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丛踏进梁矜言卧室时,还以为自己走近了中世纪古堡。沉郁的木质色调和暗色地毯将房间包裹了一层故事性,仿佛这个房间的主人是那种一到夜里就外出杀人的精神病贵族。
进入大门之后,是一个小厅,正对面又是一扇稍小的双开木门。两边分别是开放式衣帽间和一个带酒柜与吧台的房间,似乎都通往一个巨大的房间。
他走进左边的衣帽间,被正中央的玻璃展示柜迷了眼睛,里面的男士珠宝和腕表琳琅满目,甚至还有几个怀表收藏。郁丛对这方面有所耳濡目染但涉猎不深,也能看出价值不菲,如果把这房间里的东西拿去拍卖,都能再开一家公司了。
穿过衣帽间,郁丛来到了那个大型房间,梁矜言把这里布置成了更私密的休息室。宽阔的空间内摆放的东西比楼下少很多,就只有一张黑色的大沙发,墙边的一个壁炉,和一套看起来价值不菲的音响系统以及黑胶唱片机。
怪会享受的……
他穿过休息室,顺着一条弯曲的走廊,掠过玻璃窗外的花园景色,才到达真正睡觉的地方。卧室另一边连接着浴室,他一走进去就被巨大的下沉浴缸吸引了视线,浴缸背后是一片落地窗,虽然方圆五里只有树林,但也让人十分没有安全感。
从浴室另一边的玻璃门出去,就是一个花园露台,露台上也有沙发,看起来梁矜言平时也会在这里休息。
穿过露台,推开一扇小门,就又回到了从电梯出来的那条走廊,右手边是那间他去过的独立书房。
参观完整个三楼,郁丛对梁矜言的生活又有了新的认知,非常腐朽。
他退回露台之后,原路返回了浴室。却没有用浴缸,只简单在淋浴室冲洗了一下,裹着大了一两号的浴袍走到了卧室。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能克服心理障碍躺倒在梁矜言睡过的床上,转身去了休息室。
沙发也挺舒服的。
他刚刚躺好,就在天花板一角看见了疑似监控摄像头的东西。视线一转,房间另一边还有一个,再一转又看见了第三个第四个,不由得浑身难受起来。
梁矜言平时就这么监视自个儿吗?完全不会不自在吗?变态的心理素质都这么强的?
郁丛盯着摄像头一动不动,也没睡意,就这么呆呆地躺了许久。四周无比空旷,明明是恒温的屋子却莫名散发着冷意。
他忍了一会儿,直到打了个寒蝉才一骨碌起身。走到卧室,把被子全都薅起来裹在自己身上,又回到了休息室的沙发上。
想玩手机,但眼睛一盯着小小的屏幕就更晕了,容易看不清上面的字。想着看看电视也好,然而房间里根本没电视。
于是郁丛和那套音响大眼瞪小眼,又过了会儿才妥协,走到角落放黑胶唱片的架子上。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翻找了许久,却发现所有唱片封面都稀奇古怪的,除了序号以外没有任何文字。
他皱着眉头放弃了,调暗了灯光又躺回沙发上。刚闭上眼酝酿睡意,郁丛就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梁矜言说不会进卧室,但三楼是连通的,如果不进来那梁矜言睡哪儿?独立的书房?
算了,他吃饱了撑的去担心梁矜言这个有钱的大变态,睡觉。
郁丛闭上眼睛之后,却始终难以入睡,那夜的大雨又重现在眼前。鼻尖仿佛能闻到泥土混着雨水的腥气,还有浓重的血腥味。耳边除了雨声没有任何动静,他仿佛还拖着那把刀,却漫无目的地走在庄园里,而庄园空无一人。
迷迷糊糊地熬了许久,郁丛睁开眼时天还没亮、
他一肚子闷气地裹着被子坐起来,下意识抬头看向摄像头,开口做了个夸张的口型:“睡、不、着。”
几秒钟之后,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梁矜言给他打来了电话。郁丛被吓了一跳,他只是试着看看监控有没有反应,没料到梁矜言竟然真的在看他。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拿起了烫手山芋,闷闷地直抒胸臆:“你真的有病。”
梁矜言没否认,问道:“一点也没睡着?”
郁丛拿下手机瞥了一眼,才放回耳边:“凌晨四点,你不睡觉反而盯着监控,你真的有病。”
男人轻笑了一声,依然不打算解释。
郁丛继续道:“你连着两天晚上没睡觉了吧,你要是猝死了,能不能把衣帽间里的东西留给我?”
“你现在就可以去挑,”梁矜言声音里带着笑,也有几分倦意沙哑,“或者直接搬空。”
郁丛无话可说,他又紧了紧身上的被子,盘腿坐在沙发上。
夜色寂静中,梁矜言道:“那个人是孟执允。”
他混沌的脑子反映了两秒钟,才消化了这个消息。回想了一下“楚闻”的样貌,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虽然露出了眉眼但太久没见,变化又大,所以他根本没认出来。
或许他和孟执允也没好到那种份上,只看身形就能认出几年不见的旧友。
郁丛缓缓开口:“孟执允啊……他提前出狱了?”
“逃狱,眼下还在失踪状态。”
郁丛低低“哦”了一声,难以控制地有些后怕,却还是平静自嘲道:“他怎么没对我动手?我以为他讨厌我来着,不然干嘛伪造一本假日记陷害我。”
梁矜言却道:“对不起。”
郁丛这会儿才是真正被吓到了,冷不丁一句道歉,还是从梁矜言嘴里说出来的,实在惊悚。
“你又要干什么?”他戒备道。
梁矜言比他自然多了:“让你置身危险,我当然要道歉。”
郁丛脱口而出:“道歉不会让你OOC吗?”
