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小队的基地,风格冷硬简约,充满了科技感和实用主义,与刚刚经历过的糖果地狱形成惨烈对比。
此刻,医疗室内弥漫的消毒水味,也压不住某位伤员身上残留的甜腻香气。
白寻雪被安置在洁白的医疗床上,依旧昏迷,银白的发丝衬得小脸愈发苍白脆弱。
那只巨大的兔子玩偶“邦尼”被姜清呓强行掰开手指,放在了床边的椅子上——即使昏迷,白寻雪对邦尼的执念也深得惊人。
邦尼的红眼睛在基地冷白的光线下,显得更加幽深。
姜清呓履行着她的“负责”,像座冰雕一样守在床边,手里还拿着一份基地系统自动生成的、关于白寻雪身体指标的平板报告(生命体征平稳,无内伤,昏迷原因:轻微脑震荡 能量透支?)。
她看得一丝不苟,仿佛在研究作战计划。
贺淮憬像只焦躁的困兽,在医疗室门口踱来踱去。
他换下了沾满糖浆的作战服,穿着干净的黑色训练服,但脸色比衣服还黑。
他时不时探头看一眼里面,看到姜清呓专注的侧脸和白寻雪“柔弱”的睡颜,就觉得心口堵得慌。
“小夜枭,”贺淮憬忍不住开口,声音尽量放平,“医疗机器人24小时监控,她没事了。你守在这里也没用,去休息吧?或者……吃点东西?”他记得她战斗消耗很大,低血糖需要及时补充。他口袋里就揣着一小包她常吃的糖。
“观察期。”姜清呓头也没抬,手指在平板上滑动,调出更详细的数据。
逻辑链:负责需彻底,观察期未过。
贺淮憬:“……”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讲道理:“她昏迷是因为被碎块砸到,那是个意外!跟你没直接关系!你不用……”
“她扑向我。”姜清呓打断他,陈述事实。逻辑链核心点确认。
贺淮憬差点咬到舌头!
就是这点!他憋屈得想撞墙!他难道没扑吗?!他扑了两次!还受伤了!怎么不见她这么“负责”地守着他?!
“噗!” 门口传来一声没憋住的轻笑。
黎妍抱着一堆零食,顶着刚洗完还湿漉漉的头发,探进半个脑袋,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哟,贺指挥,搁这儿当门神呢?放心,有我们小夜枭在,白妹妹肯定‘安然无恙’~”
她把“安然无恙”咬得特别重,眼神在贺淮憬的黑脸和姜清呓的冰脸之间来回扫,满是看好戏的兴奋。
“星尘!作业写完了吗?”贺淮憬恼羞成怒,试图用前辈威严碾压。
“切,生存游戏里写什么作业!早扔给系统托管了!”黎妍翻了个白眼,晃了晃手里的薯片,“我是来给伤员送慰问品的!” 她大摇大摆地走进去,把一包印着可爱兔子图案的草莓味薯片放在白寻雪床头柜上,还“贴心”地对着昏迷的人说:“白妹妹,快醒醒哦,醒了就能看到你最爱的姐姐啦!” 说完,还对姜清呓眨眨眼,蹦蹦跳跳地跑了。
贺淮憬气得额角青筋直跳。
他觉得黎妍这丫头绝对是故意的。
宋识抱着一堆能量棒和营养剂,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口:“队……队长让我给大家送点补给。贺哥,清呓,你们的。”他放下东西,看着昏迷的白寻雪,有些担忧,“白小姐还没醒吗?她年纪那么小……”
在他朴素的认知里,14岁确实还是个孩子。
贺淮憬一听“年纪小”,心里更堵了。
是啊,14岁!还是个孩子!但这“孩子”看姜清呓的眼神可一点都不“孩子”!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没事!死不了!放着吧!”
姜清呓倒是走过来,拿了一根能量棒和一瓶水,对宋识点点头:“宋识,谢了。”她撕开包装,安静地吃起来。
补充能量,也是“负责”的必要条件。
就在这时,走廊传来季钺兴奋的大嗓门:“南译!南大科学家!快来看我的艺术瑰宝!蕴含时间之力的巧克力金币蛋糕!绝对能颠覆你的能量守恒认知!”
