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谁。”嬴璟绝手腕在袖袍下微微一转,将布在自己身上的遮面术罩无形中加强了,那霉运真君神像上布着的遮面术罩也顺手加深了。
敬籽浮眼底的怀疑越来越重,明亮如水波的双眸死死盯着嬴璟绝,试图想看出破绽。
嬴璟绝心一虚,犹豫半晌,解释道:“我哥在九重天上找我,想来是我信徒太多了,香火太旺,燃到福寿金殿了,他催我早些回天庭处理一下。”
“你还信徒多。”敬籽浮斜了他一眼,嘲了一半,又气笑道,“我香火还没开燃,你就那么旺。”
嬴璟绝:“……”
敬籽浮抱住嬴璟绝的胳膊,警告道:“你不准回去昂!天上忙,你让你哥去处理,他不是大福星大忙人吗,人多大就要揽多大的责,忙死他得了,咱俩是小神仙、小衰神,主线任务就是逍遥快活不陨落,其他的,交给他们大神仙就够了。”
敬籽浮又鼓动道:“而且——我们招揽信徒,打扫人间观宇,也算忙正事。”
“嗯、好。”嬴璟绝眉头轻动,这扫把星君平日就是如此挑拨津卓的?
敬籽浮想来什么,手中急速地运转起法力,扫帚一翻,一团土黄夹灰的气涌现,直冲向霉运真君的神像。
嬴璟绝心一惊……“干什么?”
“你吼你老大?”敬籽浮满眼的不可置信,“嬴津卓!你疯了!”
“老大——”嬴璟绝软下声音,拉了拉敬籽浮的麻布袖袍。
敬籽浮没好气地哼了一下,神色傲娇。
嬴璟绝微微松了口气,道:“你打我神像做什么?”
他如此说,手却团了一圈,散了不少红气。红色慢慢上涌,绕过那霉运真君的神像。
敬籽浮斜了嬴璟绝一眼,习惯性地顺手把扫把杆子一翻,往嬴璟绝后腰上拍去:“我就这么点法力,你都给我打散了,回天上,我得去你金殿里顺点香火补充下……算了,还是去你哥金殿里顺点吧,反正你也不够,到头来,还得去你哥那福寿金殿拿。”
嬴璟绝蹙眉,敬籽浮续道:“瞧你这一惊一乍的,不是诅咒之术,我给你的神像上点“锁灵神”,这样你哥就不会跟着此地观宇的神像找到你我的踪迹了。除非……他闲着一尊一尊神像地附。”
“哦。”嬴璟绝心底悄悄松了口气。
敬籽浮摆手,手中的扫帚一挥,正指上方的那尊霉运真君神像,手中扬出土黄混灰的浊气,这法力直指神像,登时,神像亮堂了起来。
天界神仙若到了人间,不好与天上的神仙联系,可以传灵信相联,若是灵信传了却不应,特别是传给扫把星君和霉运真君这样的,玩性一来,就不理人的……
天上神官就会开天眼,按照人间观宇的遍布,寻找该神官于人间的方位。
下凡的神仙一靠近某处观宇,那处观宇摆放的神像就会有异动,给以讯息,指引天上的神官。而神仙在的地方,本就能觉察到充盈的灵力和神力,易寻踪迹,而如此异动,更是方便找寻。
方才,敬籽浮施法,正是在神像上下了“锁灵神”,屏蔽了天上神官的找寻。
屏蔽虽是屏蔽了,但屏蔽之法也有纰漏之处,天上神官大致知道“锁灵神”出于东西南北……哪个方位,哪处屏蔽了,就往那处找,但屏蔽的范围一广,亦如大海捞针,无多大用处。嬴璟绝眯了眯眼,但是方才那一下,怕是整个江南的霉运观怕都给屏蔽了。
嬴璟绝想到什么,补充道:“老大,我哥要是有心来找我,你虽将我的神像下了术法,屏蔽开各神官的天眼,但我哥自然知道你我呆在一处,要是他有心来找我,你的神像也要……”
“那是——”敬籽浮自然地得意道,“我就怕什么乱七八糟的神仙下凡来打扰我清闲,我一下凡,就把方圆万里扫把观的神像下了术法。我聪明着呢。”
嬴璟绝心上无奈,就这点儿法力,全都用来躲人玩了,而且,多数还是躲他。怪不得回回下凡,都碰不上他二人。
敬籽浮说着,手中摆弄着小动作。
嬴璟绝余光一瞥,察觉到身后异动,抬手接下那扫把杆子,一扯,握到手心,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意味深长的笑。
敬籽浮蹙了蹙眉,‘啧‘了一声,嬴璟绝意识到什么,这才讪讪松手。
