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医生轻咳一声,耳尖微微泛红:"那样就更可疑了......"
"让我看看你还编了什么!"夏侯萦兴奋地滑动屏幕,"哇!菲利医生,你这简历写得挺接地气啊!"
菲利伸手要抢平板,却被少年灵巧地躲开。两人在沙发上闹成一团,差点打翻剩下的蓝莓汁。
"别笑了,"菲利试图维持严肃表情,但嘴角已经不自觉地上扬,"快把我辞退,我要重新投简历。"
夏侯萦擦掉笑出的眼泪,故意板起脸:"那可不行。我们医院很看重员工忠诚度的,您这都四十七了,马上就能领退休金啦!"
"夏侯萦!"菲利终于破功,笑着去捏他的脸,"信不信我现在就收拾行李回老家?"
"回哪个老家?"少年眨巴着眼睛,"罗马尼亚的吸血鬼古堡吗?还是伦敦郊区的别墅?要不要我给你订个机票,经济舱?"
菲利被他逗得直摇头,银发在月光下轻轻晃动。他突然正色道:"说真的,小萦。这个身份不能再用了,最近出入境查得很严。"
夏侯萦这才收敛笑容,手指在平板上快速操作:"知道啦知道啦,这就把您老辞退。"他一边点击确认键一边嘀咕,"下个身份记得填年轻点,最好填个十八岁,刚好陪我上学。"
菲利轻轻弹了下他的额头:"想得美。"
夏侯萦和菲利对视一眼,同时笑倒在沙发上。月光温柔地洒满客厅,这一刻,什么永恒什么寿命差都被抛在脑后。少年悄悄想,要是能永远停留在这样快乐的夜晚,该有多好。
人类少年紧紧的握住平板电脑。他想起平板电脑里加密的邮件,想起股权转让协议的草稿,想起自己还有太多可以谈判的筹码。
在这个月光清冷的夜晚,十六岁的少年终于明白,留住一个人的方式从来不止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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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分科的那个雨天,夏侯萦把38分的数学卷子折成纸飞机,从教学楼顶放飞。纸飞机在雨中打了个旋,栽进积水里,墨迹晕染成灰蒙蒙的云。
"要不考虑学艺术?"母亲的老友,导演陆叔叔在茶室里推过来一本画册,"你妈当年要不是非要考表演系,现在也该是个名画家了。"
夏侯萦摩挲着画册封面,亚麻布纹理硌着指尖。窗外,千姬女士正被保姆搀着在花园散步,真丝披肩滑落半边也浑然不觉。
"编导专业文化课要求低。"陆叔叔压低声音,"你妈在圈里还有人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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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的傍晚,夏侯萦背着画具箱回家时,听见母亲在唱一首老歌。卧房门虚掩着,梳妆台上摆着未拆的药盒,电子日历闪烁着红色数字——离他十八岁生日还有2天。
生日当天清晨,律师团带着文件上门。千姬女士穿着二十年前封后时穿的旗袍,发髻簪着珍珠步摇,却坚持要在股权转让书上按手印——她的手抖得握不住笔。
"妈妈......"夏侯萦握住她冰凉的手指。
"要好好的。"千姬女士突然清醒了一瞬,眼睛亮得骇人,"比妈妈活得久。"
他低低的点头,像一只小败狗。
现在,夏侯萦坐在千颜医美顶楼办公室里,平板电脑弹出菲利的新简历——这次填的是二十二岁,照片里黑发及肩青年穿着卫衣,背景是英国曼切斯特大学的图书馆。
英国制度下的大学,十六岁就可以报考,本科三年,研究生一年,博士两年。
"你愿意当我的主治医生吗?我也有抑郁症。"夏侯萦接通内线电话。
对面沉默片刻,传来带着笑意的回应:"小萦,你没有,你初中时候做的心理测试就都是正常的了。"
窗外,母亲当年栽的玉兰树正绽开新蕊。夏侯萦点开监控,看见菲利穿着白大褂穿过走廊,胸前工牌飘带是崭新的宝蓝色。
他慢慢转动手中的画笔,碳粉簌簌落下。画板上半成品的人像素描,黑色及肩长发青年的轮廓在晨光中渐渐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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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岁生日后的黄昏,夏侯萦推开主卧浴室的门。
水汽尚未散尽,浴缸边缘垂着半截真丝披肩——是千姬女士当年走红毯时披过的那条香槟色流苏披肩。水龙头滴答作响,水面漂浮着几片安眠药,像融化的雪花。
母亲仰面躺在浴缸里,妆容精致如赴晚宴,睫毛膏却晕成了灰黑的雾。她左手松松握着那个胭脂盒,右手搭在浴缸边缘,指尖还沾着点点猩红。
夏侯萦蹲下身,看见母亲腕间那道伤口——平整得如同手术切口。浴缸旁搁着菲利常用的那种止血钳,消毒水的气息若有似无地飘散。
他伸手碰了碰母亲冰凉的脸颊,突然注意到她耳后贴着小块胶布。揭开后露出个微型芯片,正是千颜医美最新研发的健康监测仪。
平板电脑在客厅疯狂震动。夏侯萦划开屏幕,监测数据瀑布般滚落:心跳停止于17:23,恰好是他当年出生的时刻。最后一条脑电波异常活跃,图谱形状像极了他小时候画的简笔画——三个手牵手的小人。
监控录像自动弹出。画面里千姬女士正对镜子练习微笑,忽然转头看向摄像头:"小萦,妈妈演不下去了。"她的手指轻抚过腕表,"这场戏太长了......"
