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顾灏南才将被人服侍起来饮用安胎药，苏鹤兰手中捧着新鲜的蜜饯坐在她的身侧。
张春贺站在一旁抿唇向天看，按捺不住心下喜悦——王爷与王妃夫妻感情和美，王妃又有孕在身，这前路简直是坦途美好啊！
叩门声响起，一十五岁着鹅黄衣裙的挽髻女娘步履匆匆地闯入室内。
顾灏南将空了的药碗搁在了桌上，冲着来人展颜笑唤“阿晴！”
苏鹤兰瞄准时机抬手将蜜饯喂进顾灏南口中，这才转头看向苏望晴问道“阿晴今日怎么来得这般早？”
那正是去年才在宫外开府的长公主，苏鹤兰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苏望晴。
张春贺见她来，见礼之后便收碗退下了。
她目睹着方才兄长的伟大动作，不由得瞠目结舌了会儿，直到听见了顾灏南不轻不重将手打在苏鹤兰身上的声音时才回了神，忍不住打趣着道了一句“瞧着我来的这时间不大巧啊。”
公主府与安王府在同一坊市内，兄妹二人感情深厚，自是常常走访，顾灏南也乐得见到苏望晴这般乖巧灵动的妹妹，待她颇为和善温柔。
“这说的是什么话，你便是子时寅时来嫂嫂也是万般欢迎的。”顾灏南将她招来身侧坐下笑道。
苏望晴带着几分挑衅看向苏鹤兰，故意大声道“还是嫂嫂疼爱我！”
苏鹤兰失笑，“今日已至二十九，我和你嫂嫂预备着收拾些东西往城南庄子上去。”
“你们要去庄子上过年？！”苏望晴道“你夫妻二人潇洒快活，便留我一人枯守宫宴！”
苏望晴嘴上抱怨不断，却也知晓兄长与自己的处境不同，他越少在群臣面前出现，圣上便越安心，新年宫宴兄长都能辞去，圣上该有多开心啊。
“哦对，”苏望晴终于想起来了自己来这一趟的正事，“昨夜太康仓突然起火，储粮烧了不少，今晨坊间便有了言论，说是二皇子想以此来逼迫圣上迁都。”
顾灏南敛目垂首，“昨夜太康仓可有伤亡？”
苏望晴闻言叹息，“昨夜没有，今日正午有。”
“所有看守太康仓的人，一律斩刑。”
顾灏南心下蓦然浮起一丝庆幸，阿兄应当还是照做了……她的手无意识地搭上了茶盏的杯沿，慢慢的叩响，“可知这场火究竟是何缘由？”
苏望晴抬眸看向顾灏南，又将眼神流转向苏鹤兰，带着求救的意味。
苏鹤兰与她对上了眼，大抵明了此事应当是不适合令顾灏南知晓，当即便将眼眸垂下颔首示意知晓。
所幸顾灏南现下目视前方呆愣，并未发现他二人的动作，恍惚间肩膀上便突然多了一双手。
原是苏鹤兰附身到她身后，“你身子不便，莫要过于劳累，我带你去泡茶如何？松花酿酒，春水煮茶，也是个好意境。”
“对！”苏望晴接道“嫂嫂快快去与兄长放松一下，兄长的茶艺堪称京都一绝！”
顾灏南回过了神，似看傻子般看向兄妹二人，“阿晴，你若是答不知道，我也便作罢，可你串通了殿下这般模样……是生怕我不知道你知道些什么不利于我的信息吗？”
苏鹤兰以拳掩唇轻咳了几声，落座回顾灏南的身侧，“罢了，阿晴，你说罢。”
苏望晴闭目挣扎，别过头去“不知不知不知不知不知！”
“不知？”顾灏南顺手将茶盏拖到跟前继续叩响“看来与我阿兄有关。”
“嫂嫂！”
“那便是了”
苏鹤兰蹙眉抚上顾灏南的手，看向苏望晴，“凡事非以隐瞒为上策，兄嫂耳目闭塞，府中之人非采买不出户，方圆街坊茶楼，皆为圣上耳目，诸多之事，还是需要倚靠阿晴你。”
“兄长现在说得好听！方才还不是帮着我预备瞒下嫂嫂！”苏望晴气道“不说不说不说。昨夜城内不安生，必然不止太康仓这一桩事，阿嫂今天还在饮药，想来昨夜是出了些状况的，我又怎能说些话来令阿嫂更加忧虑！”
顾灏南无意识地抬手摸上尚为平坦的小腹，“殿下……？”
苏鹤兰心头一颤，将手覆在了顾灏南的手上，一瞬之间思绪万千，不知是该许诺必能护她母子平安，还是该许诺必能保他兄长无恙，转念之间却又发现除却苏临然一事为圣上默许，其他任何一事他皆无万全把握。他感知到苏望晴投来不知所措的眼神，叹道“阿晴，说罢。”
苏望晴低头捏紧衣裙，闷声道“道听途说罢了，也是当不得真的……顾大人今晨递了折子上去弹劾三皇子指使人火烧粮仓，又栽赃陷害于二皇子，待亲缘如寒冰，视百姓如草芥，渺皇权若无物……”
顾灏南心猛然一沉，不自觉地反握住了苏鹤兰，“此事算不得大，还有什么？”
“还有……”苏望晴都快急出泪来了，看向顾灏南道“刑部侍郎姚纪弹劾二皇子结党营私，与大理寺少卿勾结构陷于三皇子，甚至当堂呈出了将顾大人半夜送去二皇子府上的车夫人证。”
苏鹤兰闻言骇然与顾灏南对视，两人同时问道“圣上如何反应？！”
这话问得无意义。
“顾大人暂且革职还家，命御史台入手调查此事。”
顾灏南拧眉捏紧了苏鹤兰的手，冰凉的触感令她保持着清醒，“不对。”
苏鹤兰沉下心来，“阿晴，今日你先回去可好？”
“嗯。”苏望晴知晓此事非同小可，即刻起了身预备离开，却又突然弯腰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绣虎娃娃放在顾灏南跟前，“嫂嫂，万事保重身子。”
那绣虎娃娃灵动得巧，靓丽鲜妍，瞧着便知是幼子喜爱之物，顾灏南蓦然想起昨夜在府中同兄长说的话，一瞬间痴了神，好半晌才抬头看着苏望晴哑声道“多谢……”
苏望晴离开后苏鹤兰起身将房门上栓，又走到博古架上将手伸入靠左的第二个高脚瓶的内部，轻轻按下——
博古架自中分开逐渐显出了里面的内室来。
“殿下倒是藏的深，”顾灏南嗤笑道“我住了八月，才知晓还有这般好地方。”
“今时不同往日……”苏鹤兰将顾灏南扶起来，“娘子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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