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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燕往北

京城外的临时伤兵营,俨然一片人间地狱。呻吟声、哭嚎声不绝于耳,断肢残臂随处可见,大面积黄土地被染红。

谢灵然带着工坊的姐妹们,穿着用沸水煮过的粗布衣,以布蒙面,投入救援。

“这些女人来添什么乱?”

“走开,不需要你们的帮忙,别带来晦气!”

起初,男兵们的牢骚和疑虑不绝于耳。

但谢灵然充耳不闻,只冷静指挥她们分工协作:烧热水、清洗伤口、分发药汤、按照她指导的方法包扎。

她自己更是哪里最忙最累就去哪里,她那双曾经弹琵琶的手,如今毫不迟疑地处理着流血的伤口。

红绡和其他姐妹从未见过如此场面,本也有些害怕,但看到谢灵然的样子,也渐渐鼓起勇气,努力完成分内事。

伤兵们切切实实享受到了好处,渐渐闭了嘴。

她们按照医书行医的专业也得到了疲惫军医的信任,似清泉般稍稍涤荡了伤兵营对国家后援的绝望。

一日,营外传来急促马蹄声。

一队骑兵风尘仆仆而至,为首的将领翻身下马,铠甲上沾满尘土与暗沉血迹。

面甲掀开,露出英气却难掩疲惫的脸庞,正是郜溪。

她是押送一批重伤员回来的,同时也带来前线最新消息:局势暂时稳住,但一场更大的战役已风雨欲来。

安排好伤员后,郜溪目光若有似无地在忙碌人群中搜寻,直到看见那个在简易帐篷下,正俯身为一个兵士剜去腐肉的单薄身影。

她没有立刻上前,只是静静看着。

看着谢灵然额角汗珠,看着她沉稳做事,看着她低声安慰痛苦的士兵。

她记忆中教坊司里那个清冷孤傲、以才情自守的女子,与眼前这个在血污中依然散发着光芒的女子重合,变得更加耀眼,让她移不开眼。

谢灵然似有所感,抬起头,恰好撞入郜溪深邃的目光中。

隔着纷乱的人群,两人视线交汇,万语千言似乎都凝在了这一眼里。

谢灵然微微颔首,算是招呼,随即又低下头继续手中的工作。

是夜,郜溪终于得空,在伤兵营僻静的一角找到了正在熬药的谢灵然。

炉火映着谢灵然的脸,明明灭灭。

“你来了。”谢灵然没有抬头,兀自搅动着药罐。

“嗯。”郜溪在她身边坐下,沉默片刻,“这里……很苦。”

“比教坊司干净。”谢灵然淡淡道,“至少心是干净的。”

郜溪看着她指甲缝里长期浸染的药渍,忽然伸手,轻轻握住她搅拌药勺的手腕。

谢灵然动作一顿,没有挣脱。

郜溪手心带着常年握刀剑的茧子,却异常温暖。

“谢谢你,”郜溪的声音有些沙哑,“为她们,也为他们。”

她指的是工坊的姐妹和这些伤兵。

谢灵然终于侧过头看她,火光在她清澈的眸子里跳跃:“不必谢我。我只是做了该做之事。倒是你,”她扫过郜溪铠甲上的痕迹,“前线很艰难?”

郜溪松开手,叹了口气:“北狄骑兵凶猛,我们胜在据险而守。但他们补给充足,耗下去于我们不利。而且……”

她压低声音,“朝中仍有掣肘,粮草兵员补充总是慢半拍。我怀疑……军中有内鬼,或者,有人根本不想让我们赢。”

谢灵然静静听着,眉头微蹙。她忽然问:“地图带了吗?”

郜溪一愣,随即从怀中掏出一张简陋的羊皮地图。

谢灵然就着炉火的光,仔细看着地图上标注的敌我态势。

片刻后,她手指点在一处山谷:“这里,水流湍急,但若是枯水期,是否会有浅滩可涉?”