语音戛然而止。
夏侯萦慢慢走到母亲梳妆台前。粉饼盒下压着张便签,菲利工整的字迹写着:"今日剂量已调整。"日期是三天前。旁边散落着几粒伪装成维生素的抗抑郁药。
浴室的水汽凝在镜面上,模糊了夏侯萦的倒影。他机械地拧紧滴水的水龙头,金属阀门在他掌心留下深红的压痕。浴缸边缘的香槟色流苏披肩吸饱了水,沉甸甸地垂落着,像一道凝固的瀑布。
母亲腕间那道伤口太过工整,仿佛只是画在皮肤上的一道朱砂线。他伸手想去触碰,指尖却在半空僵住——胭脂盒从母亲松开的掌心滑落,在瓷砖上滚出细碎的声响,撒出的绯红粉末遇水晕开,像血,又像她当年登台时点染的胭脂泪。
梳妆台上未拆的药瓶排列得整整齐齐,维生素标签下是菲利亲手写的服用说明。夏侯萦突然抓起那些药瓶,塑料瓶身在他指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他想起三个月前母亲在股权转让书上按手印时,颤抖的指尖蹭花了签名处的打印墨迹。
还有那句话:“小萦长大了,妈妈走了也无所谓。”他当时不明白夏侯千姬女士为什么要说出这句话,现在母亲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躺在他面前时,他终于明白了。
平板电脑还在持续震动,健康监测仪的最终数据定格在屏幕中央。那条异常活跃的脑电波图谱,三个手牵手的小人简笔画,此刻看来像一场精心设计的告别。监控录像里母亲最后的话语在耳边循环:"这场戏太长了......"她总是这样,连退场都要保持影后的体面。
夏侯萦缓缓蹲下身,拾起滚落到角落的胭脂盒。鎏金外壳上刻着《游园惊梦》的唱词,是陈耀明当年送她的定情信物。他打开盒盖,残余的胭脂膏体散发着陈旧的花香,底下压着张卷起的纸条。展开后是母亲娟秀的字迹:"小萦,妈妈去陪爸爸了。"
水龙头又开始滴水,每一声都敲打在神经末梢。他看见浴缸水面上漂浮的安眠药片渐渐沉底,看见母亲旗袍领口别的珍珠胸针松脱了搭扣,看见她精心描画的口红因为入水而微微晕开——她连告别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戏剧感。
窗外暮色渐浓,玉兰树的影子斜斜投进室内。
夏侯萦将额头抵在冰冷的浴缸边缘,突然低低笑出声来,不知道是笑自己疏忽对于亲人关心的愚蠢,还是被夏侯千姬女士死不悔改的恋爱闹滑稽到了。
笑声在空旷的浴室里碰撞回响,惊动了梳妆台上插着的鲜切花,花瓣簌簌落下两三片。
夏侯萦伸手探进渐凉的水中,拾起那支器械。金属表面刻着菲利名字的缩写,在暮色中泛着冷光。他用力攥紧,棱角陷入掌心,疼痛细密而清晰,却盖不过胸口那片巨大的空洞。
水珠顺着他的手腕滑落,在瓷砖上绽开深色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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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萦将胭脂盒放回母亲掌心,转身时碰倒了香水瓶,苦橙的香气弥漫开来。
夏侯萦将平板电脑支在洗手台边缘,开启录像模式。屏幕里映出他苍白的脸,背景是浴缸里母亲静止的侧影。
"听着,菲利。"他对着镜头扯出个难看的笑,"要是我哪天也死了,千颜医美百分之五十三的股份都归你。"
他伸手调整镜头角度,故意让母亲垂落的手腕入画:"反正你活得够久,应该很会经营公司吧?"声音带着不自然的轻快,像绷紧的琴弦。
录像指示灯红光闪烁。夏侯萦俯身拾起浴缸旁的止血钳,金属表面泛着冷光。"记得给我妈挑个好看的骨灰盒,她最讨厌俗气的款式。我的骨灰盒嘛,给我挑个你喜欢的款式就好了。哈哈哈......"
窗外传来跑车引擎声。黑色奥迪停在楼下,菲利提着医疗箱快步走来,白大褂被风吹得鼓胀。吸血鬼医生抬头望向浴室窗口,银灰色眸子在暮色中暗沉如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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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萦笑着将止血钳举到镜头前:"看,这是凶器哦。"他手腕一转,锋利的钳尖对准自己心口,"我去找妈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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