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总带着一股缠绵又挥之不去的阴冷。简江清撑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独自走在回大学城外公寓的路上。毕业论文的最后一次修改刚刚完成,电脑包里装着沉甸甸的成果,也装着他大学四年即将落幕的实感。路灯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晕开一团团昏黄的光,像是浸了水的油画,边缘模糊不清。
已是深夜,加之雨势不小,平日里喧闹的学府路此刻显得格外寂静,只能听见雨点密集敲打伞面、树叶以及地面的声音,淅淅沥沥,连绵不绝,织成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其中。
他习惯性地选择了穿过那条毗邻老校区围墙的狭窄小巷。这条巷子年久失修,路灯坏了一盏,仅存的那一盏也光线黯淡,忽明忽灭,为这雨夜更添了几分诡谲。巷子不长,正常情况下,三五分钟就能走完,但今晚,简江清走到巷子中段时,却莫名地停下了脚步。
一阵毫无来由的心悸,像是有冰冷的细针沿着脊椎轻轻刺了一下。
他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握紧了伞柄,目光投向巷子更深的阴影里。就在那盏坏掉的路灯下方,靠近长满青苔的湿滑墙壁,似乎……站着一个人影。
轮廓很模糊,几乎要与黑暗融为一体。雨水毫无阻碍地穿过那道身影,是的,穿过——简江清瞳孔微缩,确认自己没看错。那不是被伞挡住的样子,而是雨水直接落在那人站立的位置,仿佛他站在那里,又仿佛他根本不存在。
是光线太暗产生的错觉?还是最近熬夜太多,精神不济出现了幻视?
简江清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荒谬的感觉。他迈开步子,打算像往常一样无视这点小小的“异常”径直走过。然而,随着距离的拉近,那个身影的细节逐渐清晰起来。
那是一个年轻男子,看起来和他年纪相仿,或许更小一点。身形清瘦,穿着一身单薄的、似乎是夏季款式的衣裤,但样式有些奇怪,说不清是哪个年代的潮流。最让他心头一紧的是,那人浑身湿透,黑发软塌塌地贴在额前,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毫无血色。雨水顺着他精致的下颌线不断滴落,他却毫无反应,只是茫然地站在那里,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像一只迷失在暴风雨中的幼兽,无助又绝望。
简江清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这太诡异了。正常人谁会在这种大雨天,不撑伞,一动不动地站在这种阴暗的巷子里淋雨?而且,那人的状态……太不对劲了。
一种混合着好奇、警惕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怜悯的情绪,促使简江清再次停下了脚步,离那人只有几步之遥。他甚至可以看清对方长而浓密的睫毛上挂着的细小水珠,以及那双空洞眼眸深处,似乎隐藏着某种亟待喷薄而出的焦急。
“谁在那里?”简江清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雨声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沙哑。他觉得自己有点傻,万一对方只是个遭遇了变故的普通人呢?
那身影猛地颤栗了一下,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从深沉的梦魇中惊醒。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头,目光有些涣散地聚焦,最终,定格在简江清的脸上。
那是一张极其俊秀的脸庞,即使在这种狼狈的状况下,也难掩其五官的精致。眉毛舒展,鼻梁挺翘,嘴唇因为寒冷和失温而泛着青紫色。但最吸引简江清的,是那双眼睛。很大,瞳仁是纯粹的黑色,此刻,那里面盛满了巨大的茫然、无措,还有一种仿佛溺水之人看到浮木般的、令人心惊的期盼。
当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的刹那,简江清清晰地看到,那双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眸里,像是瞬间被投入了火种,“轰”地一下,燃起了难以置信的、灼热的光彩。
“你……你看得见我?”灵魂体开口了,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质感,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直接响在简江清的脑海里,穿透了哗啦啦的雨声,清晰得不容错辨。那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的颤抖,以及一种小心翼翼、生怕希望破灭的卑微。
轰隆!
简江清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升至头顶,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了。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理性思维、科学认知,在这句问话面前土崩瓦解。
看得见?他当然看得见!不仅看得见,他还听见了!
这怎么可能?!
