像是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他用手捂住脸,指尖冰凉。肩膀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起初是轻微的,然后越来越剧烈,像是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撕裂他。
压抑了许久的咳嗽终于猛烈地爆发出来。不再是之前那种可以勉强控制的轻咳,而是一声接一声,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每一声咳嗽都震得他全身发痛,胸口像是被重物狠狠击打。
他跌跌撞撞地冲进洗手间,扶着洗手池的边缘,对着白色的瓷盆剧烈地咳嗽。喉头涌上一股熟悉的腥甜,他还没来得及反应,鲜红的血丝就已经溅在洁白的瓷盆上,点点猩红,触目惊心。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更多的血涌出来,不再是血丝,而是成片的红色,在白瓷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目。
边江然怔怔地看着那些血迹,仿佛在看别人的身体里流出的东西。他伸手触摸自己的嘴角,指尖染上了一抹鲜红。
原来,死亡可以这么具体,这么真实。
他打开水龙头,看着清澈的水流冲刷着那些血迹。红色在水流中旋转、扩散、变淡,最终被彻底冲走,消失在排水孔里,就像从未存在过。就像带走他生命中最后一点温度。
水流声在寂静的公寓里显得异常响亮。
他抬起头,看着镜中的自己。那是一张他几乎认不出来的脸——面色惨白如纸,眼窝深陷,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嘴唇干裂,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未擦净的血迹。眼睛空洞无神,像是两个被掏空的洞穴。
这个憔悴、破碎的男人,是谁?
镜中的影像开始模糊,他仿佛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那个在图书馆里偷偷看远孟舟的年轻Alpha,眼中满是炽热的光芒和无限的可能。
那时的他们,以为爱情可以战胜一切,以为未来有无数个日日夜夜可以相守。
而现在,他只剩下这个空荡的公寓,和一具正在背叛他的身体。
洗手间的窗户没有关紧,一阵微风吹进来,轻轻拂过他的脸颊。这阵风本该带来初夏的温暖,但他只感到刺骨的寒冷。那种寒冷不是来自外界,而是从内心深处蔓延出来的,一种永远无法被温暖的绝望。
他伸手关掉水龙头,洗手间里顿时恢复了死寂。在这片寂静中,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紊乱的呼吸声和心脏缓慢跳动的声音。
一步一步,他走回客厅,脚步虚浮,像是踩在棉花上。夕阳已经完全沉没,房间陷入昏暗,但他没有开灯。他宁愿待在黑暗中,这样就不必看清这个已经支离破碎的世界。
他在沙发前的地板上坐下,背靠着沙发,蜷起双腿。这个姿势让他想起远孟舟——他的孟舟总是喜欢这样蜷缩在沙发上,像一只需要保护的小动物。
“孟舟...”他轻声唤道,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激起轻微的回音,然后迅速被寂静吞没。
没有回应,再也不会有回应了。
窗外,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万家灯火的温暖光芒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些光明明离得这么近,却感觉无比遥远,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光芒。
边江然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熟悉的疼痛再次蔓延。这一次,他没有试图压抑或抵抗,只是任由那疼痛吞噬自己。身体的痛苦至少能暂时掩盖心中的空洞,那种失去半身的、永远无法填补的空洞。
在这个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家”里,在无边的黑暗和寂静中,边江然第一次允许自己直面那个他一直逃避的事实——
他不仅失去了他的爱人,也即将失去他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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