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方酣枕似乎也没料到孟知珵会这么直白的发牌,一时间有些局促不安。
孟知珵对他这反应似乎见怪不怪。
他用眼神勾住方酣枕强迫他和自己对视,身高差让方酣枕只能略微抬头对上那双潭水一样的深眸。
方酣枕自然是受不了这种被动局面,强行别过眼不去看那双杏眼。
可他又怎能甘心被人堵住嘴,落得个半推半就的境地呢。
方酣枕一直是一个矛盾的个体,他一方面觉得别人对他的给予都是馈赠,是别扭和婉拒的一种状态。另一方面又恨不得把自己的伤口撕扯开巴不得里面的血肉露出来给心爱的人看看。
看看那疮疤的丑恶,看清楚他的浊秽。
“世态炎凉算个屁,我才经历了什么?不过是一些见不得光的小委屈。”方酣枕轻哂着挪开身子让自己从孟知珵身边过去,保持着一个正常社交的距离。
酒吧灯光错落不齐,有一搭没一搭的扫过他们这胶着的氛围,方酣枕桃眼里没有一丝难过,流出来的满满是趋于平静的孤寂。
孟知珵读不出来他那一丝眼神。
为什么会对曾经世道的不公没有一丝的憎恶亦或者是怨恨,难道方酣枕也真的在那一次审判里被消磨了锐利,甘于匍匐于深渊的底层么。为什么会那么淡然处之。
方酣枕随即又说道:“人总是揪着过去不放,久而久之自己也会深陷其中。”
他好像是说给孟知珵听,也好想是在宽慰自己听。
孟知珵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没有那种身份去正当维护方酣枕,他没有和方酣枕正面审视过他们的关系和现在层面的情谊。
孟知珵心里想道:也许在方酣枕看来自己只是那他消遣吧。
他依稀记得方酣枕来英国之前不是这样的,至少不是像现在这样……讥讽世间冷暖。
方酣枕自己都说算个屁,他又有什么资格来这里挖他的伤,掏他的心看看究竟是什么做的。
方酣枕挣脱了栀子花的禁锢,坐回卡座任思绪翻滚。
他始终都忘不了记忆力五年前那一张张仇恨的几乎快扭曲的脸。仿佛他就该被活剐,被剔骨,被扔进十八层地狱日日遭受生不如死的痛苦。
“方酣枕!你害得多少家庭家破人亡!你有什么资格坐在这个位置上备受瞩目!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你就该滚下去被教皇钉死在十字架上忏悔罪过 。”那是一张被气得发紫的尖嘴猴腮脸,他记得是一个逝世女孩儿的哥哥。
她哥哥专门前往会议殿来看一眼被判决的方酣枕,胸口还挂着十字架似乎从某种教堂仪式中匆匆赶来,通体一身黑色教士服装。
周围到处都是捡着乐子看的围观人,也有浑水摸鱼的早就看不惯他的党派。
“对,他就该被挖去双眼,割去舌头,日夜受到传教士的祷告来涓洗全身的黑暗!”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一句轻飘飘的带着决绝和憎恶的恶咒。
身旁不明所以的稚子似乎也在围观着一群乌合之众的讨论,若有所思的问着身边母亲:“mom,为什么那么多人骂那个漂亮哥哥?”
童子稚气未脱,奶声奶气尽显天真烂漫。
他的母亲把他从腋下抱起来,让他看清楚眼前这个神色俊美的男人的蛇蝎心肠:“jom,那是因为他害死了好几个哥哥姐姐。那不是漂亮,那是邪恶的。”
“那为什么所有人都指责他,他却不说话呢?”jom噙着手指咿咿呀呀的问道。
女人似乎被儿子幼稚的问题逗笑了:“jom我亲爱的孩子,因为错的人是辩解不出来的呀。不要学他哦。”
孩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炫耀似的对着妈妈讲:“mom,我以后肯定不会像这个坏人一样做那些,他真是坏透了。”
女人的解释被孩子所肯定,自己被取悦到了而感到欣慰,感觉让自己的孩子走上正路才是一种骄傲。
这些话不轻不重的剜着方酣枕的心,原来本就是错的人……是解释不出来的,他,也许本就是错的。
可方酣枕面上还是那么泰然自若,依旧满面春风,应对着每一个往他脑袋上扣屎盆子的人。
为什么会漠然置之,可能是因为申冤无门,天堂不留,他自会从中——宽慰自己。
正当方酣枕要为自己倒下第二杯白兰地烈酒的时候,一只手指修长腕骨瘦削有力的手抽走了他的杯子。
“你前两天宿醉,不应该再喝。”孟知珵说道。
方酣枕伸手有意去拿酒杯,杯子已被举到一边。他又顺着他的手去拿,避免不了肢体接触。
冷梅的皂角香钻进孟知珵的鼻子,这不对的气氛撩拨着两人的神经,方酣枕手掌擦过他的手指,因为拿杯子要往孟知珵身边移,方酣枕非要较劲的用那个杯子,故意不小心擦过孟知珵的耳朵尖,见孟知珵一顿,直接就顺走了他手里的杯子。
方酣枕借着灯光的昏暗微微翘起唇角,拿到战利品的方酣枕倒了半杯酒水,轻轻抿了一口举了举杯子示意自己赢下来了这场博弈。
烈酒点朱唇,恰似碧波映春意,笑得惬意又骄矜。
撞见切斯和小情人激情热吻的尴尬早就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占了一点小便宜的侥幸心理。
孟知珵僵了一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淡定的喝了口朗姆酒,耳根却微微泛起来灼热。
门萨刚刚从洗手间接电话回来的画面就是:俩傻子在抢一支杯子,明明桌子上摆放着少说十个玻璃杯。结果杯子被方经理抢过去之后还炫耀的冲着孟知珵笑笑。
关键是孟知珵看样子好像还不好意思了?
