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枪响代替声音为铁伊宣泄怒火。
周绿画求助的手还未举起，子弹已直击额头。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挂满果壳的法杖摔在地上，铃声猝然终结，再无不断泛起的波纹之声。重力像触手拽着后背，她无力后仰，写满不甘的双眼最终看到的事物还是平常的天空。
时间凝固了。观众的目光粘在铁伊身上，又在她扫视过去时收回视线。她的残忍带来了超出预期的不安。原本充满对话声的观众席一片寂静。大家都等着时巫哲心发话，赶快处理逾矩的犯人。但她完全没有中止的意思。
艾莫拉问了一句，“这下还能收场吗？”
“真出了岔子，她们不会这么冷静。”
周绿画的身体从额头的枪伤处一分为二。啪。一声人肉倒在地上的闷响。
但铁伊死死望向前方，手不知不觉用力攥住。
“你这么暴躁，能胜任团队任务吗？。”
“你这么松懈，能在祅魔手下存活吗？”
“真是难缠啊。”周绿画抬脚离开自己褪下的皮囊。
“这话更贴蜕皮的怪物。”铁伊的话语染上明显的情绪波动，显然陷入了焦急的泥淖中，她确实没想到周绿画还会来蜕皮这么一招。
【是我轻敌了！】铁伊收起手枪，回瞪紧盯自己的周绿画。潜伏草丛伏击猎物的蛇莫过于此。她收起草草结束的糊弄想法，准备进攻了。
“她要恢复过来了吗？”艾莫拉担心铁伊真输给周绿画。
“......唉。”弥偌叹气，铁伊这是完全被小瞧了啊，“她有她的想法。”
周绿画拾起法杖，大叫：“猜猜是真的还是假的？”
“隆——”
泥土再次低吼，光芒再次凝聚，天地之间，铁伊将被夹击！地面如波浪涌起，光芒如鞭子下劈。铁伊穿梭其中，虽然她十分迅速，但面对如此密集的攻击，衣服还是被划破了几处口子。皮肤看上去裂开了，但并没有血液流出。
周绿画继续吟唱，空中光芒依旧落下。但她五指张开，无故升高的土地停止晃动，铁伊还未离开变形的土地，周绿画突然攥紧拳头。铁伊脚下的土地随着周绿画的动作恢复原状，她失去平衡在空中躺倒，重重地摔在地上。
“啊！”铁伊狼狈地叫了一声。【她就算把幻影全部换成真实攻击也毫不含糊……】
铁伊立刻念了咒语，几个法阵彼此重叠护在她的身上，才慢慢起身找准平衡。
但周绿画没有抓住这个时机进攻，她不断喘气，就和当时冲到铁伊面前质问一样。因为一时情绪激动而采取自己不擅长的攻势，她的身体支撑不住这样的消耗。
铁伊看到周绿画虚脱的模样，不禁挑眉，“到此为止了！”
周绿画眉毛一沉，她又开始吟唱——泥土从地面升起，一字排开连成阻隔她和铁伊的围墙。
她听到“砰”的一声，但围墙纹丝不动，【太好了！至少能防住枪击......】侥幸被零散的人声打碎——她亲眼见着天空的光下降，双眼刺痛合上眼皮之际，光如象掌碾碎围墙。随后疾风拽起她的头发，【啊，是风魔法吗？算了就这样吧......】
她忽然感到身前传来人的体温——铁伊朝她的下颌打出勾拳，牵动周绿画全身向上腾空。
剧烈的疼痛刺激了周绿画的神经。当上高宇法师后，暴力已经在她的生活中远离很久了。但□□碰撞□□的痛感，让她回忆起不堪的过去。她必须要还手回去，捍卫自己在众人面前被“殴打”而破碎的自尊。
她的眼白爆出血丝，瞳孔也被怒意拉长——越来越长——仿佛织布机上的梭子。她的吟唱声是破碎的尖叫，光芒微弱的法阵堪堪隔开她和铁伊。
【雕虫小技。】铁伊的手穿过法阵，畅通无阻，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按倒在地。
铁伊的手如木桩，将周绿画钉在原地。铁伊单手压住身下之人，而她不停扭动挣扎，根本无力逃脱。疼痛不再刺激她的神经，反而麻痹了她的斗志。
时巫哲心走近二人，失落和痛心涌上心头，她刚发声，“我宣布铁伊——”
但她的嗓音二次激起周绿画的斗志。想到之后复命的情景，一股莫名的情感支撑她继续缠斗！
她展开双手，手掌贴着地面，转瞬之间，岩石即将滑落的隆隆声充斥全场。大地注入她的意志，铁伊身后的地面如波浪泼向她，裹住她的后背，向外拉她后退，而周绿画身下的土地逐渐柔软，任由她的身体下陷——两者作用拉开铁伊和周绿画。
铁伊强撑身后的重担，嘴唇翕动。在她合上嘴唇的下一秒，周绿画眼前的世界刹那间化为纯白。光芒啊！如同洪水从天空坠落，受她支配的土地顷刻间融化了！地面回归原貌。
“够了，绿画——”
“我不要！”周绿画声嘶力竭地呐喊，她头疼欲裂，无形的手直插天灵盖，从中掐住灵魂就往外扯。猛烈的疼痛搅乱正常的感官，唯有洪亮胜于疼痛的轰隆声进入耳里。
从竞技场到观众席都卷入地震的前奏，但无一人逃走，因为众人的身体被无形的力量死死固定。
时巫哲心缓缓抬起法杖，预备发动时间停止。但周绿画处于暴走边缘，一旦恢复时间她恐怕将一头猛扎谵妄癔症不复还了......
