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开始，白帝学园多了一个奇怪的职务——课堂突击纪律委员。
一个班级上课到一半，教室门会突然推开。黑短发蓝眼睛的少女将顶着整个班级数十道目光，走进教室绕一圈，在手上的笔记本写下什么，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出去，关门。
“完全不明白这么做有什么意义，这样你都没办法好好上课了不是？”
全校的教室都转一圈下来，莫茉好像整个人被掏空，脸朝下趴在课桌上。哼哼一声算是对叶舒文的回应。
“不然你和老师商量一下，让每个班级都派一个代表轮流干这个好了。”
“……不用了，我一个人能行。”
叶舒文可疑地打量她一眼，贼笑道：“比起上课，你好像更喜欢干这个嘛。”
——喜欢个鬼！她才不喜欢！
天知道在陌生的班级里顶着所有陌生人的目光在他们中间转一圈有多恐怖，更何况被她打断讲课的老师还一直用写满幽怨的眼神望着她。
每次都要用好大的意志才忍住当场撞墙逃跑。
也不知道玛丽安和校长商量了什么，给弄出这么个职位。
但莫茉心里也承认，这样的确很方便。
全校有近万名学生，不在学校的时间她没法全都守住，这么做至少能通过嗅觉，第一时间发现有和吸血鬼接触过的人。
领地争夺战的第九天，情况良好，没有异常。
午休时间的食堂，莫茉像往常一样大口扒饭，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好像所有人都在看她。
她莫名紧张，脸颊升温。用更快的速度干掉午饭，一溜烟跑了。
距离下午上课还早，莫茉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顾安瓷。
她的手帕已经洗好了，此时正揣在兜里。
旧校舍布满红锈的大铁门依旧紧闭，莫茉没有像之前那样翻墙进去。她躲在铁门边的门柱后，探头探脑地往里张望。
“你在看什么？”耳边有人问。
“我在想要不要进去。”莫茉回答。
“想进去就进好了，又不是第一次。”
“说的也是咦——”
莫茉这才察觉到顾安瓷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
她惊叫着转身，被凸起的鹅卵石绊了一跤，屁股着地。
刚才那会她正好站在上风，满园的花香麻痹了她的嗅觉。
“你什么时候……吓死蓝——呃了啦！”
好险好险，狼字差点脱口而出。
顾安瓷莞尔一笑，“那我可太高兴了，就是故意吓你的。”
“喂……”
这个人好像不太对劲。
“抱歉，你没有生气就好了。”
顾安瓷向仍坐在地上的莫茉伸出手掌。
莫茉摇摇头，将手放往她掌心，却扑了个空。她又被耍了。
顾安瓷显然又是故意逗她，这会又径自推开铁门。“离下午上课时间还早，进来吧，小狗。”
“别叫我小狗。”莫茉起身拍拍身上草屑，好像被一条无形的线牵引着一般，跟在顾安瓷身后。
她金色的鬈发几乎铺满了整个后背，随着步态，发梢令人赏心悦目地摆动着。
“那……大狗？呵……还是过几年吧。”
“重点又不是大小。”
什么高岭之花，什么冷淡孤僻，顾安瓷就是只恶作剧停不下来的小狐狸！
庭院里，幽幽的青草没过脚踝，仍是满园缤纷的景象。
“没有茶点可以招待，你不会介意吧？我很久都不怎么吃零食了。”
“你不喜欢吃吗？我觉得没人可以拒绝橙汁和奶油蛋糕。”
“也不能说不喜欢……”略带茫然地思索片刻，顾安瓷自嘲地笑了笑：“就类似于很久没吃，日常生活中就不会记得去吃的感觉。我是不是怪怪的？”
莫茉点头，又飞快地摇头。
“不过这里的所有花，除了红蔷薇以外，你都可以吃。”
“哈？”莫茉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听到我这么说，是不是变得很想吃红蔷薇了？呵呵，真要吃了你身上说不定会发生不得了的事，还是别吃的好。”
“你说的吃，是放进嘴里的吃？”
顾安瓷严肃地凝视她半晌，“难道说你可以用耳朵吃？”
“不用了，我不吃花！”
不知不觉间，一人一狼来到庭院正中，就着柔软的草地，坐在第一次的位置。
莫茉想，当时她要是没有逃跑，会不会也像现在一样坐着，在阳光下和她聊天。
“也就是说，你吃？”她观察着顾安瓷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问。
“也算不上吃。”
“呃……”算不上吃又是怎样的一种吃法？！
“这些花都是你种的吗？”
“嗯。”
莫茉又环视了花园一遍。花的种类很多，和正经花园相比还是很杂乱。
“为什么种这么多？而且还……我觉得把它们的种类分一下，比如这边只种凤尾兰，周围种满天星，那边就只种鸢尾花……这样。”
“你说的也不错，我当时没想这么多，只是把能找到的花种都埋在空地里而已。它们都很乖，不需要我费心。”