他猛地后退了一步,伞沿的雨水被这个动作甩出一道凌乱的弧线。背脊撞在了冰冷潮湿的墙壁上,激起一阵鸡皮疙瘩。他想逃跑,双腿却像是灌了铅,又像是被无形的藤蔓缠绕,死死地钉在原地。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那灵魂体,在得到(或者说,感知到)简江清这惊恐的反应作为默认答案后,脸上瞬间绽放出一种近乎狂喜的表情。那是一种在无边黑暗中徘徊太久,终于窥见一丝微光的激动。他几乎是跌跌撞撞地“飘”了过来——是的,简江清确定那不是走,他的双脚似乎没有完全接触地面,动作带着一种失重的轻盈感。
“帮帮我!求求你帮帮我!”灵魂体急切地伸出了手,试图去抓简江清的手臂。
简江清眼睁睁看着那只苍白、半透明的手穿透了雨幕,径直伸向自己。他想要躲闪,身体却僵硬得不听使唤。
下一秒,一股刺骨的、深入骨髓的冰凉感,透过薄薄的衬衫衣袖,清晰地传递到他的皮肤上。没有实体的触感,没有血肉的温暖,只有一种纯粹的、属于“虚无”和“死亡”的寒冷。那只手,毫无阻碍地穿过了他的手臂,仿佛他的血肉之躯,对于对方来说,只是空气。
“啊!”简江清终于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喘,猛地抽回了手臂,用力之大,差点把伞都甩脱。他剧烈地喘息着,胸口起伏不定,看向灵魂体的眼神充满了惊骇和恐惧。
灵魂体也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瑟缩了一下,收回手,脸上狂喜的表情褪去,重新被一种泫然欲泣的无助取代。但他并没有放弃,依旧固执地、紧紧地“盯”着简江清,仿佛他是这茫茫天地间唯一的锚点。
“我死了……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灵魂体的声音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地诉说着,“我不知道我是谁,不知道我怎么死的,不知道我的身体在哪里……我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有冷……好冷……我想活过来!求求你,帮帮我,好不好?”
他的话语破碎,却蕴含着巨大的悲伤和渴望。那双大眼睛里迅速蒙上了一层水汽,比天上的雨水还要晶莹,却倔强地没有落下(或许灵魂根本没有眼泪)。他就那样看着简江清,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狗,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简江清靠着墙壁,冰冷的湿意透过衣服渗入皮肤,让他混乱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点。恐惧依旧盘踞在心头,但另一种情绪——一种基于他本性中的公正与善良而产生的同情——开始悄然滋生。
死了?失忆?想复活?
这听起来简直像是三流奇幻小说的桥段!可刚才那穿透手臂的冰冷触感是如此真实,对方那绝望而真切的眼神是如此具有冲击力,让他无法简单地用“幻觉”或“噩梦”来搪塞自己。
他深吸了一口带着雨水和泥土腥气的冰冷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是简江清,名牌大学即将毕业的高材生,逻辑和理性是他的武器。他试图分析眼前的情况: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即使再不可思议,那也是真相。那么,排除对方是活人的可能性(雨水穿透、身体半透明、触感冰凉虚无),排除集体恶作剧(深更半夜,大雨小巷,谁有这么无聊且高超的演技?),剩下的唯一解释就是……
他撞鬼了。一个失忆的、想复活的鬼。
这个结论让他头皮发麻,但奇异地,最初的极致恐惧反而因此消退了些许。未知才是最大的恐惧,一旦“未知”被勉强归入一个可以理解的范畴(哪怕是超自然的范畴),大脑似乎就能开始尝试接受和处理。
“你……”简江清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厉害,“你说你死了,又不记得自己是谁……那我怎么帮你?”
他看到灵魂体因为他的回应,眼睛再次亮了起来,连忙补充道,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戒备:“还有,你为什么找上我?为什么只有我能看见你?”
这是他最大的疑惑。这条巷子虽然僻静,但并非完全无人经过。为什么偏偏是他?
灵魂体茫然地摇了摇头,黑发上的水珠随着他的动作飞散,却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就消散于无形。“我不知道……我醒来……或者说,我有意识的时候,就在这附近了。我试过跟别人说话,碰他们,但他们什么都感觉不到,也听不见,直接就从我身体里穿过去了……”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浓的失落,“只有你……你看见我了,你还跟我说话了……”
他抬起头,眼神重新变得热切:“你是不一样的!你一定可以帮我的!我感觉到了!”