一个穿着白大褂、头发乱糟糟、戴着厚重黑框眼镜的年轻男人被季钺半拖半拽地拉了过来。
南译脸上写满了“被迫营业”的不耐烦,但当他的目光扫过医疗室,看到床上昏迷的白寻雪和椅子上的兔子玩偶时,镜片后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新样本?!”南译瞬间挣脱季钺,一个箭步冲到床边,无视了贺淮憬警惕的眼神和姜清呓的存在,掏出一个小型扫描仪就对着白寻雪和兔子邦尼“滴滴滴”地扫起来,“昏迷状态?外伤?能量残留?咦?这玩偶的材质……非生物组织,能量反应惰性但结构异常稳定……有趣!” 他伸手就想把邦尼拿起来仔细研究。
“住手!”贺淮憬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南译的手腕,力气大得让南译“嘶”了一声。
贺淮憬脸色铁青:“南译!这是伤员!她的私人物品!别乱动!” 他绝不能让这个科学狂人碰那个诡异的兔子!天知道会触发什么!
南译这才注意到贺淮憬难看的脸色,推了推眼镜,一脸不解:“老贺?这么大火气?我只是进行基础无害扫描。这玩偶结构很特别,可能涉及未知材料学……” 他的求知欲熊熊燃烧。
“我说了!不行!”贺淮憬寸步不让,像护崽的母鸡(虽然崽是只可疑的兔子),挡在椅子前,“伤员需要安静!你,立刻,带着季钺和他那块破蛋糕,离开医疗室!”他指向门口,语气不容置疑。
季钺抱着他的宝贝蛋糕,不满地嚷嚷:“喂!老贺!什么叫破蛋糕!这是艺术与时间的结晶!南译!别理他,我们去实验室……”
“都出去。”姜清呓清冷的声音响起。
她吃完了能量棒,走到众人中间,目光平静地扫过南译、季钺,最后落在贺淮憬身上。“贺淮憬,南译,季钺,宋识,”她一个个点名,逻辑清晰,“白寻雪需要静养。观察期结束前,非必要人员,禁止进入医疗室。”
她将“负责”的范围,扩展到了维持伤员环境秩序。
贺淮憬:“……”
他感觉自己被自己挖的坑埋了!禁止进入?那他怎么“盯梢”?!
南译虽然心有不甘,但姜清呓开口了,他还是比较信服的(主要是打不过),只能遗憾地收起扫描仪,嘀咕着“可惜了样本”,被季钺拉走了。
宋识也赶紧溜了。
黎妍扒在门口,对贺淮憬做了个“你也有今天”的鬼脸,也跑掉了。
医疗室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滴声。
贺淮憬看着姜清呓走回白寻雪床边坐下,继续看报告,只觉得一阵无力。
他憋了半天,憋出一句:“……那我也算非必要人员?” 语气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
姜清呓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认真思考。
几秒后,她指了下门口旁边的椅子:“你,可以坐那里。保持安静。”
逻辑:贺淮憬是队友,非“非必要人员”,且他情绪似乎不稳定(黑脸踱步),需要观察?或者……他只是想待着?
姜清呓不太确定,但给他个椅子不影响“负责”。
贺淮憬看着那把距离病床三米远、还对着门口的椅子,又看看姜清呓平静无波的脸,默默走了过去,一屁股坐下。
行吧,三米就三米!总比被赶出去强!
