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落在他笔尖,落在那束光下——』
叮叮! 叮叮!
上午十点半。
第二节课的下课铃响了,教室里顿时热闹起来。同学们三三两两地交谈,有人趴在桌上补觉,有人排队去热水房接水。
陈妍一边把书本塞进桌子的隔层,一边转过头来,眉毛微皱,语气带着点犹豫:“悦悦,你说圣诞节的表演我应该报名吗?我……其实挺想有一次站上台的机会的。”
我合上笔记本,笑着看着她,语气轻快:“你忘了你是广播社的吗?也许你可以去帮忙主持节目,肯定比上台唱歌跳舞轻松多了。”
陈妍听完,愣了一下,随即“哦”了一声,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眼睛一亮:“对哦,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她一拍脑门,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她接着侧过身,歪头看向我,带着点好奇:“唉,那你们文艺社这次表演什么?”
她话音刚落,一阵轻柔的回忆不由自主地在我心底泛起。
那是报名那天的场景。
我还记得阳光从窗外斜斜地洒进走廊,空气中飘着刚打完扫的淡淡清香。他坐在报名桌旁,穿着白色校服,身影安静得像幅画。他低着头,给琵琶调音,眉眼沉静而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在那一刻都悄然止步。
我小心翼翼地走进教室,抬起头时…
四目相对。
那一瞬间,时间像是停滞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温柔的磁性:“你也选了文艺社?”
我愣了一下,耳根微微发烫,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小声应道:“嗯。”
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对话,却像悄悄被封存在我心底的某个角落,时不时会被轻轻唤醒。
我回过神,掩饰性地咳了一下,对陈妍笑着说:“我们……应该会准备个小话剧,还没完全定下来。”
她没察觉我的神色,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小话剧也不错啊,要不要我去给你们录配音?我可是广播社的王牌。”
我笑了:“你是想找借口混进我们社团吧?”
“被你发现啦!”她眨眨眼,伸了个懒腰。
窗外的阳光刚好洒在我们桌前,暖洋洋的。我低头看着手边的报名表,心里却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那个瞬间——顾时屿抬头的那一眼,如冬日阳光般温暖而清澈。
···
排练教室的门半掩着,我站在门口犹豫了几秒,才轻轻推开。教室里人声嘈杂,大家正围在公告板前讨论今天的角色投票。
我悄悄走进去,脚步刻意放轻,生怕打扰了谁似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右侧扫过去——顾时屿果然已经来了,靠窗坐着,背挺得笔直,阳光落在他发顶的碎发上,像洒了一层淡金。他正低头和一个男生说话,唇角轻轻弯着,不知又说了什么好笑的事,引来几声低笑。
我把手指绞在一起,视线忍不住绕了一圈——
徐玩玩不在。
我心跳突然有一瞬轻快。她没来。她总是和顾时屿一起来的,有时候连台词都对得特别默契,我不止一次看见他们笑成一团。今天她缺席,像舞台上少了最亮的一束灯光——但我却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
“诶,声音巨小的那个女生也不错吧?就是那个……一直坐在角落的,挺有气质的。”?
“你说……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我记得好像是……宋悦。”?
“对对,就是她。”
我听见他们在提我,声音不高,但仍让我有些局促地低下头,装作专心看剧本。心里却涌起一股温热的波澜,不大,却细细密密地铺开来。
“除了请假的徐玩玩同学设演女主阿辞姑娘,剩下的三位主角色投票,”社长站出来,拍了拍手,“三位主角,每人只能投一次,不得重复。大家也要记得这几个主角得有真的有实力,比如音乐或舞蹈基础在身的。大家慎重投票。”
我把票捏在指尖,本来只是来看看热闹,没想过会有人投我。可一个名字接一个被念出来,我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女二角候选——宋悦,七票。”
我愣了一下。
七票?
“那就……恭喜宋悦同学,成为这次剧本中的‘虞镜’。”
有人鼓起掌来,我站起来的时候腿有些发软,只能小心地一步步走到台前,像走在风中,一不小心就会被吹散。但心底,却忽然浮起一丝微光。
“你演女二啊?”一个声音在我侧边响起。
我抬头,正对上顾时屿的眼睛。他没笑,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淡淡地看着我。
我轻轻点了点头,嗓音有些轻:“嗯……可能只是凑巧。”
他看了我一眼,低声道:“你气质挺像的。”
我一怔,脸不争气地红了。
排练开始前,我站在舞台侧边,偷偷往另一头看——他已经换好衣服,正安静地翻剧本。而徐玩玩,还是没有出现。
我不知道这次能演到多久,但至少在这个小小的剧场上,顾时屿和我,在同一个故事里。
···
徐玩玩回来的那天,天很热,教室门一开,阳光和她一起进来了。
她像往常一样大方地走进来,随手把包丢到椅子上:“诶呀,我迟到了吧?有没有人想我?”
