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礼品单子,你看看可还有什么想要添补的。”童明轩递给她一本红底金字的册子,封面上一个醒目的“礼”字。
陶燕归下意识抬头看了他一眼,才接过来。打开粗粗扫了一眼,纤手微颤,小声惊诧道:“这么多?”
她不知别家回门礼如何置办。
可这本册子整整写了两页纸,光是各种布匹便有十来件,茶叶也有好些种类,更别说那些金银陶瓷了。
她不知道的是,原本童明轩还想准备些人参鹿茸之类的,考虑到陶家是做药材生意的,才作罢。不过若他真要送,定不至于用那些几年几十年的小参,少说也要百年以上的老参。
“再过二十来日便是春节,正好连节礼一并送了。”这些东西对寻常人家来说,确实过于丰厚了,可童府的家底摆在那儿,童明轩的实力也不容小觑,头一回上岳父家,断不能在这事上失了礼数。
对此,童大老爷特意叮嘱过他,叫他上心,回门礼要备厚些,一来全了童府的门脸,二来也是给陶燕归这个新妇做足脸面。
陶燕归合上册子递回去,“已经够多了,不需要再补什么。”她没什么可说的,也不想多说。
许她天生就是个冷心的,出嫁数月,竟半点不思念陶家人。无论是总窝在房里的陶老太,还是严肃不问家宅事的陶父,更不用说继母陶秦氏和那三个弟弟妹妹。非要有点念想的话,也就只有她那个小院子了,床上桌上该早已落了灰尘吧,会不会结蜘蛛网?
不怪陶燕归想得荒凉,从前那院子只有她和麦冬住,也是由她们来打扫,她们一走,旁人不可能去费那个力气。
“相公,我们是不是当日去当日回?”陶燕归问了一嘴。
童明轩微愣,反问道:“你想在岳家过夜?”他下意识以为是她想家了,笑了笑,“在那儿过几日是可以的,不过我要先同爹娘说一声。”
他原本是没有在岳家过夜的打算,不过,若是陶燕归想,他自然依她。
“不……”陶燕归猛地抬头,眼中掠过一丝抗拒。见童明轩面露诧异,她又低下头,无意识地捻着帕角,勉强弯了弯唇角解释:“我是说......留下过夜怕是不太方便,那边床小,睡不下。”
陶家,哪里有他们住的地方……
童明轩没继续这个话题,伸手将陶燕归揽在怀里,亲了亲她的嘴角,“三十晚上请戏班子来府,你若是有想看的,早些去跟母亲说。”
为了区别大夫人和关伊婕,他通常管大夫人喊母亲,而不是也叫娘。
“嗯,知道了。”陶燕归在这些事上倒是乖顺,哪怕在看戏方面没有自己的主张,也仍顺势应下。
陶燕归不对娘家抱有期望,但陶父对这次回门却极为重视。
“燕归的院子收拾好了吗?”晚间用饭时,陶父问了一嘴。
秦满秋给他盛了一碗汤,听到这话,脸上的笑不自觉淡了一些,“老爷昨日刚说完,妾身就派人去收拾了,趁着白日天气好,还把被褥都拿出来晒了一会儿。”
在陶父面前,该是母亲做的事,秦满秋是不敢落下的。私下里,要说多么苛待陶燕归,那也是不存在的。秦满秋对陶燕归不喜,也只体现在态度上的疏离。
陶父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夫人辛苦,后日的回门宴还要夫人多费心,多张罗些好酒好菜。”
女婿是童家二少爷,先前没醒也就罢了,如今人已醒来,他跟童家做亲家,自是脸上有光。后日女婿陪女儿回娘家,他一高兴,喝了几杯小酒,就不比平日的严肃刻板。换做平时,他是做不出来在孩子面前与秦满秋有肢体接触的事。
陶父好面子,秦满秋一直是知道这点的,无论她再不喜陶燕归,不满她嫁进童家,也不能在回门那日让陶燕归难堪。
伺候了陶父十来年,秦满秋学会了投机,见陶父喝得两眼微醺,她笑意慢慢收起来,叹了口气,一副愁苦状,“前些日子大嫂带了一筐子鸡蛋来看我,听大嫂说,娘这段时间染了风寒,吃了十几幅药才好全,唉,我又顾着肚子里的孩子,不敢去看望,心里真真过意不去。”
秦满秋的肚子不小了,算起来,大约是陶燕归出嫁前那段时间怀上的。
若是以前,陶父估计就说两句好话糊弄过去了,那个岳母,他向来瞧不上。可如今不一样了,秦磊成了举人老爷,将来的前途多半不会差了,两家的关系自然是能好便好,说不定将来哪一日就用上他了。
陶父沉吟片刻,道:“岳母年纪大,经不起病痛折磨,可得好生养着。这样,回头我给你拿两盒燕窝,你叫人给岳母送去,算是我的一点孝敬。”
陶父这人,只要不把他惹急了,一直用好话捧着,他也说不出什么难听话,面子上总要过得去。
“老爷有心了,娘知道了一准高兴,正好今年的年礼还没送去,我回头添进去。”秦满秋这才又笑了。
不过,她心里却是另有嘀咕,不是亲娘,终究隔着厚厚的一层,陶老太那屋里的燕窝隔几日就要吃上一回,从来不见断过。难得说要给岳母送一次,也只有两盒,按照陶老太的吃法,连一个月都撑不到。
陶父突然想起一事,“秦磊的婚事是不是定下来了?”