敬籽浮把扫帚绕回到手中,眼见这嬴璟绝收回眼,快速抬手,一扫帚打在嬴璟绝的后袍上,黑灰色的长袍随风扬起一角。
“打你屁股,叫你不听老大的话,还吼老大。”敬籽浮得瑟道。
“老大——”嬴璟绝嘴角扬起一丝宠溺的笑,“我们做神仙的,怎么能这样。”
“做神仙怎么了?做神仙也可以跟小朋友一样玩,要是什么都束缚着,那干什么还要做神仙。”敬籽浮收起扫帚,双手环胸,微昂首,自在道,“神仙和人,妖,鬼,不都一样,都是糊糊涂涂地过完这一生又忙着过下一生的。不能玩,只管着下一步怎么走,又有什么乐子。”
嬴璟绝神色怔愣,转而抿嘴一笑,“老大说得对。”
“就是嘛,跟着老大,不会受委屈,还开心。老大除了修为香火比不得其他神仙,其他的,都是顶顶好。”
嬴璟绝捧道:“老大修为高的咧。”
敬籽浮眼睛亮亮的,像是声着一片澄澈的湖,湖水扯地连天,干干净净又很有力量,他嘴角的笑一浓,揽过嬴璟绝的肩,讲道:“阿卓,你放心好了,你老大修为高着呢。”
虽说最近不知道为何使法力时很费力,好像有什么阻力,但这么多年的修行,还不是虚的。
敬籽浮被嬴璟绝哄了一句修为高,沾沾自喜着,感觉身上莫名的虚乏感顿时一空,还想高声讲些什么,突然,注意到前边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声音直直地弱了下来。
“小财神爷,纳兰将军。”敬籽浮热情道。
邓远景见来人,挥了挥手,同样热情地招呼道:“扫把,簸箕。”
敬籽浮疑问道:“你在看什么?”
“只是从未见过三尊神像并立的庙宇,觉着神奇。”邓远景指了指上方的三尊神像,认真地思索。
“哦,这个啊。”敬籽浮撇了撇嘴,望向那三尊神像,满脸的心高气傲。
嬴璟绝眼尾含笑地望着敬籽浮。
扫把星君和霉运真君两位神官算是天上信徒不算多的两位,算是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的极限较量。
因着福寿星君心疼其弟香火不旺,干脆在自己庙宇中添上其弟的神像,又因着其弟和扫把星君千百年来交情颇深,于是乎,便有了如今三尊并立的景象了。
嬴璟绝想着当年三神共立的情形,嘴角划过一丝笑。这笑还没晕开,便登时听僵住了——
“也不算什么神秘事儿。就是小霉神和小衰神比那大福星长得讨喜,所以才放一处。”敬籽浮认真道,说起话来还是一如既往地有底气。
“啊?比福星讨喜?”邓远景稍愣,有点没反应过来。
敬籽浮问道:“是不是很讨喜?”
邓远景迷糊道:“是有点。”
“我就说嘛,霉神和衰神也是很讨喜的。”敬籽浮说得兴高采烈的,说着手肘一拐,戳了戳嬴璟绝。
邓远景不知道为什么眼前那人突然就高兴起来了,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走到庙观外的,从纸袋里头拿出几个剥好的栗子,咬了起来。
“小财神爷,吃什么?”敬籽浮蹿到邓远景身后,扫帚上的小杂毛在邓远景的背上刷了刷。邓远景一身雪白的长袍没脏,反倒是越刷越亮堂。
“栗子,喏,给。”
邓远景伸手递出,敬籽浮嘴角咧着笑,懒懒伸手,递了一个给嬴璟绝。
“小财神爷,这寺庙连着整片观宇都荒得很,这板栗哪儿讨来的?”敬籽浮抛了抛手上的板栗,旋即,支起一只腿,坐到邓远景身侧。
“我隋帝给我带的。”邓远景说着,往下一掏,正纳闷,这栗子是好吃,但隋帝为什么只给他剥了几颗就不剥了,下边那一堆还带壳呢。
“哦!”敬籽浮不由自主地跟嬴璟绝对视了一眼,原来是那恶灵啊。
“原来是那个小皇帝啊。”敬籽浮把手中的扫帚往旁边的台阶上一倚,嬴璟绝见状,抬手把那扫帚拾起来,握在手中。
“那个小皇帝来干什么?不会是来监视我修行的吧!真狠!”敬籽浮瞧了一眼身后的“嬴津卓”,传了灵信给“嬴津卓”——
这恶灵在天上的时候就狠!来了人间也狠!
