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6年1月2日16：00，学院舰舰长休息室。
韩飞龙将脑机接口绑带扎好，将一支安眠香缓缓释放入头盔中，启动了梦境融合子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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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从枝叶缝隙间泻下，洒在湖面上，反射出细碎的金光。
荷花池畔，淡淡的幽香在晨雾中弥散。
韩飞龙翻过花园的矮墙，落地的那一刻，指尖擦过湿润的青苔，凉意顺着掌心窜入心底。
——那道熟悉的身影，斜倚在凉亭的栏柱旁，背对着他，正在静静凝视着一株悄然盛开的莲花。
今日，海瑟并未身着那套白色紧身作训服——是一身碎花无袖绿色连衣裙，裙摆微微晃动，火红的长发挽成一个松松的发髻，留几束发丝随意的垂落在肩头。
在晨光中，火红的发丝中透出了柔色的金色光晕。
“是在等我，还是在赏花？”
“至少，这次愿意出来见我，没穿那套口袋中揣满暗器的作训服……”
“这裙子真好看，雾气昭昭中看过去，就像卧佛寺莲池中的那位荷花仙子……'
韩飞龙停下脚步，轻声嘀咕着——在海瑟的梦境中，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好在，离得还远，希望海瑟……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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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凉亭的小径上，露水打湿的青苔，令他脚下微微打滑。
几只青蛙伏在路中央，鼓着圆眼警惕地望向他。
“今天心情如何？……察觉到我来了，却不转身？又要使诈？——算了，打个招呼……总没错吧？”
韩飞龙来到海瑟背后，开始忐忑不安，心中的碎碎念脱口而出。
前两次，他都没挨揍。
今天……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发出。
但那只不听话的右手已经飞快伸出——他，鬼使神差地，忽然很想去触摸垂在海瑟白皙肩头的那几缕柔顺发丝。
“喂，小鬼，你来了？” 海瑟语气里透着一丝慵懒，“今天还算准时。”
她突然就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望向他。
韩飞龙的指尖滑过发丝，在擦到她脸的那一刻堪堪缩回。
他尴尬一笑，道：“昨天说好的，会来陪你玩……过” 他顿住，忽然有些怅然——在今天的梦境中，我还能和小海瑟一起玩过家家吗？
他很想去陪梦中那位天真烂漫的小女孩——
眼神那么清澈，笑容那么真诚。
小时候的飞龙，几乎没和同龄的女孩子接触过。
六七岁那会儿，他总是和安国、邵家兄弟混在一起。
大他们两岁的妙言姐嫌弃他们吵闹，也不屑与“小屁孩们”为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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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眼前的海瑟，是他初见她时的模样。
那一年，她十八岁。
在海明威将军府邸举办的酒会上，海瑟盛装出席，艳压群芳。
她在举杯敬酒时，笑着张开双臂，拥抱了她的偶像——他父亲，空天军战神韩呈栋。
自那日起，海瑟和父亲的绯闻就开始满天飞。
被气得七窍生烟的他，当场发誓要把这个“坏女人”赶出父亲的视线之外。
海瑟，从此便成了他的头号敌人，恶作剧的首选目标。
韩飞龙的脸微微发烫——海瑟，该不会又想起我那些幼稚的恶作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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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我们走。” 海瑟的脸缓缓扬起，笑意在唇角一点点蔓开。
她忽地伸手——一手扣住他的手腕，一手环上他的颈项，探身吻了上来。
酥麻的电流顺着手腕攀上颈项，韩飞龙打了个激灵，几乎是本能地想要挣脱。
“小鬼，果然是——有贼心，没贼胆。”
笑声就在耳畔。
呼吸交错之间，他甚至能听见她的心跳。
他皱眉，哑声道：“海瑟，记住，今后再别这么说我！”
他没再犹豫——反手扣紧纤细的手腕，将她一把揽入怀中，低头吻了回去。
唇齿相触的那一瞬——怀中的温度骤然消失。
四周景物化作万千光点，花园梦境，分崩离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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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雾升起又迅速散去。
场景变换。
这是——一间摆满瓷器的储藏室。
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娃扒着门缝，好奇地向外张望，全然没注意到身边的小男孩。
门外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爸爸，你怎么能这样！为什么要让哥哥去？我好不容易约到的摄影师——要给哥哥和芷芸姐姐去海滨游乐园和锦绣山栈道拍婚纱照！”
“你哥哥是军人！这是紧急任务——木星实验所用的那台X装置必须马上安全送抵地球851研究所。海克特的飞行中队已被召回，他是中队长，怎能例外？”
“可是这样婚礼又要推迟两个月，我开学要去火星实习——就赶不上哥哥的婚礼了！”
“海伦，你太任性了。你哥哥和芷芸都没抱怨一句，你却跑来闹。”
“因为哥哥不敢对您说不！你从来都不体谅哥哥——为什么不能派别人去？韩呈栋不是空天军排名第一的飞行员吗？怎么不让他去？！”
“因为你哥哥更让我放心。呈栋虽然英勇，毕竟年轻，军校才毕业的毛头小子。我不放心。”
“哼，自从他和那个火星假面女巫打得火热，他的一中队就没怎么出过任务吧？总是调我哥的二中队护航……”
“呈栋还不到十九岁，不能单独出任务。就是他的一中队去，你哥也要同去。要是那小子出了事，我可没法向韩老将军交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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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吵愈演愈烈。
