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的就是这句。胡青将翻了没几页的香料大全合上。
黑曜以为胡青会说点什么，等了会儿，却只见胡青从储物袋里取出个奇怪的物件。
此物有小型石磨那么大，是完整的玉质材料雕刻而成，通体泛出柔和的乳白色光晕，一看材料便知价值不菲，比之更稀奇的是上面明雕暗刻一共套嵌了内外两层，复杂的符文既为用也为饰，非得花不少时间和耐心才能炼制打磨出来。
“这是心魔劫模拟器，我百年来的心血。”胡青言行间颇为自得，他特意补充了一句：“就连材料，也是花了些时间弄到的。”
他大大方方留足时间展示，等黑曜欣赏完才继续说：“方法很简单，进去体验一番，要是能自己出来，你定能解心中烦忧，我还另外送你三百年一熟蟠桃三枚及丹药若干，如何？”
黑曜呆住，他疑心自己听错了，或者遇到什么灵界新型骗局。
蟠桃，经过品种改良后作为高档水果在灵界少数人手里流通，对修行有助益，有的好单位好部门，还作为奖励发给员工。
长那么大，别说三百年一熟，百年一熟的黑曜也只在画报上见过，倒是听说自己没出生那会，老黑往家里带了两个，大家各分到一小块尝尝鲜。
所以真的会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吗？给解决问题，还能连吃带拿，胡主任他怎么看都不像大善人吧。再者，心魔劫牵扯到神魂，听闻异界邪魔最喜好生摄神魂，胡主任也不能那么丧心病狂吧。
黑曜的沉默和迟疑被胡青看在眼里，胡青暗自点头，事关神魂实在开不得玩笑，不然之前唐鑫也不会亲自到场处理问题，还费老大劲儿给黑曜争取福利。
否则，心魔劫模拟器也不会练出来那么久，找不到一个适合试用者。
没被突然的好处冲昏头脑，心地不错，也不算太傻。
“谨慎些终归不错，无论如何我都尊重你的选择，先喝些果茶，慢慢想。”胡青耐心非常，眼中笑意不减，开酒柜取出粉色瓷瓶一支，悠然倒给黑曜一杯。
无功不受禄，杯里灵气都快溢出来了，黑曜盯着卡槽桌，试图从果茶里盯出什么没意会到的职场黑话来，领导亲自倒好递来的灵茶，不敢喝。
“太贵重了，胡主任。”黑曜干舔自己的鼻头两下，一语双关。
“不算厚重，如果能成，你也算帮了我的忙，否则显得我欺负小孩不懂事。一则这果子在我这发挥不了太大作用，不如给你增进修行，日后更好一展身手。”
话音轻柔，却字字分明：“二则，我可以道心起誓，若存半点歹心或这次损了你的修为，折了你的灵根，我愿受天道责罚，雷劫加身，不得存进。”
这么郑重？黑曜被震惊了，胡青这手笔非同一般，这下他确定了，心魔劫模拟器恐怕真有不小的问题，但这事你情我愿，他希望帮吕怡脱困，胡青给出的诚意也断了他的后顾之忧，且胡青这一趟公差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要是自己有个三长两短他确实无法向上面交代。
一番思索后，黑曜下定决心：
“需要在里面做些什么？要是我自己出不来怎么办？”
“出不来的概率很小，有我在你不用担心。”胡青掐诀引动法器，黑曜四周出现熙熙攘攘的人群实影，看样子是古早位面时间轴，在一条颇为热闹的街上，里头有着绫罗绸缎打马游街的富家公子哥，也有通身粗布短打担货叫卖的贩夫走卒。
街上叫卖声、谈话声嗡嗡不绝，就连街头撒尿圈地的大黄狗都格外逼真。
“怪道刚才觉得眼熟，这不是咱们司里的……”储存回溯法器吗？
“不是，不是。说了是模拟器。”胡青微笑着引开危险话头：“就算我有本事做出真的来，也要有十条命才够天雷劈啊。你在里面模拟历劫一世，期间我会调整贪嗔痴爱别离等各项参数，你应完心魔劫自然就能出来，要是失败，最多会损你点道心，将养些年月也就回来了，届时你照样能得解忧之法。”
是一条线上两只蚂蚱的豪赌。
“就依胡主任所言，只是这肉身……”确实也不是很过分。
“我来替你接管，且放心。”胡青信誓旦旦，黑曜侧过脸撇嘴——早先可不是这么说的。
这时，幻境长街拐角处，有一骑高头大马的少年优哉游哉驭着缰绳而来，他朗目疏眉身量挺拔，通身都是金银堆里养出来的贵气，偏又透着富贵窝里罕见年少天真。不知他此刻遇到了什么好事，断断续续哼着不成调的音节，周边空气都好似轻快了许多。
