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宝页轻轻摇头“我其实不太擅长拒绝别人。”
秦舒明了然“我还挺擅长说不的。我不喜欢强迫自己。”
方宝页看向秦舒明。
他知道为什么张贝贝会和秦舒明关系好，这样的性子不讨喜，但张贝贝恰好不喜欢过多的揣摩，秦舒明这样直述恰恰是最好的相处方式。
只是不知道秦舒明是投其所好还是本身的性格。
但似乎，投其所好更符合秦舒明的性格“那很好。你如果没事干恰巧又愿意的话把古筝盒子打开吧。我待会调音。”
“乐意至极。”
方宝页给秦舒明装好存条，最后给秦舒明的电脑清了清灰打开试了试“应该没问题了。”
秦舒明把古筝摆好“谢谢。”
“不客气。”方宝页从一个矮柜里拿出调音扳手坐下开始调音，试了试始终觉得不太满意，最后把调音扳手放在一旁起身向卧室走去“你把这这个琴竖起等我一下。”
不一会方宝页抱着一个古筝进来放在架子上，开始装琴码，调音，调好之后方宝页开始缠玳瑁，秦舒明叹息“这么麻烦么？麻烦就算了。”
方宝页继续缠好之后想简单的熟悉一下指法，但是手上的手表总是会绊住琴弦，皱了皱眉把手表卸下装在口袋里。
因为长时间佩戴手表的左手手腕上有一圈浅浅的，几乎和手表等宽的印记，方宝页下意识的握着手腕躲了躲，随后再次熟悉了指法“好了，我还能记得的曲子不多，你大概是不可能挑曲子了。”
“什么都可以。”
方宝页坐正有模有样的报了个幕“秦先生，下面请欣赏古筝曲目《将军令》。”
擂鼓三通，节奏由慢到快，直到声声急促，仿佛大战一触即发，军队浩荡。
……
一曲毕，秦舒明不了解古筝，所以觉得没什么特别出挑的地方，只觉得曲目足够完整。
方宝页倒是深深的看了一眼手下面的琴，像是笑了一下，似乎是对自己的满意又或者对自己的嘉奖随后回过神来又对着秦舒明笑了一下。
这下显得有些腼腆“就这样吧。”
接着方宝页像是想起什么立刻从口袋里掏出手表。
秦舒明发现了方宝页着急的理由——左手手腕内侧有数道非常整齐明显的疤痕。秦舒明自然的移开视线，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方宝页带手表的目的——遮掩疤痕。
秦舒明收回目光当做未曾发觉。
方宝页开始松弦把琴码拿出来，最后把古筝放回盒子里抱回他的卧室，回来后又把放在工具房的琴放在地上盘腿开始调音。
秦舒明坐在凳子上面前是空荡荡的琴架和盘腿坐在地上调音的方宝页“我还没见过男生弹古筝。”
方宝页手上的玳瑁还没有拆，握调音扳手时总不自在“恩。其实不少。”
舒明看着方宝页的一只手扳动调音扳手，另一只手拨着琴弦时不时的发出“铮铮铮”的声音“这个古筝和刚才那个古筝有什么区别。”
方宝页头也不抬“三千和三十二万的区别。”
秦舒明对这样的数值感到意外，但似乎对方宝页的家庭来说又不意外“三十二万的琴给我听我也听不明白，白糟蹋了。”
方宝页能感觉到秦舒明的刻意的接近。
但，不讨厌。
敲门声把方宝页的思绪拽回来，一个中年女人领着一个年轻的男人局促的站在玻璃门外。
方宝页拉开门看向女人。
女人伸手摩擦着自己的裤缝线说了一句秦舒明听不懂的方言。
方宝页低着头把手上的玳瑁一个一个的拆下来，又把粘在胶带上的玳瑁一个一个取下来放在手心握了握，面无表情的放进口袋里也说着秦舒明听不懂的方言。
女人情绪逐渐激动，方宝页的努力克制的情绪似乎在逐渐土崩瓦解。
男人站在后面有些不耐烦往前一步也在说些什么，转眼看到秦舒明他迅速和他听到的传闻联系起来，轻蔑的看了秦舒明一眼。
随后男人鄙夷的看向方宝页说了一句话里面似乎夹带着“恶心”这样的字眼让秦舒明锁紧了眉头。