几个社员立刻笑起来,有人还说:“没有你场面都冷清了。”
我没说话,只是把剧本翻到昨天排练的那一页,眼皮都没抬一下。但指尖在纸角上,轻轻撕出一道不明显的痕。
她朝顾时屿走过去,笑嘻嘻地说:“你不是说今天这场你最不想演了吗?我不在你有没有偷偷庆幸?”
“你话挺多的。”顾时屿把笔搁下,看她一眼,声音虽淡,却听得出带着点笑意。
我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们站在那儿说话,一句接一句,像是排练的戏根本没断过。他们的默契,是我没办法插进去的那种自然。
我低下头,装作专注看本子。可其实一句话也没看进去。
排练开始,她站回阿辞的位置,眼神一挑,就立住了角色。顾时屿看着她,台词一句都没错,那种眼神配合,仿佛从没停过。
我也在场上,站在旁边,演那个安静又克制的虞镜。
整场戏排得流畅,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只有我,肩背绷着,像一根被拧紧的弦。
排练结束,大家在收拾东西,她走过去和别的同学讲话,笑声很轻。
我捡起散落的剧本,把它整整齐齐放回自己的袋子里。
顾时屿从另一边走过来,停在我面前,没有多余的表情,也没看我一眼,只是顺手从
袋子里拿出一瓶水,递给我。
“喝点水。”
声音平淡,甚至有点冷。
我抬头看他,微微怔了一下。
“谢谢。”我声音很轻,低到几乎听不见。
他“嗯”了一声就走了,没等我回应,也没回头。
我拿着那瓶冰凉的水,站在原地,手指微微用力,指节发白。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我不是站在他们后面,而那束光也是我可以拥有的。
···
饭菜的香气在餐厅里弥漫着,锅里的冬瓜排骨汤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我坐在餐桌边,小口喝着汤,一边想着今天社团的选角会,脑袋里还回响着那段我试戏时念出来的古风台词。
“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妈妈夹了一块豆腐放进我碗里,侧头看我。
我眨了眨眼,放下筷子,声音比平常低了一点:“我们文学社今天排定小剧场演出角色了。”
“哦?你参加了啊?”爸爸来了兴趣,“演什么的?”
“一个古风剧改编,叫《春水如梦》。”我努力让自己说得自然些,但声音还是止不住带着一点点轻飘的自豪感,“我被选上了……女二。”
“女二!”妈妈笑着看我,“厉害了啊,你不是一直说你不适合演戏吗?怎么这次还演上了主要角色?”
我低头扒饭,咕哝着:“其实……我是投票选上的。”
“说来听听。”爸爸好奇地看着我,“我们也想听听你在学校风光的样子。”
我心里一阵羞涩,但还是慢慢地讲了起来。
“原本只是社团活动,我们要排一出古风小剧场,二十分钟左右。我一开始只是报名做演奏组的,结果社长临时说缺人,让每个报名的都读一段台词试戏。”我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绕着碗边滑动,“我就抽到了一个女配角的片段,是女二在送别男主那场戏……”
那段台词我记得特别清楚,毕竟在排练教室念出来那一刻,我整个人都像被点燃了一样。台词是这样开始的:
“侯爷,春风再美,也不及你当年回首一笑。若有来生,我定不再错过。”
“我当时念完,全场就安静了几秒。”我悄悄抬头看爸妈的反应,“然后有人拍手……后来大家开始投票,社长就说,‘你来演女二吧,我们一致通过。’”
爸爸笑着点点头:“这台词说得挺有感觉的,难怪他们都选你。那女主是谁啊?”
“徐玩玩。”我尽量用平常语气说,但还是忍不住往下接了一句,“男主是……顾时屿。”
“顾时屿?”妈妈立刻反应过来,“是不是年纪第一的那个男生?安静、有点冷,成绩特别好那个?”
我点点头,小声补了一句:“他这次居然也来演戏了。”
那是今天最大的意外。
顾时屿,一个平时几乎不参与社团活动的人,竟然安安静静地走进排练教室,坐在了最后一排。试戏的时候,他拿到的是男主“云侯”的剧本。他站在台前时,台词一出口,全场安静了。
“纵你芳华绝代,又岂敌乱世一剑。”
他的声音低沉克制,带着点旧时书卷气的清冷。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那个在长街策马归来的冷面侯爷,背后风雪纷飞。
我当时就在想,如果能和他对戏就好了。
没想到,真的成了现实。
“我和他有几场对手戏。”我轻描淡写地说,心却跳得有点快,“有一场是女二夜里去找男主告别……还有扯一下男主的袖子,”
“哎哟,拽衣袖?”爸爸装作惊讶的样子看我,“你可别把人家衣服给扯坏了。
我扑哧一笑,脸上却微微发热:“那衣服是戏服啦,我们剧务组租来的,还挺讲究的呢。”
妈妈看着我笑:“我怎么感觉你对这个顾同学……好像特别上心?”
