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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落月

顺鼎元年,二月廿六。

登基大典的礼乐声越过九重宫阙,传到落月宫时已成了断续的残音。

当年月贵妃获罪时,腹中已有一月身孕。冷宫鱼龙混杂,这座曾为月贵妃精心打造的落月宫,最终成了囚禁她的牢笼。

月贵妃盛宠时,落月宫极尽奢华。金砖铺地,椒泥涂墙,连檐角悬挂的铜铃都镀着薄金。如今时过境迁,正值换季,宫院里干涸的鲤鱼池底已冒出几丛野草,倔强地扎根在裂缝之间。

往鲤鱼池子边上看,便是一株梧桐树。树上斜倚着一位粗布麻衣的少年,一方绣着残荷的旧帕子盖在他脸上,只余下半张苍白的唇和微扬的唇角。他削瘦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手中的白猫,耳朵却是竖起,细细听着不远处新帝登基仪仗的动静。

带着些凉气的东风卷着隐隐约约的礼乐声传来,鼓瑟笙箫,金戈铁马,热闹得像是另一个世界。

这场景着实透露着几分诡异。

少年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腕骨从宽大的袖口里支棱出来。怀中的白猫却是油光水滑,圆滚滚的身子在他小腹上团成一个雪球。

“哎呦我的小祖宗!”老嬷嬷提着褪色的食盒迈进院门,一见这情形差点摔了手里的家伙。她跺着脚在树下打转,枯瘦的手不住的拍打大腿,“这要是摔下来可怎么得了!老奴这条命都不够赔的!”

树干上的身影动了动,慢条斯理地掀开帕子,露出一双清亮如秋月的眼。起身换了个更危险的姿势,两条腿悬在空中晃荡。白猫仍懒洋洋地蜷在他膝上,丝毫不惧。

“刘嬷嬷。”他的声音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今日登基的,是我哪位皇兄来着?”

刘嬷嬷吓得一个趔趄,差点跪倒在地。她慌张地四下张望,最后只能攥着衣角压低嗓音:“是……是四殿下……”

少年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随手将白猫搁在枝头,纵身一跃,衣袂翻飞间,人已稳稳落地。白猫紧随其后,轻盈跃下,姿态与他如出一辙。

他蹲下身,指尖随意地挑开食盒盖子:“今日是什么菜?”

刘嬷嬷脸上堆着笑,语气里掩不住几分喜气:“今日有肉呢!新帝登基,各宫都得了封赏,连咱们冷宫的份例也丰盛了些。”

少年闻言,缓缓抬起头,眉眼弯弯,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那怎么?我堂堂六皇子,反倒没见着什么封赏?”

刘嬷嬷脸色骤变:“殿下慎言啊!”她四下张望,声音压得极低,“陛下能留您一命已是天大的恩典,咱们……咱们得知足啊!”

谁人不知,先帝梓宫尚未入土,两位年幼的皇子便被八百里加急“请”去了封地。随行的官员个个都是新帝心腹,明晃晃的监视。这哪是什么手足情深?分明是要将两个稚子往死路上逼。

稚子何辜?

宫墙深深,却无人敢问。

刘嬷嬷的背脊又弯了几分。她看着眼前这个在冷宫长大的皇子,单薄得像张纸,却偏生了一张不饶人的嘴。若叫人听了去……她不敢想那后果。

这深宫里的腌臜事,说不得,想不得,更问不得。两个总角之年的皇子尚且难逃毒手,更何况眼前这位……先帝最厌恶的皇子?

此刻暗处不知藏着多少双眼睛,就等着抓冷宫里这位“透明人”的把柄呢。

少年恍若未闻,修长的手指捏起一块鸡肉,漫不经心地逗弄着缩在树下的白猫:“小宝,过来。”

白猫优雅地踱步而来,粉嫩的舌尖轻轻舔舐他沾着油渍的指尖。少年低垂着眼睫,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依我看啊,新帝登基,该大赦天下才是。”他顿了顿,指尖轻挠着小宝的下巴,“再不济,也该封我个闲散亲王当当。”

刘嬷嬷一时语塞。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位主子压根不知“祸从口出”四个字怎么写。

小宝吃饱喝足,慢悠悠地踱回树荫下。少年站起身,将油渍随意抹在早已看不出本色的衣袍上:“好说歹说,我母妃当年也是个贵妃。就算不看僧面,也该看看佛面不是?”

