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近乎是带着发了疯的急切给她打出一通电话。
她刚出工作室就收到了他的消息,没办法,她只能忍着酸涩狠下心回复他,就匆匆按灭了手机。
淡蓝到公交车站等车,手机设置的是静音模式。直到公交车来,她才发现手机一直在闪烁。
看了眼手机又看了眼公交车,最终放弃乘车,接通了电话。
打了好几通的电话终于接通,他一肚子想说的话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喂。”很低沉的一声,紧接着停顿了五秒,没有人说话。
淡蓝张了张,声音阻在嗓子里,怎么也发不出来。
“为什么不来了,是有什么事吗?”他这句话说的异常平静,好像只要他自己是冷静的,结果就不会差。
他还是这样的好,她以为他会发怒,会质问,但什么都没有。
淡蓝有一种空白的虚无感,她多希望他能在这张纸上画点什么,甚至将它揉碎、撕烂,再踩一脚。
她缓了缓,身体僵硬着,违心地说:“就你以为的意思。”
“我不明白!”电话那头是忽然的震颤,他再次重复了一次,带着卑微的无力。
“那我就说的明白点,我们之间不可能了。”她说这句话时,眼眶发热。
“你在哪儿我去找你,我要听你当面说。”他咬着牙,急切地就要下床,连身上的伤都不管不顾。
“你好好养伤,我们应该不会再见了,对不起,祝你以后美满安乐。”
她不能再说下去,不然一定会忍不住的哭出来。
电话被挂断后,他说:“没有你,哪来的美满安乐。 ”
眼眶几乎是瞬间发红,她没有给他任何理由,但是他依然深深相信,她是有苦衷的。
淡蓝坐在公交站台的长椅上,她痛恨自己,却也无能为力。
她错过了上一班车,索性就走回去。
宜信县是一个烟火气息非常浓的城市,这个时间段,街头的小吃摊都已经支起来,各种各样的灯光,各种年纪的人群都在这里交融。
她却觉得,自己暗淡无光。
医院里,靳爷爷也腾出时间来看他了,走到门口,不是想象中他躺在床上的画面,而是他跟医生决绝的说要出院。
看到靳老爷子来了,医生跟他说让他们好好再商量商量出院的事情就离开了。
看到老爷子来了,他情绪也不高,没什么表情就是执着着要出院。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个病还是要在医院好好养。”
意料之外地,他沉默了。
“是不是我没在老宅住满三个月,她才离开我的……”良久,他终于说话。
靳爷爷像是看到了一个陌生人般,表情讶异,把想说出来的话咽了下去,脑子转了个弯,重新措辞道:“还以为你是闲不住,没想到是魔怔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一切是骗你的。”他话音一转,“但是我喜欢她是真的。”他语气轻轻的,像只淋湿的小狗,找不到回家的路。
“以前老说我迷信,现在自己倒是陷的深。”靳爷爷没有多说什么,“想回去就回去吧。”
不经历一场,他是不会改变现在这个糟糕状态的。靳爷爷叹了声气,他没想到这小子也会有这么一天。
他不信虚假迷信的东西,但他知道,自己对她的爱是真真切切的。如果迷信可以让她回到他身边,那他愿意试一试。
虽然带着自我欺骗的性质,但是他还是这么做了。曾经的一寸寸画面他挥之不去,老宅里是这些美好的来源,他怎么样都是要回去的。
黄昏散去,夜色朦胧。
淡蓝走了几十分钟,终于到家。
疲惫感、失落感、罪责感……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被无形的枷锁束缚,好像怎么做都挣扎不开。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的生活没有什么变化,两点一线,每天如此。
通讯列表里的那个人也没有任何动静。她没有把他删除,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被他删除,她甚至不敢点进去两人的聊天界面再看一看。
删了也好,不删也罢。两人关系只能这样止步。
靳恒楷这几天一直沉浸在工作里麻痹自己,当他回到老宅,看到淡蓝留给他的那个信封和早已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空壳,他才清晰的接受自己被抛弃的事实。
她把界限划的干干净净,他们又变回了开始的陌生人。
但是他还是住在宅子里,像是在和命运较劲。
狼狈比失去难受。
此时,他正在处理羽恒科技的问题,门铃响了。清脆的一声,让他心里颤了一下。
一种不可能的期待还是涌上来。
他慌忙拄着拐去开门,可到门口他又意识到,他根本没换锁,如果是她,怎么会按铃呢?