飞龙怔怔地透过门缝望去——那位红发女郎双手叉腰，正言辞激烈地质问着一脸严肃的海明威将军。
而他身边的小女孩，忽闪着大眼睛，绿色的眸中满是晶莹的泪光。
飞龙的心头一震——这些梦境，该是海瑟记忆深处那些让她痛苦的记忆吧？
……
争吵声渐渐远去，四周静寂下来。
小小的海瑟这才转过身来，眨着圆圆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起正愣愣望向她的六岁男孩。
“你是谁呀？”她歪着头问道，声音软糯，“你，是来陪我玩的吗？”
飞龙点点头，却一时说不出话。
六岁的他还会和五六岁的女孩玩玩具、追追蝴蝶，可三岁的海瑟……太小了。
他不知该怎么和这样的小家伙相处。
“你……躲在这里做什么呢？”他只好轻声问。
“我在等哥哥。”小海瑟奶声奶气地回答，“要和一个大姐姐一起来，会带我出去吃东西，然后去游乐场玩，可姐姐刚才说，哥哥今天不来了……他被爸爸派去很远的地方了。”
她的小嘴一扁，两颗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飞龙怔了怔，低声问：“那……你姐姐不会陪你玩吗？”
“姐姐不爱陪我玩。”海瑟嘟着嘴，眼神黯淡下来，“她说我太爱哭鼻子，是个没用的小可爱。”
她吸了吸鼻子，又小声补充道：“哥哥姐姐都不常带我出去玩，他们都有好多大朋友。爸爸也不让我去幼儿园，说我总是欺负别人。可我只是想一起玩呀……是不是没人喜欢我？”
飞龙的喉咙发紧——那童声里的哀伤，像是穿透了他的心脏。
“你——你会和我玩吗？” 一双大眼睛满含期盼的望向他。
飞龙心中酸涩，脱口而出：“当然会！我现在就带你去花园里荡秋千，好不好？”
他忽然想起老榕树上的小秋千——那一定是为小时候的海瑟准备的。
“好呀！”海瑟立刻破涕为笑，眼睛亮晶晶的。
她爬到角落里的一个小箱子前，飞快地滑动手指，箱盖“啪”地弹开，里面躺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她小心地取出盒子，笑嘻嘻地举给飞龙看：“有了这个，我们就能出去玩啦！”
盒子在她掌心中迅速变形，化作一只银色的十二圆环手镯。
海瑟得意地将手镯套上手腕，十二个光环依次亮起，细密的光纹在光环间流转。
她冲小飞龙神秘地眨了眨眼，压低声音道：“爸爸总把我锁在屋里，可他不知道——有了这个手镯，我哪儿都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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榕树下，秋千轻轻晃动。
飞龙推着海瑟，慢悠悠一来一回，她的笑声清脆如铃。
“我想飞得再高些！”海瑟仰起头，笑得灿烂。
小飞龙想了想，站到横板上，抓紧了秋千，示意海瑟抱紧他，开始卖力地将秋千荡起。
海瑟惊呼着，搂紧了他的腰，好像……一只小小的树袋熊。
他们越荡越高。
海瑟伸出手，指尖几乎碰到树冠。
“哇——小哥哥，你好——厉——害！”她的声音在空中飘荡开去。
她冲他甜甜一笑。
飞龙也回以一个羞涩的微笑。
那一刻，他胸中有种说不出的酸楚。
他几乎希望自己就此留在梦中，和小海瑟一起度过这样宁静无忧的童年。
而不是从八岁起，就被迫背起家族的重担，在永无休止的学习、训练中一天天长大。
“海瑟总被锁在屋里，她的童年，一定是孤单又寂寞吧？”
“她把梦境的门打开，是希望我陪她一起重走那段无人陪伴的岁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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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流逝得悄无声息。
二十分钟，转瞬即逝。
飞龙手臂上的通讯装置轻轻震动，提醒着现实世界的呼唤。
他俯下身，柔声说道：“海瑟，我该走了。明天再陪你玩，好吗？”
海瑟抬起头，额头上沁出细细的汗珠，小脸红扑扑的，眼神明亮得像夏日的星光。
“那……你说话可要算数哦，”
她认真地叮嘱，眼底满是依依不舍，
“明天，我会等你的。”
“给你的。” 飞龙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包零食。
都是他小时候最喜欢吃的零食：百味夹心奶豆和爆跳糖。
“我喜欢跳跳糖！” 海瑟小心地将爆跳糖的包装撕开，将一把糖粒送入口中。
她开心地吐出舌头，糖粒在舌尖炸开，溅出五色光点，向四处飞去。
海瑟笑着眯起眼睛。
那一刻，梦境中的光转成温暖的橙黄。
整个画面缓缓凝固，像被封进一张褪色的旧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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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千止住了摇晃。
海瑟还坐在秋千上，双脚悬在半空。她正要撕开奶豆的包装，忽然一阵幽蓝色的光芒从她的指尖漫起……
梦境世界开始从那里碎裂。
海瑟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瞬的迷茫。
“小哥哥——” 她的声音渐渐远去。
他伸手，却只触摸到一片冰冷。
下一刻，梦境彻底塌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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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醒来！快醒来！”
耳边传来清脆的女声。一只小手开始拍打他的脸颊。
“鸢儿……别打我的脸！”
韩飞龙缓缓睁开眼睛，气恼地挥手格挡，却发现手臂无力垂下。
“用【梦境融合】，是不是可以改变海瑟姐姐的梦境？”
韩飞龙甩甩头，心中暗忖：
——能不能改变海瑟的梦境？我可不知道。
——但是，这次，我从背带裤的兜里掏出了本不存在的百味夹心奶豆和爆跳糖。
——这也算是个进步吧？”
他心中打鼓。
今晚 20:00，同爸爸妈妈通话时，该怎么解释这件事？
哎。
本想瞒着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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