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一晚都没睡着,裴璟每每睁开眼睛,都能瞧见姜淮仍看着他。
他侧着身子躺在床上,少女亦睡在一边,两两相对,笑意不散。
裴璟那被当作枕头的左手轻轻挠了挠她头上的小漩涡,右手拢在了她的肩上,姜淮忍不住往前挪了挪,又靠近他几分。
她依恋地抱着他的颈,一点儿也不想松开。
白日里他说的那番话尚在心头回响,老天,来时她可从来没有想过才见他便会有这么一遭,那拥抱来得突然,亲吻来得突然,连现在同寝一床也突然,可怎么会让她没有觉得半点不适,好像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好像他们是早已相恋多年再重逢的爱人。
裴璟绕着指下青丝,也笑道:“想些什么?还不赶紧睡。”
他既已问起,姜淮自然也想问清楚了:“殿下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好像相爱之人都要把这个问题问清楚,然后要细细推敲,看看自己到底浪费了多少光阴。
裴璟认真想了想,却找不出个答案,只记得他在长春宫生了一场重病,虽然那时已经头脑不清了,可还记得姜淮一直在边守着。
怕是那时……便喜欢上了吧!
他拉起她的左手,那手心里长长粗粗的一道疤痕从左边划到右边,贯穿一个手掌。
因伤势太重,伤口很深,即便后来用了多少名贵的药膏,这疤痕也不可能掉了。
哪个少女喜欢把自己丑陋的一面暴露出来,姜淮也不例外,平日里她都是用手绢包着这疤痕,今夜睡前才把它拿走的,倒没想让裴璟看到了。
她一点儿也不想让他看到这丑陋的痕迹,欲要收手,却见裴璟低头,闭上了眼睛,虔诚地吻着那痕迹。
她能感觉到他的唇很软,手心有些湿润,还有些痒,他虔诚的样子让少女觉得这吻不是落在了手上,而是落在了她的心上。
“殿下……”姜淮喃喃道。
裴璟一直牵着那手,不肯松开,再睁眼时,他只有一脸的愧疚与心疼:“是我对不起你。”
姜淮摇摇头,她心甘情愿的,才不要他说对不起。
男人把人一把搂在怀中,耳下是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她闭上眼睛,从未有过这般安心。
“我喜欢你,很早很早就喜欢你了。来宣州找你,我想到的最坏结果也便是你把我拒之门外。我想没关系,若是你拒了我,我便守着,直到……直到你身边有其他人了我才肯离开。”
“还好,老天待我不薄,能让我继续陪着殿下。”
裴璟怎么听得了这些话,他拢着她的后脑,一下一下吻着那细腻的脸儿,满脸心疼:“傻姑娘。”
她扬唇,轻轻回应着他,抱着他脖颈的手也越来越紧,她就要与他不分开。
第二日早,连院外的大公鸡都不叫了,姜淮才拖着赖床的裴璟起来,男人闭着眼睛好像还在睡着,她也没有好多少,穿着寝衣跪着,一头青丝洒满了小床,只想把裴璟拉起来。
“殿下,我们今天要去城里买东西的。”叫不醒他,她只得伏在他身上娇声说话。
一瞧那扬起的嘴唇,她就晓得这人已经醒了,可他就是故意不睁眼,姜淮轻轻拍了他的胸口出气。
“殿下,不许装睡!”
裴璟这才睁开眼睛,双眼清明澄澈,那里有才睡醒的痕迹,只是他却不肯起来,亦从未觉得这样懒散的日子那么舒服,要知道在她没来以前,这个时候,他早已去山上练武了。
一睁眼便能看到这么明媚的脸庞,裴璟好不幸福,他一手殿在脑后,一手轻轻抚摸少女的脸庞,指下柔嫩的触感让他住不了手。
姜淮也不拒绝,甚至那小脸还主动往他指下凑,让他摸个够,乖巧的样子让裴璟更舍不得这个宝贝的。
“以后可以每天第一眼看到的都是你吗?”他问道。
姜淮抱着他的脑袋,与他鼻尖对鼻尖,气息缭绕,你送我迎,她如鸟儿一般轻轻啄了啄那唇,笑着点点头。
裴璟这才慢慢起身,男人揉揉眼睛让她等着:“我先烧水去,你穿着衣服。”
姜淮先换好衣服,想找个地方坐着梳妆,却发现不要说是梳妆的地方了,连面铜镜都找不到。
这男人,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
她无奈笑着摇摇头,随意拢着青丝出去,见他抬着盆过来了,这才对着水里的倒影梳着头发。
裴璟何尝不知姜淮此举是何原因,心里盘算着今天要购置的东西里又多了一样。
姜淮没再梳宫中发髻,只编了几条整齐的小辫子,又把后头的青丝盘到后背,用青绸带系紧。
她未配什么珍贵的珠宝,只在耳边吊着两颗小珍珠,青衣裹身,细腰惹眼,即便打扮得再朴素,可耐不住她青春明媚,一身打扮灵动亮丽,气质脱俗。
和她这么一比,裴璟突然觉得自己实在老上太多了,想当初在上京城,他也算得上容貌出众的人,可现下男人摸了摸唇边已“发芽”的黑须,想起自己有几日未刮了,更觉得不能这样和她一起出门。
瞧他摸着自己的胡子在思索,少女扑哧一笑,想起昨日初见裴璟,她还有些愣神,那个容貌俊美,一身贵气,叫上京少女魂牵梦绕的少年郎君怎么变成了个满脸胡须的糙汉子了。
少女笑着摇摇头,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
“是有多久没有净面了,倒要老了十岁呢!”
