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没烧起来。”容佩佩坐在凉亭下:“一会儿我把这些清点完,放进库房去。”
她清点着桌子上的珠宝首饰,打开长廊明晃晃的夜灯:“对了,干脆在库房旁边放两桶水好了,免得以后再发生这种状况。”
夏晚,天气渐转秋天,有些凉了。
在外面待着,不如同盛夏时分在晚上待着时燥热了。
“对了,书信你烧干净了没?”
小明子想起回来时炉子里的一团黑焦,点点头:“回娘娘,烧干净了,已经把香灰都倒干净了。”
闻言,容佩佩放下心来。
“娘娘,这镯子,看着似乎有些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
容佩佩手里正挑着一个玉镯子,她摊开手掌,镯子一排排的在她掌心套着,在透亮的灯光下散发着细微浑浊的光泽。
“就只是,看着有些浑浊。”小明子道:“奴才此前在司礼局做过一段时间,跟着孙公公看过一些名贵珠宝,记得孙公公说过,珍品质地都十分清澈。”
“请司礼局的人过来看一下。”
司礼局的人鉴定完唯唯诺诺的走了,为首年迈的孙公公脸上还堆着满脸褶皱的笑容,看起来颇为讨好卖巧。
容佩佩笑着,看不出脸色,叫小明子将人送走后,便躺在了房间的太妃椅上。
她看着房间里燃烧起来的渺渺檀香,和那在檀香下放置着的玉镯子。
她扣扣手,不由得琢磨:若是一堆全是赝品还好说,尚且能叫他们过来呈堂证供。偏偏一堆里面就那么几个,好像是米饭里掺着细碎的鱼骨,叫人硌得慌。
“小明子,去他们宫里知会一声,这几日我闷得慌,请他们这几日辛苦,日日过来一起来打牌。”
一连打了半个月,时光平静缓和的在宫里琐碎的日常中度过,容佩佩吃着小苏子终于得心应手的麻辣香锅,擦了擦嘴巴:“小明子,准备一下,今日来打牌。对了,让你准备好的那些东西你也准备好。”
春绾殿的月季花开了,在院中随风摇摆,看起来像是偏偏飞舞的花仙子一样,柔软的花瓣随着风如同水波一样轻轻荡漾开来,花香四溢。
容佩佩瞧着几人红光满面的脸色,道:“这几日我手气不好,看着各位妹妹倒是脸色红润得很。”
端妃呵呵笑道:“贵妃娘娘宽厚,给我们一些甜头罢了,哪里敢得意。平日在宫里待着反正也闷的很,不如来这里陪娘娘解解闷,还望娘娘别嫌弃我们叨扰。”
“说什么嫌弃不嫌弃的,大家玩的开心就好。”
日子一晃而过,林中的鸟笼吱呀吱呀的来回晃动,月季花四处垂摆着,像是一个手拉着手跳联欢会的小孩,慢慢的承接着夕阳西下。
小明子站在廊檐下,端茶倒水,额头上的汗珠一滴滴的滚落下来。
——碰。
“胡了,不好意思各位,又是我赢了。”容佩佩将一码牌推倒,两手交叉,支在下巴上,耸起的肩像是一只狡黠的猫。
“恭喜娘娘。”三人请礼,命后面的丫鬟将珠宝呈到了桌子上:“我等自愧不如。”
“诸位姐妹先别走。”容佩佩伸出手,从中抽了一个玉镯子出来,随即用玉镯子划了三条楚河汉界将三人的珠宝都分好。
“来人,叫李公公过来吧。”
闻言,良妃脸色一变:“李公公?该不会是....司礼监的李公公吧。”
“嗯哼。”容佩佩做了个“你猜对了”的表情,单刀不讳。
“娘娘这是做什么?”端妃笑了下,有些僵硬:“我们还敢欺骗娘娘不成?”
“那就不一定了。”容佩佩往后一靠,交叉着手放在腹前:“毕竟我也不过回宫不久,各位娘娘又在宫中大浪淘沙,都是眼明心慧的。”
“这些,”容佩佩挥挥手,就见着小明子将一大摞珠宝倒在麻将牌上,丁零当啷的一阵响,像是一堆玉器自相残杀,玉石俱焚。
侯宝林退了步跌坐在凳子上,伸手勾扯间引得端妃良妃不由得踉跄一步,一个跌坐一个前撑,神色各异。
容佩佩拢了下衣服,抱臂支在桌前,神色从容的看着三人的脸色:“这是本宫这半个月来和你们打牌时,回去清点攒下来的赝品。本宫没想到,天子脚下,你我同位嫔妃,居然有人真的做这么上不了台面的事。”
“一开始呢,一天只能收到一个在其中混着。但是后面几天呢,也不知道几位娘娘是不是真的相信了本宫不大识货的传言,所以越发的张狂了,居然从一天一个变成了一天两个,三个,四个,五个,攒着攒着,就这么多了。”
“说吧,是怎么回事,趁本宫发火之前讲清楚,不然若是本宫自己查,可就不是现在这么回事了。”
长廊的檀香渺渺,牌桌上是静静的声音,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只有清风不识趣味,在几人之中吹拂而过,吹着长廊上的风铃叮铃叮铃响。
清风中,渐渐传来外人的脚步声。
“娘娘,李公公来——”
“侯宝林!”
