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夜的指尖迅速在窗沿掐了个隐晦的诀，奇门遁甲中的“八门遁甲”此刻如一张无形的网，在这骤然陷入幻觉之中看着死寂的大楼里铺展开来。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死门”的位置——就在客厅东南角的旧衣柜前，那里的气场粘稠得像化不开的墨，带着一股刚散去的血腥气。
“别怕啊。”他压低声音，手肘撞了撞身边的洛白。
洛白的心脏还在狂跳，刚才灯灭的瞬间，他分明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短促的闷响，像是什么重物砸在了地板上。黑暗里有细碎的响动在移动，不是风声，更像是某种东西在用指甲刮擦墙壁，从厨房一路绕到客厅，离他们越来越近。
“3-2-1！灯灭了哦～”
机械音再次响起时，窗外的最后一缕月光也被乌云吞没。洛白下意识地想睁开眼，却被沈夜死死按住了后颈。他的掌心冰凉，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力，洛白忽然想起沈夜说过的话：“天黑了请悄悄闭上你的眼睛，不是怕看见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是怕‘它们’看见你在看它们。”
“存活人数：100/94。”
数字跳变的瞬间，吵闹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
沈夜的指尖在洛白手背上快速点了三下，是奇门遁甲里的“临兵斗者”前三字诀。他自己则摸出藏在袖口的桃木符，借着指尖的灵力在空气中虚画，口中默念：“开休生伤杜景死惊，八门开，邪祟避！”
“咔嚓。”一声
东南角的衣柜门被从里面推开了一条缝，一股混合着腐味和铁锈味的冷风灌了进来。洛白的睫毛颤了颤，他明明闭着眼，却好像能“看见”一条惨白的手臂从门缝里伸出来，指甲泛着青黑，正朝着离衣柜最近的那个女孩的方向探去。
那女孩是下午刚搬来的租客，叫小雅，刚才还在客厅里和大家分享草莓蛋糕。洛白甚至能回忆起她笑起来时嘴角的梨涡，可现在，他只能听见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像是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嘴。
沈夜猛地松开洛白，桃木符带着破风的锐响飞出去，精准地钉在了衣柜门缝上。符纸接触到那只手臂的瞬间，发出“滋啦”一声轻响，像是油炸般的焦糊味弥漫开来，衣柜里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手臂猛地缩了回去，门缝也“砰”地合上了。
“活……活下来了吗？”有个男生带着哭腔问，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好像下一秒就会晕过去。
沈夜没应声，他的目光落在洛白身上。黑暗中，他看见洛白的眉心泛起一点极淡的金光，快得像错觉。那不是他施加的灵力，更像是洛白自身溢出来的东西，带着一种凛然的正气，刚才那股逼近的邪气在靠近洛白三尺之内时，分明滞涩了一瞬。
沈夜垂眸思考着，这光芒，很熟悉，冥冥之中好似见过。
“你？”沈夜刚要开口，却被突然亮起的应急灯打断。
惨白的光线照亮了客厅，角落里躺着两具尸体。是住在对门的老夫妻，他们刚才就坐在离衣柜最近的沙发上，此刻双目圆睁，喉咙上有两个细小的血洞，鲜血浸透了沙发套，在地板上积成一滩暗红色的水洼。
存活人数：92。
洛白的胃里一阵翻涌，他逼迫自己移开视线，却对上沈夜探究的目光，他强装镇定道“我没事嘞。”指尖却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刚才某个瞬间，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一个穿着红色官袍的人影，手持桃木剑，正对着一团黑雾厉声喝斥。
那画面很陌生，却也很熟悉，像沉在水底的记忆被猛地搅起。
接下来的三天，楼里再没响起过机械音，但恐惧像癌症一样在每个人心里疯长。有人试图破门而出，却发现楼里像被罩在一个无形的罩子里，无论从哪扇门出去，最终都会绕回一楼大厅。窗户被焊死了，电话打不通，网络时断时续，只有墙上的电子钟还在正常跳动，提醒着他们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
沈夜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推演奇门局，洛白则在楼里四处查看。他发现每个死者死亡的位置，都对应着沈夜标记过的“死门”或“惊门”，而自己住的房间，恰好落在“生门”的位置上。