郜溪凑近些,看着谢灵然手指的地方,鼻尖几乎能闻到谢灵然发间淡淡的草药清香,心弦微动,但她立刻收敛心神,专注于地图:“确有浅滩,但知道的人不多,且地势不利于大军行进。”

“大军不行,小股精锐呢?”谢灵然抬眼看向郜溪,“你刚才说,他们补给充足。若派一队绝对可靠的人,从此处隐秘潜过,不需要正面作战,只需找到他们的粮草囤积之地……”

郜溪眼睛一亮:“火烧粮草?”

“断其根基,乱其军心。”谢灵然语气平静,“前线压力自然减轻。但此举风险极大,迂回路线长,极易被发觉,需有熟悉地形、极擅隐蔽且绝对忠勇之人带队。”

郜溪盯着地图,心中盘算,越算越觉得此计虽险,却大有可为!

她看向谢灵然,问道:“你……如何懂得这些?”

后者垂下眼帘,继续搅动药罐:“我父亲获罪前,也曾翻阅兵书。我少时在他书房偷看过些杂书,闲来无事,也和兰儿推演过沙盘。纸上谈兵罢了,具体能否可行,还需你这位真正的将军判断。”

这绝非简单的“纸上谈兵”。

这份对地理的敏锐、对时机的把握、对敌我心理的揣度,绝非寻常女子所能有。

她看着谢灵然沉静的侧脸,不知在想些什么,心潮澎湃。

“此计甚妙!”郜溪压下心绪,果断道,“我立刻挑选人手,亲自带队!”

谢灵然:“你亲自去?”

郜溪坚定道:“地形我最熟,旧部我也最信得过。必须我去。”

谢灵然没有再劝,只是轻声道:“万事小心。”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布包,塞进郜溪手里,“这是我准备的应急伤药和解毒散,或许用得上。”

郜溪握紧那还带着谢灵然体温的布包:“等我消息。”

她没有再多言,转身大步融入夜色。

谢灵然望着她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直到药罐咕嘟咕嘟地溢出来,她才恍然回神,手忙脚乱地去处理,却被烫了一下。

她看着微红的指腹,而后轻轻握住,仿佛那样就能握住方才那一瞬的温暖与悸动。

几日后,前线传来捷报。

北狄一支重要粮草队被神秘烧毁,敌军阵脚大乱,攻势受挫。消息传到伤兵营,士气为之一振。

只有谢灵然和红绡等少数人知道,这捷报背后是怎样的险象环生。

又过了两日,一个深夜,郜溪再次出现在伤兵营。她身上多了几道新伤。她径直找到谢灵然的帐篷。

谢灵然正在灯下整理药材,看到她身上的血迹,立刻起身:“你受伤了?”

“小伤。”郜溪不在意地摆摆手,目光灼灼,“你的计策成了!我们成功了!”

喜悦冲上心头,谢灵然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郜溪灼热的视线,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成了就好。你的伤……”

话未说完,郜溪却上前一步,忽然张开手臂,轻轻抱住了她。这个拥抱很轻,带着夜风的凉意。

“灵然,”郜溪低声道,“谢谢你。若不是你……”

谢灵然感受到那颗剧烈跳动的心,没有说话。

帐篷里很安静,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和远处隐约的狼嚎。

良久,郜溪才松开她:“我……我得立刻回去复命。前线暂时稳定,但大战将至。你们……也要多加小心。”

“嗯。”谢灵然点头,递给她一瓶新配好的金疮药,“这个效果更好些。”

郜溪接过药瓶,紧紧攥在手心,转身离去,帐篷帘子落下。

谢灵然站在原地,胸前仿佛还残留着铠甲的冷硬和怀抱的温热。炉火噼啪一声,映亮她微微泛红的脸颊。

乱世之中,前路未卜,能有此刻的慰藉,足矣。

*

半月有余,前线战事陷入胶着。

郜溪在一次侦查任务中,意外截获一封密信。

信中提到北狄内部并非铁板一块,新任女王明香双玉似乎对持续战争有所犹豫。而她的弟弟,掌管部分兵权的亲王明香招瓦,才是主战派的强硬代表。

信中还模糊提及了五年前的一桩旧事,似乎与郜家有关。

郜溪立刻找到谢灵然商议。

“机会。”谢灵然看着密信残片,“若能分化北狄内部,或能止战。但风险极大。”

