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听说了吗?醉香楼新来了一个美人伙计,长得可漂亮了!”
“醉香楼还招女伙计啊?”
“什么女伙计?人家是个男人!我敢说,那小伙计的相貌绝对是京城中的一等,比宫里的娘娘们还要好看!”
“我知道那个伙计,皮相确实好看,而且还能说会道,见了谁都笑眯眯的。我上回故意把赏银丢地上踢远了,他还笑着弯腰去捡了回来,乖得像条狗似的!可惜他的东家是荀玉薇,不然我肯定把他抢进府里伺候我。”
“秦兄,你府上有几十名家姬,还不够你折腾呐?注意当心身子啊,哈哈哈!”
东灵阁内,闻彦兮坐在窗边喝茶,默默听着屏风后几个公子哥的谈话,眼眸微动。
在醉香楼工作的必定都是卑贱粗鄙之人,一个小小庶民怎么可能会比皇妃们还要美丽?
更何况,那还是个男人!
她搁下茶杯,起身摇扇缓缓道:“去醉香楼。”
贴身侍女翠墨劝道:“姑娘,隔壁都是不学无术的公子哥,他们的话信不得真啊。”
闻彦兮淡淡道:“是真是假,我得亲眼验了货才知晓。若是那贱民真如传说中那般颇有姿色,我把他买回家里献给姨娘当小厮,不正好圆了我的一片孝心?”
翠墨恍然大悟,称赞道:“不愧是姑娘,真是深谋远虑!只要姨娘与旁人有染,老爷就会把她打出去了!”
闻彦兮冷笑一下:“姨娘夺走我太多幸福,我一定要千百倍地向她讨回来!”
主仆上了马车,翠墨心疼地注视闻彦兮,说道:“姑娘,你虽是太常之女,却从小命运多舛,说到底都是被那姨娘害苦了!那酒楼伙计若是真有些姿色,翠墨一定倾尽全力帮助姑娘完成大计!”
闻彦兮轻轻握着翠墨,微微牵起嘴角:“我自幼生母病逝,疼爱我的继母又被那毒妇害死,偏偏那毒妇最近还生了弟弟,花言巧语抢走了爹对我的关怀。我身边唯一能说知心话的,只剩你了。此计若能成,我一定好好赏赐你。”
“姑娘说得哪里话?我不要赏赐,只要姑娘一直留着我就好。”翠墨问道,“对了,姑娘,倘若到时计划成了,姨娘真的犯下通奸罪,我们要如何救出那伙计呢?”
“救他?为何要救?”闻彦兮冷冷道,“他的确与姨娘通奸,按律当杖责一百,能否挺过去,全看他的造化。”
翠墨心中微凉,不忍道:“姑娘,再怎么说,那伙计也算是被我们设了套算计了,还是得救他吧……”
“一个卑贱的庶民,死了就死了,他若有冤屈,那就到鬼界状告我吧。”闻彦兮说完,闭上眼开始小憩。
翠墨坐在一旁,犹犹豫豫,再不敢出声。
过了一会,马车到达醉香楼门口。翠墨唤醒闻彦兮,主仆俩一前一后下了马车。此时正值中午,是醉香楼最热闹繁忙的时段之一,大量人从门口进进出出,门口边上还排着一条等候吃饭的长龙。
闻彦兮将眼前繁华喧闹尽收眼底,微微蹙眉。
吵死了。
她对翠墨使了个眼色,翠墨走入人流里与一个伙计搭话,不一会就返回来了:“姑娘,我打听到了,他在那。”
闻彦兮顺着翠墨指的放向望去,只见那条长长的队伍一端,站着一个肤白貌美的少年。少年五官秀丽脱俗,一颦一笑灿若朝霞,明媚喜人,虽穿着粗布衣衫,浑身却流露着不合身份的风流潇洒。他此刻正对排队的客人谈笑,望着对方的眸子里盛满了温柔,宛如春风一样轻轻拂过心尖,留下散不尽的圈圈涟漪,令人不由自主地萌生出想要一直和他聊天的**。
翠墨感慨道:“他还真的颇有姿色呢……”她回过头,却见闻彦兮盯着少年出神,连忙道,“姑娘?姑娘!”
闻彦兮发自内心地长吐一口气,叹道:“想不到这世间,竟真有如此美丽的男子。”
“……姑娘?”
闻彦兮走到少年面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正和客人说笑,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一眼闻彦兮,笑眯眯回了句“我叫谢无意”,然后接着和客人聊天:“老爷,那句老话说得好,四时阴阳者,万物之根本也。现在正值大好春光,您在操劳大昭基业之余,可以多走出来吸收阳气,去信天最热闹的地方呆上一个时辰,这对您的身子、心境都大有益处!”
