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铃声拖着尾音消失时,洛子矜才发现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走廊的路灯次第亮起,把香樟树的影子拉得老长,蝉鸣不知何时歇了,只剩下晚风穿过树叶的沙沙声,混着远处食堂飘来的饭菜香。
“理综选择题错了三个,”羡勿把答题卡推过来,红笔圈住的错误选项像小小的警示灯,“生物遗传题又算错概率了,你是不是把显性隐性搞反了?”
洛子矜盯着答题卡上的红叉,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橡皮。最后三十天的倒计时像悬在头顶的钟摆,每晃一下都敲得人心慌,连平时拿手的生物题都开始出错。“刚才算的时候走神了,”他小声嘟囔,看见羡勿在草稿纸上重新演算,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格外清晰,“总觉得时间不够用,越急越乱。”
羡勿忽然停下笔,从书包里掏出个小小的玻璃罐,里面装着晒干的薄荷叶子。“我妈给的安神茶,”他往洛子矜的保温杯里倒了些,热水冲开的瞬间,清凉的香气漫开来,“晚自习课间泡着喝,别总靠咖啡提神,伤胃。”
薄荷香混着水汽钻进鼻腔,洛子矜忽然觉得没那么闷了。他看着羡勿低头盖保温杯的样子,脖颈的线条在灯光下格外清晰,忽然想起今早路过操场时,看见他在跑道上跑步,晨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汗水顺着下颌线往下滴,落在白色的T恤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你早上跑了几圈?”洛子矜忽然问,指尖摩挲着温热的杯壁。
“五圈,”羡勿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减压用的,你要不要试试?跑完步脑子会清醒很多。”
洛子矜摇摇头,他光是刷题就耗尽力气,哪还有力气跑步。但看着羡勿眼里的光,又忍不住补充:“等考完试,陪你跑一次。”
“好啊,”羡勿的眼睛亮了亮,“到时候去海边跑,沙滩软软的,摔倒了也不疼。”
说到海边,两人都安静下来。上次约定好考完试去看海的事,像颗埋在心里的糖,甜滋滋的,却又带着点紧张的期待。教室里的人渐渐走光了,吊扇还在慢悠悠地转着,把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晃得忽明忽暗。
羡勿忽然起身,把洛子矜的书包甩到肩上:“走,带你去个地方。”
他们没走寻常的校门,而是绕到教学楼后的小路,翻墙出了学校。墙外的老槐树长得正茂,枝叶搭成天然的凉棚,树下摆着个老奶奶的冰粉摊,红糖的甜香在晚风里飘得很远。
“两碗冰粉,多加山楂碎。”羡勿熟稔地付钱,把一碗推到洛子矜面前,“这家的冰粉是手搓的,比学校小卖部的好吃。”
冰粉滑溜溜地钻进喉咙,红糖的甜混着山楂的酸,把晚自习的疲惫都冲散了。洛子矜看着碗里漂浮的小气泡,忽然听见羡勿说:“其实我物理最后一道大题也总错,每次都在动量守恒那里卡壳。”
“你上次模考物理不是全班第一吗?”洛子矜惊讶地抬头。
“那是蒙对了步骤,”羡勿挠挠头,笑得有点心虚,“我怕你觉得我什么都会,就没敢说。其实我也紧张,每天晚上都失眠,要数到一千只羊才能睡着。”
洛子矜忽然笑起来,原来看起来永远从容的羡勿,也会有紧张失眠的时候。他舀了一勺冰粉递到羡勿嘴边:“给你补补,吃了就不紧张了。”
羡勿低头吃掉勺子里的冰粉,舌尖不经意擦过洛子矜的指尖,两人都像触电般缩回手,脸颊却悄悄热起来。晚风带着槐花香吹过,把远处的蝉鸣都吹得温柔了些,冰粉摊的灯泡在暮色里晕出暖黄的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近。
吃完冰粉往回走时,路过一片老居民区。家家户户的窗户都亮着灯,电视声和炒菜声从窗缝里钻出来,带着烟火气的温暖。羡勿忽然牵住洛子矜的手,指尖温热而干燥,紧紧地攥着他。
“上次在银杏林说的话,”羡勿的声音很轻,被晚风揉得软软的,“不是一时兴起。”
洛子矜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他能感觉到掌心里的汗,还有对方微微发颤的指尖。“我知道。”他回握住羡勿的手,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
走到巷口的老槐树下时,羡勿忽然停下脚步,转身把他圈在怀里。下巴抵在他的发顶,声音闷闷的:“等考完试,不管结果怎么样,我们都填同一个城市的志愿好不好?哪怕学校不一样,周末也能见面。”
“好。”洛子矜把脸埋在他的胸口,能清晰地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和自己的心跳渐渐合拍,“还要一起去看海,去捡贝壳,去沙滩上写对方的名字。”
“都去。”羡勿收紧手臂,把他抱得更紧了些,“还要一起晨跑,一起泡图书馆,一起……做很多很多事。”
晚风吹动槐树叶,沙沙的声响像在为他们鼓掌。洛子矜能闻到羡勿身上淡淡的薄荷香,混着阳光和汗水的味道,让人安心得想闭上眼睛。他忽然踮起脚尖,在羡勿的下巴上轻轻啄了一下,然后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往后退了半步,红着脸说:“快回去吧,晚了要被骂。”
羡勿愣了一下,随即低低地笑起来,眼底的温柔快要溢出来。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香囊,塞进洛子矜手里:“薄荷香囊,挂在笔袋上,考试时闻着能静心。”
香囊的布料上绣着小小的银杏叶,针脚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亲手绣的。洛子矜捏着香囊,指尖传来薄荷的清凉,心里却暖融融的。“是你自己绣的?”他忍着笑问,针脚实在有点潦草。
“第一次绣,”羡勿的耳尖红了,“别嫌弃,驱蚊效果还是有的。”
洛子矜把香囊小心地放进笔袋,忽然又踮起脚尖,飞快地在羡勿唇上亲了一下,然后转身跑进了巷子里。跑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看见羡勿还站在槐树下,正抬手摸着自己的嘴唇傻笑,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温柔得像个梦。
回到家,洛子矜把薄荷香囊挂在笔袋拉链上,轻轻一摇就发出细碎的声响。他坐在书桌前,看着摊开的错题本,忽然觉得那些红叉也没那么刺眼了。窗外的月光落在书桌上,照亮了旁边的日历,“30天”的数字旁边,被他用铅笔轻轻画了个小小的海浪。
这个夜晚,没有失眠,没有焦虑,只有晚风带来的槐花香,和心底悄悄发甜的期待。洛子矜躺在床上,手里攥着那个有点潦草的薄荷香囊,听着窗外的风声,忽然无比期待三十天后的夏天——有海,有沙滩,有蝉鸣,还有身边的那个人,一起奔赴的未来,好像已经在月光里,清晰地铺展开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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