白马穿过黑曜和胡青，哒哒走远了。惊鸿一瞥来不及细看，黑曜却觉得这人有种很微妙的熟悉感。
“好。麻烦胡主任了。”黑曜应声。
一狐一狗即刻依约立誓，待意识海内涌起一股酥麻战栗，胡青知晓契约已成。
他心满意足收起心魔劫模拟器，嘱咐道：“今日先好好休息。”
……
霁明城位于南方运河汇聚点，是走水路通往都城的必经之处，属越国内部交通要地，举国上下的客货泰半都在此吞吐，且此地水土丰肥，地势平坦，素有“陆上天国”之美誉。
依仗其地理位置，霁明城的富庶同样天下闻名，文墨之风浓厚也在全国数一数二，每三年会试前夕，总有五湖四海的举子汇聚于此，作诗弄文，以期名扬天下，就连街上货郎见得多了，也能吟上几句诗。
正值会试前半年，安定江上松涧画舫今日由赵家牵头，并几家书院共同举办一场盛大文会。
赵家祖上做盐米生意起家，富裕多金，家中只得一独生子名唤赵曜，不仅颇有聪明才智，且仪态不凡，赵家几代就出他一个读书人，自然宝贝得紧。
赵老爷听书童说赵曜有办文会，要与各家学子取长补短的打算，当即包下安定江上最好的画舫，厚礼请了几家书院的山长，又拿到当地学官题词，当月就开始造势，凡有举人以上功名者持相应文书皆可前往。
势头造足，还放出资学的风声，凡与会文墨评为前三者，赵家供给该生试前一应花销，赠纹银五十两至百两不等，另附冬夏新衣各两套。
即使不能在会上扬名，也可白蹭顿上好的席面，何乐而不为？
来者络绎不绝，原本三层的巨大画舫竟显得拥挤不堪，赵家又紧急另包了两艘，这才安置下。
刚结束一轮诗赛，中场评诗，花厅外卡着时间进来婀娜多姿的十来个舞娘，另有安定江上最好的琵琶手和管弦乐师，一时间靡靡乐起，众人好似忘却了先前的针锋相对，一派宾主尽欢之像。
趁大家沉醉在舞乐中无暇顾及其他，赵曜起身离场，一路避开众人，甚至连贴身的小厮都被他躲掉了。
本来他的意思是，请几个熟悉的有才的学子私下聚聚，大家交流交流学习经验，可事情传到他爹耳朵里直接变了味道，起手就是一套大动作，白银烧了千两不说，大家明里暗里都奉承他，从文会开始就陪了一路的笑，搞得他浑身不自在。
七拐八绕，找了个偏僻的恭房，嗡乱的头脑总算清明片刻。
舒缓一通后赵曜倚栏，望着墨绿的江水发了会呆，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觉最近怪事频发，今晨外出，恰巧又在宅子后门遇到卖身葬父的落魄丫头，他施了银钱好生相劝才打发走，否则人家哭着喊着要进门给他做丫鬟。
这事要是放半年前他绝不多想，可恶霸强抢民女，赌徒卖儿卖女，耕读之家少年欠债被骗肉偿这样的戏码一个月就能遇到四五回。
最过分的一次是打马街边过，只抬头与二楼的女子对视一眼，人家就哭着喊着要与他好，哪怕不要名分，事后听闻还是个有夫之妇，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
赵曜扶额，总觉得是他爹在外头得罪了什么人，自家被盯上了，虽说偶遇的姑娘相公们个个漂亮，可他硬是起不来一点歪心，从头到尾只觉得憋屈烦闷，最近干脆连门也懒得再出。
不过就算不出门，结果好像也并没有那么省心。赵曜自幼读四书五经，家里也请拳脚师傅和内家大师教他修习养生之道，过往明明心境平顺，近日却总莫名生出心头火，日前竟因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发起嗔来摔了屋中一套窑变盏。
事后赵曜冷静下来，心中大呼罪过，干脆找了处人迹罕至的山洞把自己关进去，结结实实磨了两个月心境。
逆风处事，最易不得章法，反倒于事有损。
出来有一会了，正要回席间去，角落不起眼的小门里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劝诱声。
“没想到啊没想到，昔日叫你吴妈撵出去的穷酸书生，居然能得赵老爷赏识，听张大那老货说，这场诗会他再夺魁，往后几年吃喝都不愁咧。”是壮年男子的音色。
“二娘，听你吴妈妈一句劝，舞娘这行当吃几年青春饭还行，可到底是不入流的，不趁年轻多捞些银两，难道还指望那些穷书生高中回来娶你不成？”是个尖酸的妇人音色。
“他待人有礼，从不轻薄，我……”是个声音温柔甜美的姑娘家。