“谢郎啊,平日埋头公务实在乏味,还是和你说话令人快活,能忘记烦恼。我以后天天来找你聊天,赏银接着。”
“哎哟,小的多谢老爷赏识。老爷能赏脸来咱们酒楼,就是给咱们酒楼面子!”
闻彦兮若有所思地注视少年,向来平和的心境此刻掀起万卷波浪,难以平复。
这么美丽的男人,死了确实有些可惜了。
而且听他说话,似乎还有些见识和素养,不该被姨娘那种女人糟蹋。
她又厌烦地瞥了一眼和少年攀谈的男子。
此人虽然只是个六品小官,但好歹有官职在身,居然和平民似的站在这里和一个伺候人的伙计谈笑?哼,他肯定也是看中对方姿色,意图不轨!
翠墨跟在后面,扫了一眼队伍里的那些满脸期待的官宦小姐,然后担忧地看向闻彦兮,心想:糟了,姑娘不会也被这伙计迷住了吧?
闻彦兮开口道:“伙计,我要见你们掌柜的。你带我过去。”
“好嘞!”谢无意热情地回应完,和客人笑道,“不好意思,我去去就来。”
客人见对方是太常之女,自己官阶又不够,只好不舍道:“那你快去吧。谢郎,早点回来啊!”
“您放心,我一定速速回来!”谢无意说完,对着闻彦兮哈腰道,“这位姑娘,请跟我来。”
“嗯。”闻彦兮冷傲地点头,跟着谢无意穿过人海进入酒楼。她默默注视他的背影,见他后背宽阔□□,不禁心想:他的后背靠起来一定很舒服。
下一刻,她就被自己莫名其妙的念头弄得害臊了,赶紧晃晃脑袋断绝想法。
谢无意领着闻彦兮走进深处的一个房间,对着正在飞快拨算珠的掌柜的说道:“掌柜的,有位客人找你。”
“哦?”掌柜的抬头一看,连忙大惊失色地从位置上坐起来,笑着迎了过来,“原来是闻姑娘啊。抱歉抱歉,这小谢是外地来的,才上岗不到五日,很多事情都没弄明白,人也认不清。他哪里得罪姑娘了还请明言,我一定好好责罚他!”
“他没对我无礼。”闻彦兮淡淡道,“掌柜的,我有话单独和你说。”
“好。”掌柜的笑着说完,对着谢无意训道,“看什么看?还不滚出去继续招待客人?”
“是!”谢无意笑嘻嘻地大声应和,转身退了出去。
入座后,掌柜的忐忑问道:“不知闻姑娘有何指教?”
闻彦兮问道:“刚刚为我引路的那伙计是谁?哪里人氏?年龄几何?为何来此?关于他的事情,你统统给我讲明白了。”
掌柜的心想:果然,又来一个被那小子迷住的官家小姐!
他回道:“他叫谢无意,来自幸州桐花县乡下,今年十八岁。他在家和妹妹相依为命,独自来京城讨生活。这小子长得好,嘴巴甜,脑子转得快,客人们都爱和他聊天,称呼他谢郎。原本咱们醉香楼的生意就是京城最好的,他来酒楼门口迎客后,生意更加兴隆,每日楼内都挤满了客人,外头那些排队的客人也丝毫不着急,他们与其说是来吃饭的,倒不如说是来找他聊天的。”
掌柜的心想:我要是有谢郎一半的美貌与潇洒,还会呆在这里操劳到头发花白?我啊早就轻松攀上高枝、飞黄腾达去了。
那小子,还是不够聪明。
闻彦兮想着谢郎的笑容,淡淡道:“他不过是皮相出众了些,又会察言观色,不至于这般吸引人吧?掌柜的,你有些夸张了。”
掌柜的笑道:“闻姑娘,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啊。那小子身上似乎真有什么魔力,一个乡巴佬不但颇见识,还读过点书,能和客人们谈天说地,讲话诙谐风趣,叫人好生愉悦。”
闻彦兮眼眸微闪:“掌柜的,这个伙计值多少银子?”
“抱歉了,闻姑娘,东家不卖。”
“我若非要买他不可呢?”
“那您还是去和东家讨人吧。我只是给小小掌柜的,您别为难小的了。“
“带我去见你们东家。”
“您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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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楼茶室内,荀玉薇坐在案几前翻阅着这几日的账本,笑得合不拢嘴:“这小子确实有点本事啊,我收他收对了。”
身旁的侍女幕涟笑道:“东家,要不让谢郎提前转正?”
荀玉薇毫不犹豫否决:“不行,那会坏了我的规矩。”
幕涟嘟囔道:“他一新来的,您安排他在门口接客,而且得从白天站到晚上打烊,比其他伙计工作时间长,工钱却是最低的。您分明就是想多压榨他。”
荀玉薇掩唇呵呵笑:“谁叫我是东家呢?”