良妃啪的一下站起来,手指着侯宝林,怒不可遏:“还能是谁,当然是侯宝林了,她小小一个宝林,能和我们打牌打这么久,肯定是因为送了赝品来充数。否则,她那点穷的可怜的俸禄怎么可能负担的起。”
“对对对,就是侯宝林。”
侯宝林脸色惨白,忙站起来,舌头绊着嘴巴辩解:“娘娘,不是啊,娘娘您听臣妾说,虽然臣妾没什么钱财,但是——
“但是侯宝林娘家有钱啊。”容佩佩支着手中的赝品簪子,在桌子上悠悠转:“侯宝林的父亲是商贾,鹤凉最大的港都是侯家的,人家供自己的女儿出来玩点东西怎么了。”
不顾众人扭曲的脸色,容佩佩甩手一挥,将簪子扔在桌上,看起来颇像是一个甩手霸总。
“不是侯宝林,重新说。你们两个其中的一个,明白?”
被点到名字的两人面面相觑,最先是良妃沉不住气。
宽袖一甩,炮火连天:“是我怎么了,贵妃娘娘!你爹干的那些勾当,可是坑了我不少钱。我告诉你,我现在给你的这些样品远远不及你爹当初坑我们的,什么美容养颜的秘方,什么求子怀胎的偏方,你瞧瞧,我这张脸差点被毁掉,坑了我的钱却一分没退过来。”
“我没找你们算账就不错了。我告诉你,要是我把你爹的事情告诉陛下,你一样吃不了兜着走。你知道这宫里用了你爹的偏方的人有多少吗,我告诉你,要是我们联合起来,你恐怕要再回冷宫里去了!”
“良妃娘娘,您别冲动!贵妃娘娘,良妃娘娘胡说八道的。”侯宝林匆匆站起来,拉着良妃的手阻拦道:“良妃娘娘,你先做下,先做下,贵妃娘娘肯定不会追究你的过错的,你快给贵妃娘娘认个错。”
“你若是手里有证据,恐怕早就拿着证据去找陛下,还会在这里威胁本宫?”容佩佩往后一靠,目光压人:“你我现在境遇不同,少转移话题了,什么偏方交易我不清楚,你现在在宫中走私赝品就是板上钉钉!说好听了是你拿不出东西用假的来糊弄本宫,说难听了,宫中交易的是样品让寻常百姓听了去,有损皇家颜面的罪过你担当的起么?”
“容佩佩!你以为你真以为能仗着陛下的宠爱想怎样就怎样么?我告诉你,陛下爱的是苏姑娘,再不济还有摘星楼的那位明华贵妃!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和苏渺渺有几分像的一个替身罢了!”
“哎呀,良妃妹妹,你休要胡说八道了。你,你怎么会存了这样的心思啊,到底是从下面爬上来的小宫女,粗鄙得很,贵妃娘娘还是快些叫人把她拖下去处置吧。”端妃凑到容佩佩身边顺着捋毛:“娘娘,您如今已经是贵妃,完全有权力处置她,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我那里有上号的参茶,娘娘——”
“端妃!你装什么好人!”良妃指着端妃的鼻子在骂:“这里面的赝品查起来也有你一半的功劳!”
“少胡说八道了!良妃,你就是狗急了也别想谁都拖下水!”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众人皆愣在原地。
只瞧着盼春公公站在良妃面前,气势威压:“良妃娘娘对贵妃娘娘出言不逊,按照律法,应当拖去北山。”
良妃捂着火辣辣的脸,身子歪倒在椅子上,硌的手臂和腰疼。
“你个狗奴才!你敢打我?!”
她作势要挥过去,就听见一声怒喝:“来人!把良妃拉出去!”
气势森寒,她还没来得及挥,就被人拖远了。
容佩佩这一嗓子喊得有点哑,乱糟糟的一团,扶着桌子悄悄缓神。
“娘娘,良妃出言不逊又顶撞春绾殿的人,显然是不把您放在眼里啊.....”
容佩佩侧眸,眼神定定的看着添油加醋的端妃:“说她没说你?端妃,你敢说这里面没有你的事?”
“娘娘,臣妾....”
容佩佩目光威压,不直觉的让人有些害怕,端妃被瞧的心虚,乖巧的缩在原地不敢说话:“娘娘......臣妾那里有上好的参茶,您先歇歇再说这件事也未尝不可.....何至于闹得这么大.....宽限些时日,妹妹把欠姐姐的给补上就是了,好不好.......”
容佩佩本来也没想怎么处置她们,她卸了口气,只是惊叹良妃倒是个沉不住气的,这下闹到不得不处置的地步,否则她一个以后如何在后宫自处。
周遭安静下来,有一种闹剧之后人走茶凉的荒诞感,微风轻轻吹拂而过,良妃被捂着嘴还唔唔的跪在长廊下,和吵闹的蝉鸣也差不多。
她卸了口气,刚想说话,就听见一阵高呵——
“不好了,侯宝林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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