这里她最熟悉。
他顿时不抱期待。
门被打开。果然不是她,是快递员。
“是淡蓝吗?你的包裹请签收。”快递员的语气公事公办,没什么温度。
签收人是她。
他犹疑片刻,签上她的名字。
他拿着笔的手划得飞快,好像如果不这样做,自己一定会抑制不住对她的思念。
可是思念怎么会抑制的住,门一关上,脑海里都是她的脸,开心的,悲伤的,和想象中决绝的。
他坐回到沙发上,用蛮力打开包裹,这是他对她无声的控诉。
他对她的那点生气,在看到包裹里的东西的时候瞬间凝固。
包裹里,是蓝丝绒盒子装着的钻石,是他们互相给对方剪的头发做的。
可为什么只有一颗?他想了想,应该是店家把他们都头发混在一起变成了一颗。
这一颗钻石,是他,也是她,更是他们。
所有情感在此刻倾泻而下,他必须承认,他没办法不爱她。
突然又想起两人初见时,荒唐、滑稽、难以置信。但就是这样,才是爱情最可贵的地方。
一见钟情也好,日久生情也罢。只要是她,以什么样的方式相见,他都会喜欢上她。
他们有这样的开始,他觉得自己很幸运。
这是他相信的缘分,也是他相信的命运。
他抬起手看了眼手上的戒指,心中愈发坚定。
淡蓝那边也收到了签收消息,她不知道他会怎么处理,大概是扔了吧。他总不可能还喜欢她。
她放下手机,随即投入工作。
在此之后,两人再无交集。
新工作进行的很顺利,一天又一天,一个月很快过去。她的心情也渐渐地趋于平静。
这一个月,她没有刻意的绷着自己,下班了就去公园走走,她喜静,在这样的大自然里,她可以真的放下自己身上的包袱。
起码下次起航的时候,自己能够有力气走得更远。
淡蓝如往常般回到家里,妈妈叫住了她,这是第一次两人面对面聊起离婚的话题。
她的手不自觉地握着。
母亲一字一句的说出她的想法:“我已经向法院提起了诉讼离婚,到时候离婚后或许会把这套房子卖了,你会怪妈妈吗?”
怎么会,她的一切都是母亲给的,怎么会怪她。
虽然这套房子自己生活了很多年,但是妈妈应该比她更难过。之前最苦的时候她都没有选择把这套房子卖掉,现在卖掉也算是割舍过去,割舍痛苦,也减轻债务负担。
她心中坚定,然后摇摇头说:“妈,你做任何决定我都支持,我只希望你是幸福的。”
“有你,我就幸福。”妈妈眼中深含热泪,却始终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她们家的这套房子不大,却承载了她童年的所有记忆。淡蓝仔细环顾了四周,房子里是暖色调的,有些东西甚至还是十几年前的物件。
说要告别,还真有点舍不得。
她又补了句:“妈,我支持你。”
官司的进程很顺利,她也终于见到了自己消失了不知道多久的名义上的父亲。
见到他的一瞬间她以为她会特别恨他。但是没有。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的爸爸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以前那个疼爱她的爸爸去了哪里?
曾经的一切很真实,现在也是。
法院肃静,听得阵阵回响,终于母亲跟羁绊告别,迎来了新的开始。
淡蓝帮着母亲卖掉了房产,搬到了陈小鱼介绍的工作室附近的一个老小区里。
经此,落到母亲头上的债务也已经还了大半,最后的钱,她再工作几年也能慢慢还清了。
离婚卖房的消息邻里街坊都知道了,没有人扯闲话,因为他们也知道这些年她们过的有多么不容易。
许泓是听到这个消息才知道淡蓝从弗北回来了。
他大学毕业之后,直接进入了和春市最大的科技公司工作,转正后一路晋升,前途无量。
两人大学毕业后见面的次数还不如上学时一个星期见得多,但是关系没怎么变,还是和以前一样。
他知道她心里肯定很难受,所以给她发了信息请她吃饭。
淡蓝回了个好。
两人吃饭的地方是一家家常菜馆,这里是以前家长们最爱来的地方。
熟悉的味道刺激到她的味蕾,这些天她都没有怎么好好吃过饭,工作室的事情还有家里的事情让她忙的脚不沾地。
“慢点慢点,我再给你拿点果汁。”许泓准备跟服务员开口的时候,淡蓝阻止了他。
“我想喝酒。”淡蓝说:“越烈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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