“你什么你，他若高中，有的是高门贵女等他求娶，到时候你人老珠黄，过得只怕还不如那些暗门子。”
妇人言语愈发刻薄，此处偏僻，轻易不会有人来，几人说话没有半分遮掩，这才让赵曜无意听了一耳朵。
这一耳朵令赵曜倍感不适，感觉浑身好像被什么脏东西污染一般，他不欲惹事，轻手轻脚转身只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妈，我的好吴妈，谋财是不得已，求你们可别害了他性命……”
柔弱的哭啼声顺着江风，快过赵曜的脚步，全部灌进他的耳朵。
啧，不知是哪个倒霉蛋书生，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鱼跃龙门本就不易，考前这么两两叠加岂不硬要人命？赵曜摇头，他想到近半年的遭遇，要是他心动了，后面会不会就是谁做的局，等着他往里头钻？
人各有命，希望那书生机警点，别中了这红粉圈套。
待赵曜上楼，一轮歌舞已毕，小厮四处找他不见，像开了锅的蚂蚁来回转悠，赵曜才一冒头便被他一把抓住。
“爷，我的亲爷，你上哪去了？见着安福安禄他们两个了吗？叫他们去寻你，倒把自己丢外头了。”小厮倒豆子一样，一嘴话啪啪吐不停，赶着赵曜落座前的空档捡了席间的要紧事说给他听。
“另两艘画舫上的诗文汇过来有一会了，先生们评出来的魁首马上就要登船，好在你回得及时，老爷千叮咛万嘱咐，说钱也花了事也做了，好容易请来这些位文曲星，他们今后半年可是要和少爷一道温书的，你这会可千万要全了礼数……”
“好好好，父亲的意思我晓得，方才内急出去解手，未与你们说，不是跟阿爹置气的意思，你快去外头招呼，不必管我。”
赵曜赶快截断小厮的话头，摆摆手让他出去，意思他都懂，他爹为了让他好好准备会试，借着文会的由头把人骗来，精挑细选出几个，家里供他们一应开销，他们只要和他一起温书做伴即可，届时赵家得名，书生得利，广结善缘，两相利好。
这些当然不会明说，文会后管家会去处理，否则不是明摆着骗有功名的举子做伴读？又不是太子，整这好大的排场，还不如自己闭门苦读松快些，当初就不该心血来潮提一嘴，还让安福那大漏勺嘴听去。
大厅正面墙体上，三幅俊秀飘逸的文墨被高高悬挂，众文人墨客聚在下方品鉴，诸如“国之栋梁”、“状元之才”这类赞誉之词不绝于耳。
不多会，有童子高唱一声：“吕老爷登船，杨老爷登船！”
室内静了一刹，门口进来的两名读书人获得全场瞩目，是文会的前两名登上这艘画舫了，而第三名恰好出自本舫，倒得免了颠簸之苦。
赵曜没多少好奇心，借长者和几人寒暄，座席被人墙挡住的时机，先给自己满斟一杯上好的果酿润喉，几口下肚，已将一会互相寒暄恭维的腹稿打好。
“正要与诸位介绍，此次盛会多仰仗赵公慷慨出资，赵家公子亦属读书人中不俗之辈。”
赵曜闻言，端起酒杯应声抬头，正正好与来到桌前为首的那人对上眼。
“哐当。”
酒水洒了一地。
有礼的微笑和寒暄词一并扭曲在赵曜嘴角，旁人看来简直扭曲又怪异。
这人……
赵曜的心此刻就像放满各式调料进而被反复揉捏的咸肉，掺杂着与多年老友久别重逢的感动，半是辛酸半是甜，还混入了不知哪来的浓烈妒恨，全是呛人的辣味。
明明是第一次见，哪来的这些情绪？赵曜麻木地想。
“这位公子，身体哪里不适吗？”来人眉头皱了一瞬，有些奇怪地问。赵家郎君当众摔杯，莫非是看不惯他们，先给他们这些人来个下马威？
设定：寿命是寿命，功德是功德，寿命理解为基础发展保护期，在到一定年龄后，需要功德续命，如果不做利益生灵的事情没有功德，会被认定为无用之辈，这时候五衰相现，自然就消亡了，而灵力神通理解为个人的实力，至于反面的摄取方法就是负面能量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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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心魔劫模拟器（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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