听到老爷主动提起磊哥儿的婚事,秦满秋心头一喜,猜想老爷是不是要表示些什么,“是,因着他过完年就去上任,时间紧,商量着年前就把婚事办了。”
陶父端酒杯的手微微一顿,“确是赶了些。不过朝廷任命最要紧,赶一些也不妨事。”
“老爷,我正想跟您商量一下,我娘和大嫂要准备磊哥儿的婚事,实在忙不过来,我想着让小翠过去帮几日。”秦满秋趁势道。
秦磊是举人,上任了便是县丞,喜宴自然不能如往常一般在家操办,少不得要在酒楼订席。这样一来,其实也没什么好忙活的,主要就是把家中里里外外打扫一遍,采买这种活儿,她大嫂是肯定不放心完全交给一个丫鬟来干的,谁知丫鬟是不是有私心,阳奉阴违偷偷藏钱。
这种小事,陶父是没什么意见的,“你看着办就好。”
“姐姐回来住几天?”陶安绒这话刚说完,就迎上秦满秋不满的目光,忙低头扒了两口饭。
秦满秋下意识看了陶父,才笑着开口道:“你姐姐已经嫁了人,如今又有了身子,自然是不会留下过夜。”
“你娘说得对,女子出嫁后......嗝~总住娘家不合适。”再喝下去,陶父该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姐姐这不是成亲后第一次回来嘛?哪里就成了‘总住娘家’了?”陶安文头也不抬,随口反驳一句。
他倒不是替陶燕归说话,只是听出来这话中的毛病,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
秦满秋的脸色更不好了,今儿个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魂儿都被那陶燕归勾走了,“安文你有这细究的劲头要是放在读书上,夫子也不至于总罚你抄书写字。”
原本陶安文就只是随口一说,但是听他娘一提起他的课业,他就瞬间蔫了,闷头将饭扒完,起身就跑了,“爹娘我吃好了,你们慢用。”
见哥哥走了,陶安才也急着扒饭,“哥你等等我。爹娘我也吃好了,你们慢用。”一抹嘴,他跟着跑了。
陶安绒瞧着羡慕,也想有样学样,却被秦满秋一个眼神瞪住,她瘪了瘪嘴,到底没敢追上去。她也知道自己爹是个什么脾性,两个哥哥淘气一点,他很少说什么,但是她就不一样了,即使当面不说,回头也要让娘管教自己,说女子不能这样那样云云。
陶父喝多了,秦满秋忙着照顾,哪怕是他睡得迷迷糊糊了,也时不时给他喂些温水,当晚就没能有机会找陶安绒谈话。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自己知道,那两个儿子没心眼,小女儿却是个有自己心思的。
第二日,她将陶安绒叫进屋里来。
陶安绒一进门,看见娘没什么表情的脸色,联想到昨晚的事,她便能猜出接下来她娘会说什么。无非就是让她离姐姐远些,姐姐一直不喜欢他们兄妹三个之类的话,这些年来,她都要听腻了。
“娘,您要是没什么事,我回屋温书去了,明日夫子就要查验了。”陶安绒笑嘻嘻倚着门框,抬脚就想溜。
“站住,进来听我说完再走。否则,,哪儿都不许去。”秦满秋见她没个正形,心下有些恼火,老爷不止一次在她耳边提,说安绒不比陶燕归文静,有大家闺秀的样子,该好好管束。
陶父就是这样,两个女儿都在跟前时,他便觉得小女儿比大女儿活泼,显得机灵好动。陶燕归长时间不在身边,他又觉得像大女儿那样文静些的孩子好。
陶安绒苦吧着小脸,碍于亲娘的威严,终究是耐着性子听她讲了近半个钟头,最后又被细细叮嘱了几句,才被允许离开。
横竖不管秦满秋说什么,她都一一应下。若是她有什么反对意见,那么秦满秋能一直说到她不再反对为止。
陶安绒有些期待她娘肚子里的孩子,弟弟也好妹妹也罢,赶紧出来分走娘的注意,省得她整日操心这个、管束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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