我赶紧埋头喝汤,“哪有啊!”
可其实我知道,我确实对顾时屿动了心。那种悄悄的、藏在心底的喜欢,就像古剧里的文人墨客,不说破,只在几笔画中轻轻勾勒。
晚饭过后,我把碗洗了,回到房间。桌上的剧本还摊开着,灯光下泛着一点黄。那一页写着我和顾时屿的第二场戏:
“云大哥,我们顶峰相见。”
“帮我照顾好阿辞,有缘者定会再次相见。”
我默默地读了一遍,脑中浮现顾时屿那双清冷却不失温度的眼睛。
喜欢一个人,大概就是这样吧。他什么都没做,我却已经为他排练了一整颗心。
我拿起笔,在剧本角落写下一行小小的字:
“愿戏中风月,终能映入你眼。”
窗外的月亮静静地挂着,我坐在书桌前,心却早已飞到下次排练的剧场——
到那时,我会穿着水蓝色的广袖长裙,站在风声飘起的舞台上,在千帆过尽的古词里,说出我藏了许久的心意。
···
2012/11/10
晚上8点半
今天的风特别温柔,连阳光洒在校园图书馆前的小路上,都不像往常那样刺眼。也许是因为心情太好了吧。文艺社团的角色投票结果出来了,我拿到了女二的角色。那一刻,我像被轻轻抱了一下,整个人都轻盈起来了。
其实我一开始根本不觉得自己有希望。女二是个很有层次的角色,外表明艳、说话锋利,内心却藏着很多不敢说的柔软。我总觉得自己不够有张力,也不够耀眼。只是每次排练,我都尽力让自己进入她的世界里,用台词和情绪把她拼好、织完整。
投票那天,我故作镇定地坐在教室后排,目不转睛地盯着讲台,其实掌心都冒汗了。顾时屿坐在我前面,回头冲我笑了一下,说:“你会拿到的。”他的语气没有一点犹豫,好像他早就知道结局一样。
后来结果真的出来了,我看到自己的名字旁边写着“女二”,再往右边看,是顾时屿的名字——男主角。
我突然觉得心跳得有点乱,像文艺社用的那只老式节拍器,不小心拨快了一拍。
排练从下午四点开始,我们排的是那一场校园屋顶的夜戏,女二吹着笛子,男主坐在一旁陪她练习。他们一边说着台词,一边用笛声诉说藏在台词里说不出口的情绪。这个场景太浪漫了,连社团里拿着灯光的小林都忍不住感叹:“这也太像真的了。”
我重新练起了笛子,就是为了这一幕能像样一点。我吹着笛子,顾时屿就坐在我旁边,拿着剧本轻声念:“你知道吗?你吹的每一个音,我都听得懂。”那是男主说的台词,但在那一刻,我却忘了我们是在排戏。他的眼神太认真了,声音也比平时更轻,像怕惊动什么一样。
我低头继续吹笛子,却觉得指尖和心口都热起来了。像是风吹过琴弦,轻轻一下,就震得心乱如麻。
下课后,我正在整理剧本和书包,结果他走过来,递给我一瓶水。我一愣,他笑着说:“吹笛要润润嗓子。”我接过水,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指尖,像被电了一下,我下意识躲开,却又忍不住偷看他。
阳光透过树叶落在他身上,有些碎碎的光影,我忽然觉得他好像和之前有点不一样了——或者说,是我变了。
我认真地看着那瓶水,拧开喝了一口。清凉顺着喉咙流下来,却没能降下我心里的那一点灼热。我在心里悄悄地承认了一件事:
我确实喜欢他了。
不是那种“他人都说他好”的喜欢,而是经过一场场排练、一次次对视之后,慢慢生出来的、带着笛声和剧本纸张味道的喜欢。是一边假装认真排戏,一边偷偷心动的那种喜欢。
我知道他可能不会发现。他总是那么温柔,温柔得让人不敢靠近。但我也不是一定非要他知道。至少现在,我坐在他身边,一起说着别人的台词、吹着属于剧中人的笛子,偶尔分享一瓶水,也已经很好了。
来自高一的:
宋悦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