方宝页微微眯起眼睛认真打量了母子二人，随后安然的坐在工具间的凳子上“不管我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你都压不到我的头上去，你都得你妈拿捏着那点可怜的老交情来要钱。
你多可怜，你这辈子唯一能能在我身上找的快感的机会就是现在恶心我两句。”
年轻的男人看向秦舒明突如其来的用了普通话“你是他朋友。”
秦舒明不理只是看向方宝页。
年轻的男人突然笑的诡异“你小心，他是我们这儿有名的兔爷。”
秦舒明不知所措的看向方宝页
方宝页坦坦荡荡的回视，并给了一个让人安心的眼神。
走过去，抬手一拳将那人打倒在地“徐仁。你收到的踩高拜低不是因为我有钱。是因为你没钱。”
随着女人的尖叫和惊呼着拉扯着。
“你打我，你心虚！哈哈哈哈哈。”叫徐仁的年轻男人笑着“那年我就该踩死你。”
“你躺家里吃着你爸的赔偿金，喝着你妈卖面子的要来的钱。”方宝页趁准时机又是一脚蹬了过去甩开旁边拽着自己胳膊的女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男人。
“要不是看你妈面子我都看不上你。”
徐仁躺在地上嘶吼“你以为我想？！方宝页当年的事情诚然是我的错？你呢？不是你逼死我爸的么？”
“逼死你爸不是你么？如果不是你为着那一点点的不平衡想要报复我。”方宝页斜眼看了一眼，没放在眼里“初中同班，你自觉低别人一等。因为你觉得你爸是清洁工。
我爸死，你在学校拿我短处是你的决定没人左右你。
我缓过口气起诉你，让你赔偿有什么问题？
你爸因为巨额赔偿金跳楼和我没关系。
诚然年少轻狂不知轻重，未免赶尽杀绝是我的问题。
徐仁，你他妈是个人，你自己立不起来谁也别怪。”
不想过多纠缠。
放下去卧室拿了一个信封装了三万块钱出来递了纸笔给女人“写收据。”
等女人带着男人走后秦舒明有些歉意的看向方宝页，方宝页拿着收据没动，已经数不清楚这是第几次了。
有些疲惫。
有人在眼前晃了一下，抬起手似乎要做些什么，瞬时天翻地覆好像回到了那个学习后面的巷子里，一群人围着他。冬天很冷，水泼在身上更冷。
“方宝页！”秦舒明的声音把他拽回了现实。
方宝页把收据折好放在口袋里
“你没事吧。”秦舒明试探的的看向方宝页。
方宝页摇摇头“你先出去，我得做点事情。”
随后将透明推拉门关上的同时把门边的帘子唰的一下关上了。双层真空玻璃和里面的吸音板将所有的声音隔绝在里面。
秦舒明看着眼前的门有些无所适从的尴尬。
方宝页坐在椅子上靠着后面的柜子余光中可以从帘子的空隙里看到客厅的一角，其实都不用看，闭上眼都能想象出来外面什么样子。
这件屋子旁边是楼梯另一边是一个开放式的厨房和餐桌，对面是一墙两头是两间卧室的门，中间剩下的大片空地只放了灰色布艺沙发，正正好好是放在玻璃下。
没有茶几，电视，也没有绿植。
其实以前有一些花草，放在前后两个落地窗旁边，但是爸爸死后那些花花草草都死了。
可能是那个时候疏于照顾。
于是空空荡荡的房间更加空旷。
柜子上的棱角硌在背上，他直起身坐好，看见了秦舒明放在桌上的手机和电脑。
秦舒明坐在沙发上有些无所事事手机和电脑都不旁边，也不想在这个贸然敲门打扰
窗帘的边角动了动方宝页走里面走了出来把，秦舒明的手机和电脑递给出去“给你。”
“谢谢。”秦舒明接过放在身旁站起身“你……没事吧。”
“没事。”方宝页径直走向自己的卧室关上了门。
抬手看了看表。
十一点
抬手打了个电话躺在床上昏昏沉沉不知是醒是睡。
方永乐很快的提着食盒和一堆食材上把钥匙放在餐桌上，来看到秦舒明也不意外说了一句方言。把饭菜摆开放在餐桌上笑着对秦舒明说着听不懂的方言。
“我不是本地人听不懂方言。”秦舒明笑了笑解释着情况。
