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瑜西走进教室，大家都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她，看她脸上的端倪，看她身后跟进来的陈牧舟。
李言将试卷递给她，“刚刚发的新卷子，老师去开会了，这节课写完要上交。”
“谢谢。”姜瑜西礼貌道谢。
还没等姜瑜西摊开卷子，沈清雅从位置上跑过来，隔着李言和姜瑜西说话，“西西，那混蛋有欺负你没？”
李言明显有些局促了，拿起杯子起身要出去装水。
在他走之后，沈清雅顺势坐下，“我以为他朝你发脾气呢，你别理他。”
“我没事。”
“你没事就好。”
上课铃一响，沈清雅才回了座位。
在外面绕了好多圈的李言又拿着杯子从后门进来了。
明明上个课间已经装过水了，也没见他喝过。
下课铃一响，大家纷纷传试卷，生怕耽误一点放学时间，李言倒是不紧不慢，因为他吃完晚饭还要继续留下来晚自习。
姜瑜西跟他道别，拎起书包准备出教室门，扭头看陈牧舟座位，已不见人影。
她的神情变得有些失落。
不是说好了一起走吗？
姜瑜西背上书包下楼，楼梯口有人在张望。
“姜瑜西。”叶慕秋的声音先闯进耳朵。
“你怎么在这？”
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我来找你…”他欲言又止，“上次那事…”
“我会保守秘密。”
“我不是私生子。”他极力想要证明些什么的样子，“我比他大一岁，陈牧舟的妈妈才是小三。”
姜瑜西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他，神情寡淡地近乎冷漠。
叶慕秋眼瞅着她表情复杂，陷入沉默。
片刻又开口，“你别用那种表情看我。”
“那你想我怎么看你？”姜瑜西微微皱眉。
“我只是想让你离他远点，他不是好人。他恨我和我妈，所以他会不择手段地抢走我身边的人。如果我说这次他故意接近你，只是为了报复我呢？”
姜瑜西不吭声。
“那天是他妈妈的生日。”他解释道，“不过就是个植物人，我爸去不去医院有区别吗？”
姜瑜西听出了他话里话外的嘲讽与不屑，她眼睛看着地面，不由自主地蜷了蜷手指，她不想再听了。
“我该回家了。”
叶慕秋擒住她的胳膊，“姜瑜西，别上他的当。”
姜瑜西甩开他的手，声音冷漠又冰冷，“陈牧舟想做什么我都会拍手叫好，他想利用我也无所谓，我随时给他递刀。”
“你喜欢他。”叶慕秋眼眶透红，像是被她坦率的模样刺激到。
“我讨厌他。”他总把别人拒之千里之外。
姜瑜西看到对面的树下站着一个人，手里在甩黑色的摩托车钥匙，眼睛定定地看着这边，跟她视线交错的瞬间，嘴角若有似无地勾着，浑身散发着恣意张扬的痞气。
“姜瑜西，清醒一点吧。”叶慕秋扔下这句话，气的头也不扭地离开了。
姜瑜西不清楚他听到了多少，又是何时站在了那里，准备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后面匆匆的脚步声跟上她，拽起她书包带，不顾她反应，拖着她往门口的露天停车场走。
“陈牧舟，你放手！”姜瑜西拼命想要挣脱，“你再不放手我叫人了。”
他还是不放手，语气轻狂，“你叫啊。”
“……”
停车场没有什么人，这个学期新修了地下停车场的缘故，一般都是临时车才往这边停，放学的人三三两两地快走完。
“上车。”
“不要。”姜瑜西往外走去。
陈牧舟一把将她捞回。两人的距离一下就被拉进，不过寥寥几厘米。阳光斜射，水泥地上是两个人的影子交迭在一起。
“要不要。”陈牧舟力气更大了，两个人快严丝密缝地贴在一起…
“要！”
“这才乖。”陈牧舟顺顺她的毛，将头盔递给她。
“……”
#
三天前，陈牧舟在医院守了孟乔一夜，没等到陈元秋来。
孟乔是他的母亲。
第二天一早他就赶去了陈元秋在月亮湾的一处别墅，用来养女人和私生子的地方。