莫茉忍不住看向她的双眼，翠绿的眼眸明亮、通透，时不时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顾安瓷今天说的这么多话，有哪些是在逗弄她，又有哪些是认真的？她区分不开。
莫茉好像突然明白为什么普通人会害怕顾安瓷了。
她身上有一种脱离常识的异样感，走近她，就好像误入了一个难以想象的世界。人类世界的一切法则、常识都不管用。
可莫茉并不怕她，反而一接近就说不出来的快乐。和她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是这么的新奇有趣。
“好明亮的太阳……”顾安瓷苦恼地感叹，“小狗有没有觉得很疲倦？你就在这里睡一觉也没关系的。”
莫茉红着脸解释：“我也不总是随便一躺就能睡着……”话未说完，她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顾安瓷说的没错，她现在的确被瞌睡虫给缠上了。
结果，她就这么趴在顾安瓷脚边陷入了睡梦。
很少有人知道，这几天更严厉的宵禁是因为两个狼人家族的地盘争夺战。市民们虽颇有微词，但都还是乖乖遵守。
莫茉回到哑光那会，太阳都还没落山。
还隔着一条街，莫茉就听到了自家小伙伴那惊天动地的呼噜声。
一个多星期以来，可把风信子的狼人累坏了。战斗组每天黄昏出门，第二天天大亮才回窝。为下一阶段做准备的情报组更是白天分析数据，晚上蹲点确认，每天的睡眠时间少得可怜。
她推开玻璃门，店里没有开灯，海伦坐在吧台前操作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灰暗的大厅只有她面前的屏幕发出光亮。
“姐。”
“嗯，回来了。”海伦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确认她没什么异样，又转回去敲打键盘。
莫茉随手丢下书包，坐在海伦旁边的高脚凳上，探过头去看。
电脑屏幕里有一个数据表格，表头是加粗字体的“异常死亡”“失踪”“地点”“时间”……等等，海伦一段段将表格数据导入进另一个窗口的地图上。
莫茉从类似于海豹的形状上认出这是Z市西区地图，只见整张地图上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点。
她将海伦手边只剩下冰块的啤酒杯加满，问：“姐，这些是不是吸血鬼可能出现过的地方？”
海伦喝了一口冰啤，没有回答。
这已经是一种拒绝。
莫茉不愿放弃，继续说：“我虽然不能参战，但我可以帮忙收集情报。比如去这些地点问问附近的人，说不定会有不少收获。”
海伦转向莫茉，耐心地对她说：“听话，不要闹，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会好好陪你。”她抬手温柔地摸摸莫茉的头发，“去玩吧，不要离家太远。”
说罢，继续手上的事，屏幕的反光白白的一片，映在她脸上。
莫茉本还想问第一阶段进行得怎么样了，忽然又没了开口询问的勇气。
就在这时，格雷克噔噔地从二楼下到楼梯口，抬眼看到吧台前的姐妹，喊道：“正好莫茉，甩两瓶啤酒过来。”
他穿着围裙，身上的油烟味重得呛狼。
莫茉绕进吧台，玩飞镖似地投了两瓶过去，格雷克稳稳接住。
“今晚吃鸭肉，你可以从现在流着口水等！”
无法被他爽朗的笑容感染，莫茉努力挤出笑脸，摇了摇头。
她现在其实没有干饭的心情。
饭桌上，大家都在讨论争夺战相关的话题，只有莫茉插不上话。她其实也想过干脆不出来吃饭，可这么做又会让海伦担心，反过来添乱。
她以最快的速度扒干净饭菜，独自缩在天台上，看着太阳西沉。
这时候，哈利维奇和那对形影不离的兄妹已经出门捕杀吸血鬼了。海伦、格雷克和文菁菁也正在交换白天收集到的情报吧。
没想到格雷克也溜上了天台。
“别这么看我，我也有想偷一下下懒的时候嘛，就一下下。”
格雷克装模作样地双手插进兜里掏掏，将两只拳头递到莫茉面前，示意她选一边。
莫茉伸出食指，犹豫了。格雷克刚洗过澡，沐浴露的味道掩盖了别的所有，她嗅不到他拳头里藏着什么。
她胡乱点了左手，格雷克露出夸张的遗憾表情，打开手掌。
一颗浅黄糖纸包裹着的柠檬味软糖躺在他掌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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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9.花园、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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