“哦，我是说我哥叫我来给你送饭吃，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告诉我明天给你带东西。”他手脚利落的往冰箱里填着食材“上次我回来没来得及给冰箱里填满。东西肯定不全。”
方宝页似乎听到外面的动静从卧室走出来“方永乐。”
方永乐对方宝页的态度从比对秦舒明多了些像是回避的东西微微退了一步“哥。”
昨天乱糟糟的看的不太真切，今天秦舒明再看方永乐，觉得有一绝话可以很好的诠释，美人再骨不在皮。五官单独来看并不出挑，却有能让人在人群中一眼就发现他气质和韵味，同时也凌厉的让人生不出亲和之感。
方宝页不同，他的五官条件甚至不算差，如果他愿意笑一笑，态度温和一点在人群中一定会有小姑娘拿出手机偷拍一张照片发到自己的八卦群里说我今天看到一个还不错的小哥哥。
可方宝页大多数的情况下给人的感觉总是带着些躁气的颓丧，甚至有些阴郁。这种感觉将人拒之千里避而不及，恢复到这种状态的方宝页让秦舒明觉得今天古筝旁边的轻轻一笑的人是个错觉。
方宝页从桌面拿起钥匙看了看又放下去“我给牛牛打的电话怎么是你来的。旷课？”
方永乐微微动了动眼皮“恩。”
气氛以肉眼可见的低了下来，秦舒明悄悄下楼，兄弟俩的事情他们自己来解决。
“那条你想退学的短信是商量还是决定？”方宝页问
方永乐看向方宝页的眼神里多了些不可查的悲悯。
方宝页看人往往都会绕过眼睛自然错过了方永乐的情绪，刚刚勉强下去的火又被方永乐的沉默拱起，用力抓了抓椅背“乐乐，我的想法是你成绩也不差，这是一个常规的人生，但是这样一个人生也没什么不好不是么？
多了的这个过程并不能让你的人生变得有多好，但是如果省下的这段路或许在现在看来似乎确实是一个捷径，但是他作为炸弹早晚有一天你会在你的路上炸出一个坑为了这个坑你却要绕道而行。
学历不是衡量一个人的标准，但是却是衡量你某些能力的标准，当今社会这也是相对的公认的对你这些能力评判的标准。而你，有能力在这个标准里取得一个相对较好的成绩。”
“我不想你管我的事情。”方永乐轻声说。
方宝页抓着椅子摔在桌子边缘，跟了这个家将近二十年的椅子终于在这天散架了。铺在桌子上的玻璃密密麻麻的铺着裂纹还有些短缺崩在地上
秦舒明被楼上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不轻，方永乐却平静的看着桌子上的裂纹突然说道“你能管我多久。”
方宝页发泄过后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从口袋里摸出烟盒，轻轻抽出一根烟放在嘴里点燃久久没有说话。
方永乐又问“你能管我多久。”
方宝页吐出一口烟指了指方永乐眼了带着一股狠劲儿“我能管你到死。我活一天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方永乐微微眯起眼睛“国家规定也只是十八岁而已，你管的是不是有点多了。”
方宝页坐下食指和中指夹着烟把白米饭放在自己面前“乐乐，听话。”
方永乐把米饭拿走“别吃了，小心里面有玻璃碴。我给你们煮个面凑合一下。”
方宝页看着方永乐把饭菜倒在垃圾桶里吸了一口烟这次他平静下来“你非要和我分的那么清楚么？”
头顶的空调源源不断的散发着冷气，方宝页的又一次沉默让空气沉闷下来。
方宝页看着方永乐把煮好的面放在桌子上“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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