当然不止这一个地方，他在外面的女人当然也不止这么一个。
他是踹进门的。
把那个家该砸的都砸了。
叶璇穿着睡衣，身上披了一条披肩，从二楼跑下来，看到陈牧舟怒气冲冲的样子，动也不敢动了，站在台阶上迟迟不敢上前。
“陈元秋呢？”他的声音降到了冰点，那种从骨子里透出开的怒气让人不敢直视。
“你有什么事？”她颤颤巍巍地挤出几个字。
“他要给我玩隐身，我一把火把这点了。”他的目光犀利，扫过叶璇，那一瞬间，只有他的怒气充斥在空中，让人透不过气来。
“元秋他……”还没等叶璇挤出一句话，被一道声音打断，“他昨晚就走了。”
叶慕秋背着书包从楼上下来，对这场面已经见怪不怪的样子，“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哪。”
“是吗？”陈牧舟睨了他一眼，将燃起的火机扔在了入门墙上那幅很大的全家福上面，木质相框顷刻间燃起熊熊火焰。
“啊！”叶璇几乎是叫出来的。
“疯子。”叶慕秋拎起书包扑上去灭火，书包里的东西撒落一地，又是扑水又是甩衣服，火焰被熄灭。
陈牧舟冷眼看着，目光被一个册子擒住视线，封面写着一个熟悉的名字。
——姜瑜西。
陈牧舟眸色一闪，蓦地蹲下身，在叶慕秋之前拾起了那本册子。
翻开，里面是关于姜瑜西在图书馆所有的借书记录，他循着她的轨迹也一一去看了，她还他借，好一对佳人。
叶慕秋沉脸过来要抢，“还给我！”
陈牧舟突然冷笑了一声，“我说你怎么有心思往高二跑，原来目的是这儿啊。”
“我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的事是跟我没啥关系，你在意的这个人倒是跟我有点关系。”
叶慕秋突然警惕起来，阴着脸：“陈牧舟，我警告你，别打她主意。”
“我说我就要呢。”陈牧舟侧眸看他，语气无甚波澜，“你别以为你昨晚上耍计绊住陈元秋我不知道，人做事有来就有回，你要是怕这怕那，你说你惹我干嘛？”
“陈牧舟，你就是个混蛋！”叶慕秋的手紧紧握成拳头，强忍着自己的怒火，“我们一家出去吃饭，凭什么还要看你脸色！”
陈牧舟眸色渐黑，看着面前的人就像在看一团烂肉，语调拉长而慢，“凭我姓陈。”
#
姜瑜西给他指了一段路，在小区路口让他停了下来。
“我到了。”姜瑜西下车，将头盔递还给他。
陈牧舟接过头盔，伸手拨弄了一下她散落在耳前的头发，轻飘飘地“嗯”了一声，“明天见，姜瑜西。”
姜瑜西惊地一颤，蓦然红了耳根，过了好半晌，温吞地冒出了一句：“明天见。”
回到家，安芝正在厨房做晚饭，任齐在客厅看动画片，任涛还没下班。
姜瑜西径直往房间走去，从抽屉里拿出手机，打开微/信，发现陈牧舟已经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她点开他的朋友圈，发现有一条新动态：
生日快乐。配图是小时候他和妈妈的合照。
他妈妈很漂亮，娴静而端庄地坐在那儿，眉眼温柔地看着一旁的陈牧舟，右边应该还有一个人，被截掉了。
她目光定在陈牧舟身上，陷入了沉思。
这是几岁的陈牧舟呢？
思绪被敲门声打断，“西西，出来吃饭了。”
姜瑜西将手机放回抽屉。
任涛刚好下班回来了，三个人都已经在餐桌上开始吃饭。姜瑜西走去厨房盛了饭在位置上坐下。
“今晚上齐齐说要去公园散步。”安芝给任齐夹菜，跟一旁的任涛说话。
“作业写完了？”
“写完了！”任齐脱了鞋跪在凳子上，歪七扭八地夹菜，跟任涛撒娇：“妈妈答应我要去公园玩，爸爸你也去嘛！”
“好。”任涛应下。
姜瑜西充耳不闻，夹菜吃饭，一直重复这机械的动作。
“西西你……”
还没等安芝说完，就被任齐打断，“我不要她去！”
任涛看了姜瑜西一眼，没有吱声，姜瑜西也懒得夹在他们之中周旋，轻描淡写道：“我要写作业。”
“切，就不带你去，写你的作业吧，略略！”任齐朝她做鬼脸。
姜瑜西也不理他，这种小孩越理他就越来劲，把他当空气就是她对任齐的态度。
吃完饭，姜瑜西就回了房间。