又是感觉。简江清有些头疼,跟一个失忆的、依靠“感觉”行事的灵魂沟通,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看着对方那充满期盼的、湿漉漉的眼神,那句“我帮不了你,你找别人吧”的拒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公平公正,爱好和平。这是他从小被家庭教育和自身性格塑造出的信条。见死不救尚且于心难安,见“魂”不救……这似乎触及了他道德准则的一个全新且诡异的领域。
而且,不知为何,看着这张苍白却难掩生动的脸,他心里除了恐惧和同情,竟然还隐隐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熟悉感?一种很微弱,很飘忽,仿佛隔着一层浓雾去看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的感觉。这感觉来得突兀,去得也快,让他抓不住头绪。
雨,还在不知疲倦地下着。简江清的裤脚和鞋袜早已湿透,冰冷的寒意不断侵袭。他知道,自己不能一直站在这里和一个灵魂体大眼瞪小眼。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他最终叹了口气,妥协般地说道,尽管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安置”一个灵魂,“你先……跟我来吧。”
他试探性地迈出步子,朝着巷子另一端,他公寓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他忍不住回头。
那个灵魂体果然跟了上来,不是用走的,而是以一种飘浮的姿态,悄无声息地跟在他身后约一米远的地方。他脸上的茫然和焦急似乎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小心翼翼的、带着点依赖的顺从。雨水依旧穿过他,让他看起来像一道移动的、悲伤的水幕。
简江清转回头,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他的世界,在这个平凡的雨夜,被彻底颠覆了。毕业论文、毕业典礼、未来的职业规划……所有这些现实中的大事,此刻都被身后那个亦步亦趋的、非人的存在冲击得七零八落。
他带着一个鬼魂,一个失忆的、想复活的鬼魂,回到了他位于大学城附近的高级公寓。
打开门,温暖的、带着柑橘味香薰的空气扑面而来,与外面的阴冷潮湿形成鲜明对比。简江清收起伞,放在门口的伞架上,脱下湿透的外套和鞋子,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他犹豫了一下,侧身让开通道。
灵魂体停在了门口,有些怯生生地不敢进来。他看了看干净明亮的屋内,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不断“滴落”着雨水(虽然那些雨水在离开他身体后很快就会消失)的“身体”,眼神里露出一丝窘迫。
“我……我会弄湿你的地板。”他小声说。
简江清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鬼魂还挺……有礼貌?这种近乎可爱的顾虑,奇异地冲淡了些许环绕在他周围的非人感。
“没关系,进来吧。”简江清的声音缓和了些许,“反正……你身上的水,好像也留不下。”
灵魂体这才小心翼翼地“飘”了进来,他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宽敞、整洁、充满现代气息的公寓。简江清看着他穿过玄关,穿过客厅的沙发,像个第一次进大观园的刘姥姥,虽然状态诡异,但那东张西望的样子,竟然透出几分符合他外貌年龄的……活泼?
简江清去浴室拿了条干毛巾,擦了擦头发和脸。他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捧着温热的杯子,感觉冰冷的指尖才慢慢恢复了些许知觉。他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看着那个拘谨地站在客厅中央,不敢触碰任何东西的灵魂体。
“坐吧。”他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灵魂体看了看柔软的沙发,又看了看自己,摇了摇头:“我……我坐不了。”他尝试着往下坐,身体却直接穿过了沙发垫,悬浮在了离地几厘米的位置。他抬起头,对着简江清露出了一个有些尴尬又无奈的笑容。
简江清:“……”好吧,他忘了这茬。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只有窗外的雨声,和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简江清放下水杯,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且具有条理性,“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对吗?名字、年龄、职业、家庭……所有关于你生前的信息?”
