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星号”下层轮机舱的空气混杂着机油、海水的咸腥和金属冷却后的味道。
巨大的管道与轰鸣的机器构成了钢铁的丛林,为两人的隐匿提供了绝佳的掩护。
合作在沉默中进行,出乎意料地高效。没有多余的语言,一个手势,一个眼神,便能理解对方的意图。
顾云深在前方破译一道电子锁,苏晚晴便无声地守住通道拐角,通过隐秘的高级信号屏蔽器,让本层的监控系统短暂瘫痪。
这种基于顶级专业素养的默契,让逃亡变得如同一场精密的外科手术。
然而,在协作之下,是两颗各怀心思的心。
苏晚晴的余光始终留意着顾云深的每一个动作,试图从他那行云流水般的操作中找出更多非“安全顾问”的痕迹。
而顾云深,则享受着这种将她置于自己引领之下的感觉,仿佛牵着一只美丽而警惕的猎豹,在属于自己的领地里穿行。
经过几个小时的周旋,顾云深找到了一条“暗码”内部通道,他迅速破解个理闸门系统。
在躲开精密的搜查后,他和苏晚晴终于从通道逃出,混入一艘为赌船补给的快艇,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悄然离开了那座浮华的海上监狱。
踏上坚实陆地的瞬间,潮湿清冷的空气涌入肺腑,两人都有片刻的恍惚。
霓虹依旧,车流如织,平凡的世界仿佛从未改变,而他们刚从地狱边缘爬回。
回到那间熟悉的公寓,关上门,将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紧绷了十几个小时的神经骤然松弛,巨大的疲惫感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
即便是顶级特工,即便完成过无数次危险任务,苏晚晴此刻也有一种情绪过度透支后的反应。
她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手臂抱着膝盖,将脸埋了进去。
顾云深没有打扰她。他走到客厅中央,也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直接坐在了地毯上,背靠着沙发,仰起头,闭上眼睛,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灯光下,他脸色苍白,眼下有着浓重的阴影,礼服衬衫上还沾着不知是酒渍还是已经干涸发暗的血迹,整个人透着一种罕见的狼狈与疲惫。
空气中弥漫着死里逃生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顾云深挣扎着想站起来,声音略带嘶哑:“我去防水,你需要泡个热水澡。”
“别动。”苏晚晴却先他一步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向厨房,“我先弄点喝的。”
她烧了热水,冲了两杯简单的蜂蜜柠檬茶。
当她端着杯子走回客厅时,看到顾云深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地上,头靠着沙发,像是睡着了,但紧蹙的眉头显示他并未真正放松。
苏晚晴进屋拿了一个毛毯,蹲下身轻轻给他盖上。
顾云深睁开眼,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
灯光柔和,映照着她略显苍白的脸和那双依旧清澈,此刻却盛满了复杂情绪的眼睛。
他伸出手,动作很慢,带着试探,轻轻拂开她颊边一缕被汗水黏住的发丝。他的指尖温热,带着薄茧,触碰到她微凉的皮肤。
苏晚晴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她没有躲闪,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这种默许像是一种鼓励。
顾云深的手没有离开,而是缓缓下滑,轻柔地摩挲着她眼下淡淡的青黑,眼神里翻滚着某种压抑已久的东西——
是后怕,是失而复得的庆幸,或许,也混杂着连他自己都无法完全理解的、真实的情感。
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坚定地倾身过去。
苏晚晴闭上了眼睛。
他的吻落了下来,不像星空下的告白那般带着浪漫的试探,也不像平日玩笑般的轻触。
这个吻带着海水的咸涩,带着硝烟的余味,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深入和占有,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确认彼此的真实存在,驱散那萦绕不散的死亡阴影。
她生涩却坚定地回应着,手臂不由自主地环上了他的脖颈,指尖陷入他微湿的发间。
理智在脑海中尖叫着危险,提醒着她这个男人的不可信,但身体和情感却背叛了理智,贪婪地汲取着这份混乱中唯一的温暖与慰藉。
这一晚,同床异梦。
身体紧密相拥,唇舌交缠,试图用最亲密的方式驱散恐惧,缝合信任的裂痕。
激情在寂静的公寓里燃烧,暂时驱散了黑暗与寒冷。
但在这紧密交缠的躯体之下,是苏晚晴无法真正靠近的心。
她不可控制地揣度,这亲密,是劫后余生的真情流露,还是他另一重身份里的一次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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