“你怎么突然对这些事好像不太害怕了？”沈夜推门进来时，正看见洛白蹲在地上，用手指擦掉地板上的血迹，动作冷静得不像个普通人。
洛白抬头，手腕内侧的皮肤不经意间露出来，那里有一道浅浅的印记仿佛是生长在他手上的印记，形状像个简化的“钟”字。沈夜的目光顿了顿，奇门遁甲中曾记载过“阴差阳错”的命格，这类人往往与阴阳两界有着宿世的牵绊，而“钟”字印记，总让他想起那个传说中捉鬼辟邪的名字。
“怕就有用吗？”洛白笑了笑，把沾血的纸巾扔进垃圾桶，“我自从当了法医之后天天看些别人不能也不会想看见的东西，甚至上手去触碰观察解剖，早就已经习惯了。”
他没说的是，这几天夜里，总有些模糊的片段钻进梦里。梦里他穿着红色的官袍，站在云雾缭绕的大殿上，手里的朱砂笔悬在生死簿上，笔尖落下时，总能听见鬼哭狼嚎。而每次从梦里惊醒，手腕上的印记都会发烫。
第四天傍晚，天色刚渐渐暗沉，公寓楼的大门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谁？”沈夜走到门边，指尖已经捏好了符纸。
“闫时，新来的。”门外的声音很年轻，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听说这里……很热闹？”
洛白怔愣一瞬，从某种程度来说确实很热闹。
沈夜通过猫眼往外看，门口站着个穿黑色连帽衫的男生，眉眼清秀，嘴角噙着笑，手里拎着个半开的背包，露出里面的罗盘和几张黄色的符纸。他的气场很干净，甚至带着点阳气，不像邪祟，倒像是……同行吗？
“开门吧，”洛白突然开口，“他身上的气息，没问题。”
沈夜挑眉，洛白什么时候能分辨气息了？但他还是拉开了门。闫时笑眯眯地走进来，目光在公寓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洛白身上时，眼睛亮了亮：“这位帅哥看着挺面善啊，咱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呢？”
洛白皱眉，刚想说不认识，却看见闫时手腕上戴着一串黑色的珠子，珠子上刻着极小的“闫”字。他心里一动，梦里那个红色官袍的人影身边，似乎总跟着个拿着锁链的少年，眉眼间竟和眼前的闫时有几分相似。
“咔哒。”
应急灯突然闪了闪，灭了。
熟悉的机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戏谑：“天黑了，请悄悄闭上你的眼睛。”
沈夜立刻拽住洛白的胳膊往后退，同时对闫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但闫时却像是没听见，反而从背包里摸出个小巧的铜铃，轻轻晃了晃。铃声清脆，在黑暗里荡开一圈涟漪，那些潜藏在角落里的阴冷气息，竟然像潮水般退了退。
“3-2-1！灯灭了！”
“存活人数：92/89。”
这次的数字跳变得更快。洛白闭着眼，却清晰地“看见”三道黑影从天花板的裂缝里钻出来，直奔闫时而去。但没等靠近，闫时手里的铜铃突然爆发出刺眼的金光，黑影发出凄厉的惨叫，瞬间化为黑烟。
“有点东西啊。”闫时吹了声口哨，转头看向洛白的方向，“帅哥，你好像不怕这些啊？好胆量！”
洛白没回答，他的注意力全在自己的手腕上。胎记烫得厉害，脑海里的画面越来越清晰。红色官袍，桃木剑，还有一个拿着锁链的少年在旁边喊他“钟大人”。
沈夜走到洛白身边定定的看着他怔愣的样子，声音突然在洛白耳边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洛白，你到底是谁？或者说你记得你自己曾经是谁吗？”
黑暗中，洛白的呼吸乱了半拍。沈夜的问题像一把钥匙，猛地撬开了他记忆深处的锁。那些碎片化的画面开始拼凑：阴曹地府的石碑，生死簿上跳动的名字，还有一句反复回响的话“钟馗在此，百鬼退散”。
“我……”洛白刚要开口，东南角的衣柜突然发出剧烈的撞击声，柜门被硬生生撞出一个窟窿，一只布满黑毛的爪子伸了出来，指甲有半尺长，带着腥气抓向离得最近的沈夜。
“小心！”洛白想也没想就扑了过去，把沈夜推开的瞬间，他感觉手腕上的胎记像是烧了起来，一股灼热的力量顺着手臂涌向指尖。他甚至没看清自己做了什么，只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喝，不是他的声音，却从他喉咙里发出来：“孽畜，敢尔！”
金光从他眉心炸开，照亮了整个客厅。洛白的身形在金光中似乎高大了几分，眉眼间多了几分凛然的威严，手腕上的“钟”字印记变得鲜红，像用血描过一样。那只黑毛爪子在金光中瞬间化为飞灰，衣柜里传来一声惊恐的哀鸣，彻底没了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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