他抱着手臂,像个尽职尽责的卫兵,开始了他的“防御工事”第一步——物理隔离监视。
时间在安静的医疗室流逝。
姜清呓看完了报告,又调出副本录像回放,似乎在分析“甜蜜暴君”的战斗数据。
贺淮憬则如坐针毡,目光在姜清呓和白寻雪之间来回扫。
终于,病床上的白寻雪发出一声细微的嘤咛,长长的睫毛颤抖着,缓缓睁开了眼睛。
浅紫色的眼眸带着初醒的迷茫,水汽氤氲,如同易碎的紫水晶。她第一眼就看到了床边坐着的姜清呓。
“姐……姐姐?”白寻雪的声音虚弱又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瞬间染上了哭腔,“我……我不是在做梦吧?您……您一直在这里守着雪儿吗?”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了后背的伤,疼得小脸一皱,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
姜清呓放下平板,按了一下床头的呼叫按钮通知医疗机器人,然后看向白寻雪,语气平淡:“你醒了。感觉如何?”标准伤员询问流程。
“疼……”白寻雪泪眼婆娑,可怜兮兮地看着姜清呓,“但是……看到姐姐,就不那么疼了……” 她伸出手,似乎想去抓姜清呓放在床边的手,“姐姐……雪儿好怕……怕再也见不到您了……”
坐在三米外的贺淮憬瞬间警铃大作!爪子伸出来了!他猛地站起身!
然而,姜清呓的动作更快。
她不是躲,而是……顺手拿起了床头柜上黎妍放的那包原味薯片,递到了白寻雪伸出的手里!
“补充能量。”姜清呓言简意赅。
逻辑:伤员初醒,需补充能量。
黎妍送的薯片,正好。
白寻雪:“……”
她抓着那包薯片,看着姜清呓近在咫尺却毫无波澜的脸,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柔弱和感动都凝固了一瞬。
贺淮憬:“噗!”
他一个没忍住,差点笑出声,赶紧用咳嗽掩饰,重新坐下,心情莫名好了那么一丢丢。
干得漂亮!清呓!
白寻雪迅速调整表情,捧着薯片,仿佛捧着稀世珍宝,破涕为笑:“嗯!姐姐给的,雪儿一定吃完!”
她撕开包装袋,小口小口地吃着薯片,目光却始终痴痴地黏在姜清呓脸上,声音软糯又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直白:“姐姐……您知道吗?在雪儿以为自己要死掉的时候,脑子里想的只有您……雪儿真的好喜欢好喜欢您……喜欢到可以为您去死……”
她说着,脸颊泛起病态的红晕,眼神炽热得惊人,“雪儿知道您可能觉得雪儿年纪小,不懂事……但是雪儿的喜欢是真的!比这个世界上最甜的糖还要甜!比星星还要亮!雪儿会努力长大,变得更强,强到足以永远站在姐姐身边,保护您!谁也不能把雪儿从您身边赶走!谁也不能!”
最后一句,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与她年龄和外表格格不入的偏执和阴冷,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门口坐着的贺淮憬。
贺淮憬刚刚好转一点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脸色比锅底还黑!
这哪里是告白!这是**裸的宣战!还“谁也不能赶走”?当他是死的吗?!
姜清呓听着这过于炽热和直白的宣言,眉头终于微微蹙起。
她理解不了这种复杂浓烈的情感,但她捕捉到了关键信息:白寻雪很执着(要待在她身边),并且有攻击性(对贺淮憬的敌意?)。
这可能会影响队伍效率和稳定。她需要评估。
她站起身,避开白寻雪伸过来想拉她的手,语气依旧平淡,但多了一丝疏离:“你醒了就好,休息。贺淮憬,看着她。”
她将“观察”任务暂时移交给了最近的“非必要人员”,然后转身离开了医疗室——她需要去找江谕商量一下怀表的事情,以及……消化一下这过于“甜腻”的负担。
“姐姐!” 白寻雪看着姜清呓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失落地呼唤,眼眶又红了。
贺淮憬看着姜清呓离开,又看看病床上泫然欲泣、实则眼神冰冷的白寻雪,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看着白寻雪,扯出一个极其僵硬的“和善”笑容,一字一句地说:“白、妹、妹,你姐姐有正事。现在,归我‘看’着你了。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照顾”二字,咬得格外重。
白寻雪抱着薯片袋,缩回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仿佛受尽委屈的紫色眼眸,怯生生地看着贺淮憬:“嗯……谢谢贺哥哥……” 声音甜得发腻,眼底却是一片冰冷的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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