门萨警铃大作。
完了,自己的好兄弟奔三十的年纪开始春心荡漾了……这可咋办,自己还有工作要找这俩人呢,在线等,急。
他也不想破坏老板和方经理的暗度陈仓。
“咳,我有点工作事情找你俩,楼上开了个包间,上去坐一坐。”
二楼是专供贵宾休息的区域,此外还有单独的歌厅,只不过隔音比较好。
孟知珵狐疑的看了门萨一眼,表示有什么工作是必要在这里谈的吗?
方酣枕也不再闷头子喝酒,整个人跟没骨头一样懒洋洋的迈着轻松的步伐走向楼上,喝了点烈酒对他来说好像一点事都没有。
上了楼才发现包厢还挺多,左右两侧对门从东到西一整个连廊都是包厢。
烈酒入喉从刚开始的辛辣,后劲泛起来口腔里却多了丝丝醇香甘甜,他脚步有些发虚,所以走得那两步道显得格外漫不经心。
迎面走来一位保洁人员,似乎刚从包厢里打扫干净走出来,方酣枕还有点纳闷为什么不是在特定时间打扫,也有可能是因为各个地方规定不一样。
方酣枕走在最后面,准备给保洁让路,一不小心没错开位置,保洁的推车刮蹭到方酣枕的腿差点把他带倒了,保洁手稳稳当当把推车把控在自己手里,推车刚刚趔趄了一下,掉出来了一张卡牌。
这时候他才定睛看清楚那位保洁原来是个男人,由于戴着口罩帽子也没有五官,方酣枕还没有思考什么就被孟知珵拎着往前走,走出来一段路还检查了检查有没有磕坏。
“孟知珵!我没事!”方酣枕挣脱开乜了孟知珵一眼。
孟知珵早就一副泰然自若,自己什么都没干的样子。
而孟知珵看见他真没事也就没再多问。被孟知珵这么一搞方酣枕早就把自己刚刚想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
门萨刷完了卡,进门。
还真是挺封闭,除了一张桌子一个窗子一个K歌大屏幕和一组泛着一股子皮革气息的沙发以外什么都没有了,方酣枕推开窗户透透气。
细软的夜风习习轻抚着面庞,顿时清醒了不少。
孟知珵:“什么事儿?”
方酣枕:“闭嘴,别说话。”
孟知珵:“……”
门萨:“……”
他迅速从窗户边走进室内,从自己飘带西装的内兜里面掏出来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左右一打开才发现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信号屏蔽器、纽扣卫星定位、折叠小螺丝刀、除杂微型录音器(传说开始录音之后不能以任何方式修改音频,为方酣枕的独创产品)。
方酣枕把一个手指头粗小四四方方的信号屏蔽器放在桌子上,开启之后能屏蔽对方所能通过监控窥视到的所有有声音画面的电子产品。
门萨目瞪口呆的望着一脸骄傲的方酣枕那神情仿佛在说:我嘞个乖乖,你这是特工出门吗?
方酣枕:“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职业病犯了。”
关于方经理出门在外私自约谈还要屏蔽周遭信号这个小癖好,二人不理解但尊重。
孟知珵咳咳了两声门萨才勉强从方酣枕的桀秀的脸庞上挪开,敲了敲桌子正色:“说正事?”
门萨喝了口水说:“两天前的‘联桥’宴会,你们俩走的早,错过了后半场苏学的发言,他公开宣称,‘人工复兴计划’的第四代研究项目正在筹备中。他如今身居高位既然还想着研究项目,他宣称这次是以楚宣为组长所带领的天才团队。日期未定,研究成功署名为研究员而不是研究所高层甚至是苏学本人。”
孟知珵诧然,当初一代和三代的代价还不够那些人喝一壶吗?就算是缓兵之计也得先养兵吧,五年后重启第四代考虑过社会舆论吗?就算那些顽固守旧派都不言语了,重启项目也需要研究所的十位高层抓阄讨论,苏学本人公开声称难道是高层又想瓜分一个‘大蛋糕’了么。
署名是研究员不是老师这点就更有意思了,大部分实验品的成功发售都是导师后面跟着一大群‘辅助研究员’,积累的也是老师的名气和声望,如果没有办好项目也是辅助研究员先出来挡黑锅,人们对于德高望重的老学者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行业内的年轻人就容易遭殃了,方酣枕就是个例子。
这像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认同。
方酣枕垂眸不语,两人都知道当年的事情对他打击有多大,他闭口不提也没有人会去逼他说什么。
可是方酣枕沉思一会儿就平淡的说道:“五年前两个实验品根本就、不是残次品。孟总是知道的,当年两个实验品新鲜问世,还未来得及大篇幅铺张向社会和媒体报道,结果有一天发现,两个冷冰冰的机器却用一种人类无法解释的语言而开始对话……并且通过分析他们对话的频率亦或者是他们周围磁场才发现都无法解释语言,苏学上报高层。陡然之间高层十人全部一票通过销毁实验品。”
这并不是秘密,但也只有行业内知情人士才能听得见一知半解,如今被方酣枕三言两语描绘一遍还真的有一种不切实际的感触。
机器人自主对话?人类无法解释?
他们创造出来了一个超脱人类所能掌控范围的危险物品,自然要销毁。
研究所高层又不是傻子,谁会十几亿美金像打水漂一样往里面砸。
再精打细算的商人们只能认栽销毁第三代,却在方酣枕盯梢的时候出了大事不但死了人实验品也没有销毁,不把他推出来顶罪都不大可能。
方酣枕当年一意孤行,死活就是不承认自己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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