刘嬷嬷暗自叹气。

是,月贵妃确实是先帝最宠爱的妃子。

那年先帝微服南巡至桂州,恰见乔家嫡女绾绾临水而坐。那日瀑布飞溅,水雾氤氲,她一袭碧色罗裙,青丝半挽,正在溪畔编着花环。瀑布飞溅的水珠映着阳光,在她周身笼上一层朦胧光晕,宛如月宫仙子谪落凡尘。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这话用在月贵妃身上,半分都不为过。

先帝以书生自居,二人吟诗作对,赏月观花。乔家乃桂林百年望族,盐道巨贾,绾绾又是这一辈唯一的嫡女。即便后来知晓对方是天子,乔氏族老仍坚持:“若非四妃之位,断不能将掌上明珠远嫁京城。”

他们要为远嫁的明珠争一份保障,即便将来风云变幻,至少还有贵妃的尊荣护身。

先帝当场应允,赐封贵妃,封号“月”,椒房独宠。任凭林皇后如何以祖制相谏,先帝只是置若罔闻。每逢月贵妃生辰,宫中必设“月华宴”,琉璃盏中盛着岭南进贡的荔枝,金盘里堆着西域传来的葡萄,奢靡之态令六宫侧目,却又望尘莫及。

一个是微服的天子,一个是深闺的贵女,本该是话本里才有的旖旎邂逅。

可惜。

她千不该万不该。

不该在御花园的假山后,与那个年轻侍卫衣衫不整地被人撞见。

先帝勃然大怒,当场就要将月贵妃打入了冷宫。谁知她当即便晕了过去,太医诊脉,竟诊出了一个月的身孕。月贵妃跪在病榻前哭得梨花带雨,指天发誓是遭人陷害,腹中骨肉确确实实是龙种。

见面三分情,先帝对着那张美的令人心颤的脸,是如何也说不出“斩立决”这种话。更何况,她身后还站着一手垄断南方盐道的乔氏。桂林首富若是知道自家爱女被帝王下令斩杀,此事怕是不能善终。

最终,月贵妃被囚落月宫,在这里生下了谢十七。而那个年轻侍卫,当夜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嬷嬷在想什么?”谢十七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惊得刘嬷嬷一个激灵。

她慌忙低头,正对上少年皇子那双与月贵妃如出一辙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扬,如墨玉落雪,在苍白的面容上格外摄人心魄。

即便在这冷宫里磋磨了十五年,少年眉目间的风华依旧掩不住。那消瘦的面颊反倒更显出几分凌厉的骨相,活脱脱是月贵妃的影子。

刘嬷嬷心头一颤,暗自叹息。这张脸生在冷宫,真不知是福是祸。若月贵妃仍在盛宠,这位殿下怕早就是名动京城的翩翩公子了。可如今……

“殿下。”刘嬷嬷佝偻着腰,声音压得极低,“新帝刚登基,正是杀鸡儆猴的时候。您这些日子,可千万莫要再偷溜出去了。”说着,她仿佛已经看到谢十七被押上刑场的场景。

谢十七闻言,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玩味的低笑:“嬷嬷多虑了。新帝日理万机,哪有闲心管我这冷宫里的废人?”他随手折下一截枯枝,在青石板上漫不经心地划着,“先帝八子,就算四哥再心狠手辣,总要留个活口装点门面。”

话到此处,少年忽然转了话头:“说起来,若是陛下想博个仁德之名,说不定真会赏我个闲散亲王当当。”那截枯枝在他指间转了个圈,轻轻点在石板上,“毕竟……七弟八弟的事,朝中怕是已有微词了。”

刘嬷嬷何尝不明白其中利害,却半个字都不敢接。

谢十七盯着食盒里凝结的油脂,眉头微蹙,嫌恶地摆了摆手:“嬷嬷自己用吧,我去歇会儿。”

刘嬷嬷张了张嘴,终是没敢多言。

说来也是奇了,这位主子明明是在冷宫长大,却偏偏生了一身天家贵胄的毛病。嫌肉太腻,嫌菜太咸,连米饭硬了些都要皱眉。起初她还当是孩子娇气,后来才恍然大悟。

可不是么,这到底是龙子凤孙,血脉里的尊贵,任谁也抹不去。

刘嬷嬷低头看着食盒里那几块泛着油光的肥肉,又望了望殿内那道清瘦的身影,终是叹了口气,颤巍巍地提着食盒往自己的小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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