外面吵吵嚷嚷一片，忽又在关门声中骤然安静。
她一个人伏在书桌前写作业。
桌面突然震了一下，解题思路被打断，姜瑜西反应过来是抽屉里的手机，她拿出手机正准备关机，亮起的页面出现的新消息提醒让她停下了动作。
她解锁手机，发现陈牧舟给他发了一张图片。
酒吧幽暗的灯光下，桌上一杯看不清颜色的酒。
姜瑜西心里轻轻地咯噔了一下，正寻思着回点什么，他又发来了一句话——
“喝多了。”
这下姜瑜西更无措了，心里蛰伏的那个念头渐渐清晰起来，也许叶慕秋猜的没错，陈牧舟对她突如其来的亲近并不那么简单。
那她呢？真的心甘情愿做他的棋子吗？
或许，她的喜欢也不那么简单。
陈牧舟带着目的接近她，她又何尝不是。
要想在阳城不再被别人欺负，陈牧舟就是最好的保护伞，这种下作心思，她之前不愿意承认，现在认清了好像也并不讨厌。
想了好久还是不知道回什么，所以她干脆不回了。
没过多久，他又发了一条：
“真没看到还是装没看到？”
姜瑜西把作业写完，收拾进了书包。
外面有开门的声音，陆陆续续有了点声响，安芝他们回来了。
姜瑜西打开手机回了一条：“我该睡觉了。”
#
对面屏幕里的陈牧舟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他坐在单人沙发上，双腿交叠，旁边许翊给他递过来打火机和烟，慢条斯理地点完烟之后，眯了眯眼，骨节修长的手指夹着烟轻吸了一口。
旁边男的笑谑他，“这妹子准备啥时候拿下，听说是你们城中校花啊。”
“没兴趣。”他兴致不高地看了看周旋在几个男生中间的舒橙，忽视她时不时投过来的炙热的眼神，“你要喜欢你领走。”
“嘁，你要求未免太高。”许翊撇了撇嘴，眼神似有若无地往他手机屏幕上瞥，八卦他，“谁啊这，一晚上就看你盯手机了。”
“人跟我玩欲擒故纵呢。”他的嘴角扯着个不咸不淡的弧度，眼神分明在笑。
“你吃这套啊。”许翊站在一边笑的直不起腰，被陈牧舟一脚踹在了地上。
#
姜瑜西洗完澡回房间，看到有消息进来。
舟：真见死不救啊。
西子：你可以找许翊，也可以找祝子帆。
舟：小白眼狼。
姜瑜西不理他了，将手机放在床头柜。
她随便翻开了一本在学校图书馆借的书，看一部分就准备睡觉了。
手机铃声在此时疯狂响起，连带着桌子也在震，姜瑜西突然紧张起来，慌忙按掉，生怕安芝发现她大半夜还在看手机，又是一场苦口婆心的问候。
她后怕。
点开才发现是陈牧舟给自己打了语音电话。
舟：接电话。
西子：已经很晚了。
舟：我耐心有限。
陈牧舟又打来了，好在姜瑜西已经在第一时间给手机关了静音。
她踟蹰再三地按了接听。
对面金属音乐声充斥过来，而后又安静下来，他应该是出了酒吧。他的声线一向偏冷，低低地飘进她的耳朵：“姜瑜西，你够狠心啊。”
“声音清楚，行动迅速，你应该没有喝多。”姜瑜西也不惧他。
“思路清晰，你应该也不困。”
这下姜瑜西没话说了。
“我饿了。”他腔调懒洋洋的，声线微哑。
“附近有很多夜宵摊。”姜瑜西提醒他。
“陪我去吃饭。”他的语气偏执，像个小孩子，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姜瑜西有些愣神，反应过来，唇瓣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她好像并没有办法拒绝他。
“下楼。”他说。
姜瑜西茫然地“啊”了一声，像是没听懂他的话。
“我在你家楼下。”
姜瑜西的耳后慢一拍似的烧了起来，她甚至一刻也没等从衣柜里随便拿了件外套套上，拿了个空垃圾袋就要出门。
安芝正在客厅收拾，见她急急忙忙的样子，问她：“你干嘛去？”
“倒垃圾。”她故作镇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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