“不是监视你们的,我是来拜神的。”宣融隋眉眼如画,仪态极好,待未看清他比青山辽阔,比竹林深幽的身影,他便脚踩星河,似与风争抢,取胜后率先闯进旷野。
再抬眼望去,却淡雅依旧,仿佛一切都是错觉。
晋楚卿单单伫立在宣融隋身后,便如一座雪山,巍峨不动,寒意渗骨。
宣融隋拧头朝身侧往了一眼,晋楚卿眼尾一翘,星驰电迈,雪山融化,似覆在青山上的白雪。
晋楚卿淡淡地瞥了眼坐在殿前台阶上的邓远景,狭长的双眸落在邓远景手中捣腾的金色板栗上,没有说话,但无形中却有种阴郁的气势压下。
“拜神?”敬籽浮拍了拍身上的麻布衫,支起的右腿往下一放,利落地站起身,绕到嬴璟绝身侧,探出个脑袋,视线从宣融隋的脸上一绕,最后停在晋楚卿的脸上,见晋楚卿神色淡漠疏离,迅速地收回眼。
“嗯,你二位修行得如何?”宣融隋侧了侧头,脸上微微扬着笑,说出口的话让人很是亲切。
嬴璟绝友善道:“还不错。”
邓远景登时“砰”的从地上蹦起,以惊人的速度弹到宣融隋的身侧,从纸袋中掏出一把栗子,鼓囊道:“隋弟,这栗子你怎么只给我剥开一两个,于我,你可是没了耐心。”
他说着,指甲在宣融隋的心口敲了敲,对上晋楚卿的目光,拂袖一笑。
晋楚卿闻言,原本面上的冷淡消散,转眸扫向宣融隋和邓远景,隔着两人之间的空隙,仔细窥见那纸袋中未露金黄的栗子形态,原本绷着的下颚一动,如细雪逢春,他眼尾一翘,目光连着宣融隋的一举一动,不知想到了什么,扬了扬下巴。
“哪能。”宣融隋笑了笑,朝他讨要了一颗栗子,耐心剥开。金色的栗子肉被他捏在指尖,仿佛指蔻上盛着一朵永不凋谢的金花。他剥开,递到邓远景手边,“喏,远景兄。”
“还得是你……”邓远景伸手,正欲接下,突然,觉察到一股寒气掀开千丈雾气,迎面而来。他瞟了眼四周,正巧撞上晋楚卿阴郁的黑瞳,好似下一刻就要把他给吞了。
不对,好像也不是只吞他。
邓远景目不转睛地盯着晋楚卿,连着手上的动作都是一顿,他顺着晋楚卿的目光一移,暗自琢磨——晋大帅这是要连着他隋弟一起吞了去。
邓远景望着晋楚卿,干巴巴道:“晋大帅,怎么了吗?”
邓远景接下宣融隋递出的栗子,在刹那间,觉着晋楚卿的双眸更黑了点,周遭的光亮黯淡下来了。
晋楚卿瞥了眼邓远景,声音若即若离:“邓榜眼瞧着面色红润,寺院日子过得挺快活的。”
邓远景双眸不受控制地一颤,原本也只是晋楚卿一句调侃,想来也没什么,但是这“快活”二字一下子仿佛戳到邓远景的心上。那些密不透风的事情好似显露在人前,吓得他心头一咯噔。
“晋大帅说笑了,这寺庙清修,哪儿有什么快活事。”邓远景见晋楚卿的目光所至,抬手将手中的金黄递了过去,“这栗子还烫,大帅一路赶来正寒,暖暖胃吧。”
晋楚卿自然地接下,眼尾翘起的弧度把他脸上的清冷端方压到雪里,取而代之的是明晃晃的欢愉。
“对了,隋帝,你和大帅来拜神,拜得哪位神?”邓远景心跳得厉害,转而,又提了一句,岔开道,“不会是财神爷吧。”
晋楚卿意味深长地瞥了眼邓远景,纵目望去,恰好对上敬籽浮和嬴璟绝的视线,他默声,瞥开眼。
“拜财神爷?”敬籽浮道,“他信徒多着呢,小皇帝拜他干嘛,莫不是为了求财?”
敬籽浮上下打量着宣融隋,一身贵气的藏青云锦长袍,袖口虽是镶着金边和流苏,但是却不夸张,自身荡出一股子空谷幽兰,幽香绵延之感。
位高者,又是如此装束,拜神是为求财来吗?
敬籽浮是不信的,但转念一想,财神爷说过的,众生爱财,因财能达伸掌不可及之处,所以众生爱财不足为奇。
他想着,抬眼又细细打量一番宣融隋。
“不是财神爷,我拜祖师爷。”宣融隋摆了摆手,矢口否认道。
几乎是同时,敬籽浮和嬴璟绝没有丝毫的迟钝,齐刷刷地把视线投给晋楚卿,僵了僵。
宣融隋凝眸,感受到三人间的暗流涌动,心上浮起异样的感觉。
看这两位的样子,是知道戏祖师爷是谁了,那……
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想来,这两位也是天上神官下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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