“我必须去一趟。”郜溪决心已定,“或许能找到为我家平反的证据。”

谢灵然沉默片刻:“我略懂些北狄语,认得草药,可扮作游医。你一人去,我不放心。”

两人没有告知任何人,留下口信说深入敌后侦查,便换了装束,混在一支边境贸易的小商队里,潜入了北狄境内。

北狄风光与中原迥异,风沙更大,人烟更稀。

潜入北狄的行程远比预想的艰难。

边境线巡逻严密,她们不得不绕远路,穿越一片荒芜的戈壁。

水囊很快见底,烈日灼烤着每一寸土地。

谢灵然凭借对植物的了解,找到一种耐旱灌木的根茎,勉强挤出些许汁液润喉。夜间寒冷刺骨,两人只能依偎在一处背风的岩石后取暖。

郜溪将大部分外衣披在谢灵然身上,自己则靠着打坐硬抗。

谢灵然看着她冻得发青的嘴唇,默默将最后一口水喂给她。黑暗中,彼此的体温是唯一的依靠。

终于在一片绿洲,她们混入一支小商队。

商队头领是个精明的中年人,收了双倍的钱,却仍怀疑地看着她们。

“两位姑娘,这兵荒马乱的,去北狄做啥生意?”

郜溪垂下眼,将预先准备好的说辞拿出,低柔中带着哀戚:“投亲。家里遭了灾,只剩我们姐妹,听说北狄王庭有位远房表叔在贵人府上当差,想去寻条活路。”

她刻意模仿了边境口音,显得真实些。

谢灵然则始终低着头,装出一副怯懦不敢见人的模样。

头领将信将疑,但看在钱的份上,还是让她们跟上了。

进入北狄地界后,气氛明显不同。

牧民眼神警惕,见到中原模样的人会下意识按住腰刀。

她们不敢多话,尽量降低存在感。

她们一路小心打听,得知女王明香双玉正在王庭附近狩猎,而亲王明香招瓦则频繁出入军营。

这日在一处水源地,她们恰好遇到了明香招瓦率领的一小队亲卫的盘查。

亲卫队长扫过商队每一个人,最终落在谢灵然的药箱上。

“打开。”他命令道。

谢灵然顺从地打开,里面是各种晒干草药和器具。

“游医?”队长挑眉,“治什么病的?”

“些寻常头疼脑热,妇人孩子的小病,也治些牲畜的常见疾。”谢灵然谨慎地回答。

队长随意翻捡了几下,似乎没发现异常,正要挥手放行,明香招瓦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等等。”

他骑着高头大马,慢悠悠地踱过来,目光在谢灵然和郜溪身上转了一圈。

明香招瓦生得高大俊朗,比画像上更目光炯炯。

他见一瘦弱女子背着药箱,便以查看货物为名上前盘问。

谢灵然用生硬的北狄语应对,称是采药人。

明香招瓦似乎信了,邀请她们同行,说军中需要医师。郜溪伪装成采药人的小妹,背着一个包袱。

郜溪的心提了起来,内力暗暗运转。

明香招瓦却只是笑了笑,语气甚至算得上温和:“既是医师,我军中正缺人手。不如随我回营,自有你们的好处,强过跟着这商队风餐露宿。”

马上的男子语气随和看似邀请,实则根本不容拒绝,边上随从个个虎视眈眈给以压力。

谢灵然与郜溪交换了一个眼神,知道无法推脱,只得应下。

“她比你高比你壮,居然是你的妹妹。”他指着郜溪道。

“娘胎里出来我就这样,有好吃的姐姐都省着给我吃了。”郜溪回道。

跟随明香招瓦回营的路上,他随意与她们交谈,言语间不断渲染中原的“背信弃义”和北狄的“被迫反抗”,透露自己俨然是保卫家园的英雄角色,想借机获取好感,并暗示女王明香双玉过于妇人之仁,险些贻误战机。

“……中原人狡诈,侵我草场,杀我牧民!女王陛下仁善,还存和谈之心,但我北狄勇士,岂能受此屈辱?必要打到底,让他们知道厉害!”

郜溪和谢灵然对视一眼,心下稍沉。

若北狄上下皆如此想法,和谈恐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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