“OOC?”梁矜言疑惑道。
他后知后觉自己说错话,连忙补救:“没什么我睡糊涂了……其实也不怪谁,还是怪孟执允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梁矜言问:“你也没有头绪吗?”
郁丛想着对梁矜言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把信息都说出来还能帮助抓人,所以坦诚地把自己和孟执允的事情说了一遍。从他初三帮助了受伤的校外男生,到后来成为朋友,再到高中时孟执允在混乱中误杀了人。
最后总结道:“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但似乎在他看来不是。”
梁矜言问:“他没有暴露过对你的看法?”
“他一直都挺安静的,但是对我很友好,我也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
郁丛有点烦躁,这件事宣告了他在晋市第一次交朋友就是失败的……有点想许昭然了。
他直接道:“我想去找许昭然,你安排两个保镖跟着我吧。”
这件事没什么可讨论的,梁矜言也管不着他,所以他说得很随意。
“不能。”梁矜言答道。
郁丛愣了,他重新盯着摄像头,不满道:“凭什么?”
“我会通知他天亮之后过来做客一天,”梁矜言不容拒绝道,“现在你应该休息。”
“不是,你现在在哪儿?上来跟我单挑,我得好好跟你说清楚这件事你管不管得着。”郁丛很不服气地起身,裹着被子往外走,一副要准备打架的样子。
看梁矜言那样子,最多也就泡泡健身房,体格再好又怎么样?打起架来说不定不堪一击。
手机里忽然传出梁矜言不疾不徐的声音:“单挑不了,我有一屋子的保镖。”
郁丛猛地停住步伐,在衣帽间里瞬间锁定了头顶的监控,无言以对地望着,半晌只憋出三个字:“不要脸。”
梁矜言照样对骂声免疫,平静道:“回床上睡觉,沙发睡起来不舒服,乖。”
“乖个屁。”郁丛道。
“再说几句你就要开始骂脏话了,”梁矜言道,“为了避免你到时候被打手心,我会挂断电话,而你最好立刻去床上睡觉。”
郁丛想起来之前在车里被打手心的那次,掌心微微发热,脸上也因为羞耻而发热。
男人又补充了一句:“晚安。”
话音落下,电话真的被挂断了。郁丛皱着眉头盯了会儿手机上的通话记录,慢吞吞走到卧室,躺上了那张大床。
别说,是比沙发舒服很多。只不过他心理上依然过不去那道坎,越发别扭,即使梁矜言本人不在,他也觉得自己正和对方躺在一起。
和梁矜言相处了这么久,郁丛也难以习惯对方的存在。谁让一开始梁矜言就给他设套,虽然后面帮助了他这么多,但他也不可能完全放下戒心,更何况梁矜言的控制欲已经超出了正常范围。
或许……等诅咒解除,他也能试着离开了。
之前系统说解除诅咒的唯一方法就是接近梁矜言,现在他们已经够近了,离解除也不远了吧?
郁丛心里乱七八糟地盘算着,终于不知不觉睡着了。
*
结束通话之后,手机上的界面重新显示,那是一幅监控画面,屋子中央只有一张孤零零的沙发。
梁矜言把镜头切换至卧室,正好看见青年像一只棕熊,裹着被子走进来,然后一头栽倒在床上。左右各滚了几圈,然后把被子往脑袋上一拉彻底遮住,安静不动了。
他又定定地看了半分钟,确定郁丛是真的要睡了,才收起手机。
花房里幽香静谧,梁矜言从那张单人沙发上起身,带走了已经喝空的威士忌玻璃杯。门外守着一个不同于其他保镖打扮的人,穿着皮衣,战术靴子上沾着泥灰,一身风尘仆仆,粗粝的五官压着疲惫。
见梁矜言从木屋里出来之后,叫了声“梁先生”。
梁矜言点点头:“他去过郁家,之后才来的这里?”
“不是,他先来的这里,之后才去了郁家。不过那里并没有人,他扑空了。之后的行踪还在追,各个关口都布控上了,他逃不掉的。”
梁矜言却没有发表看法,反而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背:“这两个月辛苦了,既然回来了先去休息吧。”
“眼下抓人要紧。”
梁矜言抬眼看过去,对方立刻垂下视线,改口道:“好的,我去休息。”
等到人走了,梁矜言才打电话给郁应乔:“除了你,郁家其他人动身回来了吗?”
郁应乔因为睡眠不足,语气有些烦躁:“都回来了,但比我晚一步,这会儿应该下了飞机还在路上。”
“好,孟执允这次逃狱的目标不是郁丛,可能是他们其中的某一个,你想办法引诱他现身,需要人手说一声。”梁矜言顿了顿,“当然,他的目标也不排除你。”
郁应乔语气认真了些:“郁家人?但不是郁丛?”
梁矜言也实在有些困倦了,一边往别墅里走,一边漫不经心道:“你耳朵有问题吗,没有听清?”
郁应乔也呛了回来:“你心情这么差?你把我弟拐走了,我都还没找你理论。”
梁矜言想到还在山中庄园时,他赶去给郁丛解围。小孩头部受了伤,那个时候眼神已经不聚焦了,似乎还听不清周围的声音。愤怒消散的那刻,茫然无措地想寻找能信赖依靠的对象,一开口,却是问郁应乔在哪里。
即使已经过去了两天,那一幕还时不时浮出来,强行在梁矜言脑海里过一遭。一遍又一遍,垒成了一种莫名情绪。
他收起思绪,对着手机答道:“嗯,那你真是宽宏大量。不过你要是因为废话太多而把人放走了,你亲爱的弟弟醒来之后恐怕会对你非常失望吧,郁总?”
郁应乔气得不轻又骂不出脏话,梁矜言还先行挂断了电话。
令人烦躁的手足之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7章 第 77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