这时,门外响起掌柜的的声音:“东家,闻姑娘找你有事。”
“进来。”
掌柜的推开门,恭恭敬敬地请闻彦兮进入,还是关上门离去。
“请坐。”荀玉薇望着闻彦兮坐下,笑道,“闻姑娘,找我何事?”
闻彦兮淡淡道:“我要买下谢郎,花多少银子都行。”
荀玉薇眼底露出不屑,脸上笑容可掬:“一千两黄金。”
闻彦兮微微蹙眉,不悦道:“东家,我不是来和你开玩笑的。”
荀玉薇神色有些慵懒,撑着头道:“五千两黄金。”
“你!”闻彦兮恼了,“你敢跟我开玩笑?你可知我是谁?”
“你是太常嫡女,那又如何?”荀玉薇的丹凤眼里显露一丝厉色,“谢郎与我签了白纸黑字的契约,他是我的人,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我爹位列九卿,我只要说一声,就能让你这地儿元气大伤,至少十年透不过气。你不怕吗?”
“原来是来砸场子的。幕涟,请客人出去。”
“是。”幕涟对着闻彦兮,面无表情道,“闻姑娘,请。”
闻彦兮捏紧手里的摇扇,凶狠地盯着荀玉薇,脸色微沉:“好你个荀玉薇,居然如此嚣张跋扈!我倒要看看,你背后的主子是谁!”
说完,她站起来转身拂袖而去。
荀玉薇盯着她出门,冷哼一声:“听说她早年丧母,继母又病逝,闻笑陵纳了一个有手段的妾室,对她关爱不多。原本我还挺同情她的身世,现在看来,她是有点活该在身上的。”
闻彦兮冷着脸跨出酒楼,见翠墨满脸通红地站在谢无意身旁,不满地走过去:“翠墨,回府。”
翠墨连忙应了一声,不舍地望了谢无意一眼,赶紧跟着主子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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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时,闻笑陵回到家中,抱了抱迎面扑来的小女儿,和爱妾好好温存了一番。听闻闻彦兮病了,他便面色淡定地过去看望。
卧房内,闻彦兮半躺在软榻上,皮肤苍白,模样泛着憔悴。闻笑陵坐在旁边,关切道:“阿彦,你怎么忽然病了?可是晚上着了凉?”
闻彦兮眼眶微红道:“自从上个月姨娘又生了一个弟弟,爹就几乎没问过我的事。女儿以为,爹不要我了。”
“傻孩子,你也是爹的骨肉,爹怎会不要你?”
闻笑陵出身贫寒,三十多岁考中进士,四十岁才得女。这个女儿虽然性子怪异,他不甚喜爱,但骨肉相连,他还是对她关照有加。他见女儿居然为了骗他,用脂粉涂抹脸蛋假装生病,不禁反思自己的日常——
或许自己最近真的冷落了她吧。
翠墨端来甜粥,闻笑陵接过粥碗,对着女儿笑道:“阿彦,爹喂你吃东西。”
闻彦兮别过脸:“我心中有事,吃不下。”
“你有何心事?”
“前阵子我屋里走了个小厮,一直缺人。今日我去醉香楼,一眼相中一个伙计,去问东家要人。可那东家居然张口索要千两黄金,我实在气不过!”
“荀东家不给就不给了,信天这么大的地方,还怕找不到能伺候人的小厮?”
闻彦兮看向闻笑陵,委屈道:“女儿在乎的不是那伙计,而是尊严!荀玉薇一个小小开酒楼的,她怎敢瞧不起我们太常府?她明目张胆地欺负我,也是在欺负您啊!”
闻笑陵温和道:“阿彦,你别胡闹了。荀玉薇后台有主,不是你惹得起的。”
闻彦兮不解道:“她一个开酒楼的,背后的主子再厉害,难道比您地位还高?”
闻笑陵把碗递给翠墨,遣走所有下人,严肃道:“阿彦,你可知荀玉薇的姓氏来历?”
“荀氏是前朝皇族姓氏,她荀玉薇就算是前朝宗亲,那也是个余孽。”
“荀玉薇是前朝的十七公主,暴君的亲妹妹。她的母亲是名门裴氏女,另一个姐妹嫁到了名门萧家,诞下当今圣上。”
闻彦兮这下真的脸色惨白了:“难道,荀玉薇能在京城嚣张多年,是因为……”
闻笑陵点头,郑重道:“荀玉薇背后的主子,正是圣上。荀玉薇虽是前朝皇室血脉,但认同圣上的正统身份,而且他们是表亲,自幼感情深厚,因此大昭建立后,圣上才会扶持荀玉薇开了这醉香楼。阿彦,这次你就当吃了教训,以后万万不可再去惹荀玉薇了。”
“女儿明白了……”闻彦兮咽了咽嗓子,眸子里依旧闪烁着惊慌失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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