灵魂体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神黯淡下去:“嗯。我只记得……我叫自己‘季雨’……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这两个字很熟悉……其他的,一片空白。”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有,我很想……很想活过来。这个念头非常非常强烈。”
季雨?简江清在脑海里快速搜索了一番,确认自己不认识,也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不过,这至少是个称呼。
“季雨……”他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看到对方因为被呼唤而微微睁大了眼睛,似乎有些触动。“我叫简江清。简洁的简,江水的江,清澈的清。”
“简、江、清。”季雨一字一顿地重复着,像是在努力记住这三个字,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一种单纯的依赖,“谢谢你……简江清,谢谢你让我进来,没有赶我走。”
他的道谢如此真诚,让简江清心里那点因为被强行卷入麻烦而产生的不快,也消散了不少。
“先别谢得太早。”简江清揉了揉眉心,“我承认你的情况……很特殊。我也承认,只有我能看见你、听见你这件事,让我无法袖手旁观。但是,帮你找到死因和遗体,让你复活?这听起来……太天方夜谭了。我甚至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总会有办法的!”季雨急切地飘近了一些,虽然依旧保持着距离,但那眼神里的光几乎要灼伤简江清,“我们可以一起想!我可以跟在你身边,说不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遇到认识我的人,或者看到什么能让我想起来的东西!”
看着他重新燃起希望的样子,简江清实在不忍心再出言打击。跟在他身边?这意味着他未来的生活里,将要无时无刻不伴随着一个旁人都看不见的“室友”?他的毕业,他的工作,他的社交……全都要变得一团糟?
可是,如果不帮他,难道就任由这个失忆的灵魂在世间徘徊,永无归处?那句“我想活过来”的哀求,像一根细刺,扎在他的良心上。
窗外,雨势似乎小了一些,但夜色更浓了。公寓里灯火通明,映照着一人一魂,构成一幅无比诡异却又莫名和谐的画面。
简江清沉默了很久。他的目光扫过季雨那苍白得近乎虚幻的脸,扫过他因为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嘴唇,扫过他那双盛满了期盼、不安、以及一种近乎本能的信任的大眼睛。
最终,他深深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声叹息里,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认命、困惑、一丝残留的恐惧,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这段离奇羁绊的悄然接受。
“好吧。”他说,声音里带着一种做出重大决定后的疲惫与平静,“在找到你的名字和身份之前,我总得有个称呼你的方式。”
他上下打量着季雨,想起从巷口到公寓这一路上,对方那喋喋不休的哀求和各种充满“感觉”的言论,再结合他刚才表现出的那点好奇和活泼,一个带着点戏谑和无奈的念头冒了出来。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略带自恋的弧度(看,即使在这种时候,他也没完全丢掉这本性),说道:
“你话这么多,问题这么多,好奇心这么重……以后,我就叫你‘多语’好了。”
季雨,或者说,刚刚被命名为“多语”的灵魂体,猛地愣住了。他眨了眨那双大眼睛,脸上露出了明显的不满和抗议。
“喂!这什么名字!太难听了!”他几乎要跳起来,虽然他的跳跃也只是在原地悬浮得高了一点,“我生前肯定有个很好听、很正式的名字!叫‘季雨’!不是‘多语’!”
“反对无效。”简江清的心情莫名地轻松了一丝,仿佛通过这个小小的、带着掌控意味的举动,在这完全失控的境地里,重新找回了一点主动权,“‘季雨’是你自己感觉的,未必是真名。而‘多语’是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证据确凿。”
他站起身,走向书房,语气不容置疑:“现在,‘多语’同学,我们来制定一下寻找你身份的计划。首先,从你最后有意识的地方——那条巷子,以及它周围的环境开始调查。”
被强行冠上“多语”之名的季雨,气鼓鼓地飘在原地,看着简江清的背影,想抗议,却又因为对方终于肯帮忙而不敢真的惹恼他。最终,他只是小声地、不满地嘟囔了一句:“……**!自恋狂!”
然后,他还是乖乖地、亦步亦趋地跟着简江清,飘进了书房。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彻底停了。乌云散开些许,露出一弯朦胧的月牙,清冷的光辉洒向刚刚被雨水洗涤过的城市。这个漫长的雨夜似乎终于走到了尽头,但对于简江清和那个被他称为“多语”的灵魂来说,一段充满了未知、迷雾与纠缠的旅程,才刚刚揭开它的序幕。
而简江清还不知道,这个雨夜的偶然驻足,这个被他一时心软(或者说,是某种更深层次的、他自己也无法理解的力量驱使)应承下来的麻烦,将会如何彻底地改变他的人生轨迹,将他拖入一个怎样的,交织着甜蜜与痛苦、真实与虚妄的,巨大漩涡之中。
希望,似乎在这个多雨的夜晚,悄然萌发。只是此刻的他们,还无从分辨,这希望的尽头,究竟是救赎,还是更深沉的绝望。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