“唉，闹大了。”铁伊叹息。她轻念咒语，光芒护佑周身，融化来犯的土块。她跨出左腿，大步抹平她和周绿画之间的距离。手掌置于隔开她和周绿画之间的泥土，坚硬的土块粉碎化尘飞散。
铁伊在双眼无神的周绿画前俯身蹲下，洁白的细丝从铁伊的袖口冒出，沿着周绿画的肩膀游走到她的颈肩，从领口探进去。
轰隆声仍在继续，却不见大地有下一步动作。
时巫哲心挥起法杖，原先准备好的法阵终究是派上作用了——尽管谁都不希望它真的启用——因为打斗痕迹被破坏的法阵线条转而被光芒链接，一层描绘法阵模样的光芒，从地面迅速上升，直到没过铁伊头顶。
两人犹如展品凝固中央。
时巫哲心闪现周绿画身后。停止不动的二人被微弱的白线连接，这吸引了她的注意。她一把扯开连接二人的白线。白线黏在手上，想也没想就动用法术生出一团火焰彻底燃尽白线。她抱起周绿画，再次闪现到伊莎身边放下，最后闪现到铁伊身旁。
时停解除了。
躺在伊莎怀里的周绿画歪头注视铁伊。用目光表明她不肯放手的决心。
铁伊直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她在原地转了一圈，慢慢环顾全场。
场上观众屏气凝神，仿佛等待她发号施令——
时巫哲心牵起铁伊的手高举，再一次宣布：“本场对决，铁伊胜！”用力将手甩下，两人头也不回地径直离开。
听完时巫哲心的话，支撑周绿画的意志力突然被抽走，她闭上眼，身体瘫软地蜷缩在伊莎的怀里。
场上的人被最终胜负拧上发条，爆发出响亮的欢呼。观众之间的交谈和呐喊彼此混杂、交融，形成一片无意义的喧闹笼罩了整个竞技场。
艾莫拉的视线再也追踪不到铁伊的身影，声音高亢，语气雀跃，“天啊！她果然没变。”
“但愿如此。”弥偌起身离去。
伊莎放下周绿画，身下木桩的藤蔓不断生长，直到整个包住周绿画。她与时巫哲心并肩同行。
时巫哲心愁眉不展，伊莎预估治疗结果恐怕不如人意，也说不出可信的安慰。出了走廊，一位年轻女子对伊莎弯腰行礼。
“绿画大约两三天后才会苏醒，这几天不如让秋叶十一代劳？”
“不必了。”时巫哲心声音很轻，如泡沫飘向空中。
伊莎看着时巫哲心，她沉浸在悲伤中，对自己的目光一无所知。伊莎不由得叹气，“回高宇吧。”
三人离去。
观众席上，帕拉黛仍然沉思——【铁伊怎么做到直接穿过法阵的？除了她的手，子弹竟然也可以？】
广阁中二人看着场内的人都散了，也即将分别。
石斛青情不自禁地鼓掌，“她还是和当初一样。”
“是吗？我觉得她当初散发的气场更恐怖呢~”与清野原缓缓飘走了。暗下来的空间只剩下石斛青的身影。
弥偌和铁伊回到居所。她问：“周绿画实力如何？”
铁伊脱下外套，张开双手，向弥偌展示她身上的擦伤、划伤、撞伤。弥偌伸手摸上铁伊一处明显的表皮裂口，“比想象中严重。”
铁伊背对她，走向窗口，拉上窗帘。弥偌只能看见她的背影，无法从她的表情猜测她的内心。
“这下真闹大了。”铁伊伸了个懒腰。她在衣柜中翻找衣物，然后立刻脱下身上沾满灰尘泥土的衣服，“所以玩土的法师很讨厌。”她非常不满自己被弄得灰头土脸。
弥偌把她随手乱扔的衣服一件一件收好。又问：“你觉得她实力怎样？”
铁伊一边换衣服，一边回答：“以她不怎么参与战斗的外形看，做到这种程度不错了。尤其最后，如果我不借用澈心的【水晶兰线】，你们也全得被她薅下来。”
“你及时向时巫哲心求助，都比在她面前用时巫澈心的法术好。”
“她能帮上什么？”铁伊拉上拉链，“周绿画都进入临界状态了，她还能把她拉回来？”
“真不该意气用事。比和她们认识那会儿闹得还僵。”铁伊换好衣服。弥偌有些吃惊她主动认错。
“你身上的伤——”弥偌朝走向门口的铁伊伸手。
“这点伤，我自己能应付。”铁伊转身，她想一个人去外面静静，“之后去医院看看周绿画吧。伊莎不擅长治疗‘临界’的病人。”
高宇内。
伊莎点点头。她回复时巫哲心：“没错。根据周绿画的伤势来看，铁伊用的正是【水晶兰线】。”
时巫澈心的身影从时巫哲心的记忆中浮现。她抿着嘴，却没止住复杂的心情外溢。
下集预告：向您赔不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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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枪手vs法师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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