她一提起年岁,裴璟又有些不开心,他长她八岁有余,即便现在自己二十有五,也是大好年华,可要和她比起来,那和老牛也无不同。
姜淮哪有空理会他这些小心思,只站在他面前扶着他的下巴,用拇指长的剃刀轻轻挂着胡子。
“可不许动,小心伤到了。”
她靠得如此近,裴璟鼻息里都是那甜香的气味,那般熟悉亲切,好像又回到了他们在长春宫相处的日子。
原来思念如此之深,只是他从不敢承认。
不多时,一个俊朗的郎君又出现了,瞧见那干净的面庞,姜淮忍不住往上亲了亲,她捧着裴珩的脸,舍不得放开,一脸沉迷,即便再过多少年,这张脸也一直让她喜欢着。
自宣德门那一眼看去,到如今,已有十一年了,她喜欢这个人喜欢了整整十一年啊!
她一直盯着自己看,裴璟扬头,凑上去亲了亲。
“老盯着我看干嘛,我可没你好看!”
又被亲了,从昨天见面到现在,他们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倾诉彼此的爱意,好像要把失去的那三年的亲密都补回来。
记得来宣州时有忐忑,有不安,有期待,可没有想过他们的关系会发展得这样快,不需要花时间消除三年的陌生与隔阂,才见面便知道彼此的心意了。
姜淮心里只有甜蜜,她忍不住抱着裴璟,一脸幸福地叹道:“真好啊,又能与你再一处。”
裴璟扬唇,一把将人抱了起来,姜淮猝不及防,轻轻叫了一声,又赶紧拢住了他的颈。
她双脚已高高离地面,男人抱着她朝屋里走去:“走,我们今日下山买东西去。”
二人到了山下的萧山村时又碰到了那群小孩,姜淮把身上仅剩的糖果都分了去小孩们才散去
一小姑娘过来,只拉着裴璟的手,奶声奶气问道:“叔叔,这位姐姐是谁啊?”
裴璟看了一眼站在前面害羞的姜淮,弯下身子,同她笑道:“这是叔叔的……”
他话说到一一半才发现不对,他们叫自己叔叔,却叫姜淮姐姐,这不是让姜淮生生差了自己一辈吗?
姜淮过来,把人拉走:“好啦,等姐姐回来再给你们带糖吃。”
小孩子们听了高高兴兴送他二人走,再无人问起姜淮的身份。
裴璟无奈摇头,牵了马过来,把少女抱在上头,姜淮才坐上去便有模有样地拉着马缰,瞧她这样,裴璟惊奇道:“学过骑马了?”
姜淮稍稍低头,朝他神秘笑道:“学过,不过也只学了三日。”
自慕霆送她那黑马之后,她偶尔也去马场跑上几圈,也得要有马夫在才敢上马。
学了三日,到了第四日她就被马掀下了背,差点把左脚骨头折了,后来是再也不敢骑了。
裴璟翻身上来,一手牵扯绳,一手抱着人:“等回来就教你骑,我们住得远,不会骑马可不行。”
姜淮嘴上应着好,心里却想着以后就找借口敷衍了去。
买了碗筷,买了布料,买了铜镜,还买了一堆的小东西。裴璟以前独自一人过得粗糙,可现在有了一个姜淮,再不能像以前一样不讲究了。
到了中午,裴璟带着人去酒楼用饭。
他一个人倒是甚少来这儿,现下姜淮在身边,便是一点儿也不想苛刻了她,只说:“岭南的菜色不若上京精美,可甚是新鲜开胃,我带你吃上几道。”
姜淮抬头,看了一眼酒楼处挂着的彩旗,下意识摸了摸肚子,虽有犹豫,却还是笑着对裴璟点了点头。
小二上完菜,他挑了一筷凉菜到姜淮碗里,她低头,看着不知名的绿色蔬菜里拌着一个个剁碎的红辣椒,不由得咽下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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