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鸿回头看见他还在吸鼻子,感到无助又无辜。
接着他看见谢离因从袖里翻了翻,凭空掏出来一个黑色的石头。
这就是修士凭空取物的本领吧,真是奇妙。如果他能有一个类似的乾坤空间,他把每天砍的柴都放进去,肩上就不沉了。
不知道阿花阿草能不能也放进去。
毕竟乌龟还是喜欢活水,所以卫鸿会定期把它们带到河边洗澡。
他先洗。下水前先把两个乌龟翻过来,洗完后再一个个翻回去,然后蹲在岸边紧张兮兮地看乌龟戏水。
等他头发晾干,时间就差不多了。他背上竹筐,左右手各提一只大龟,踩着一深一浅的脚印回家去。
谢离因手里这块黑色的石头,纹路跟龟壳有些像呢,特别是被放在地上的时候。
不知为何,卫鸿他下意识就蹲了下来,眼前一顿亮闪,完全被留影石的画面吸引了。
谢离因手忙脚乱地调了调,心虚地择出来一些好的片段,播给他看。
卫鸿手臂一动,谢离因也在旁边一脸正色地蹲了下来,还往他这里蹭了蹭。
卫鸿陷入沉思。
为什么这颗怪石头里面的人跟他和阿因长得这么像?
随后的画面,让他两个肩膀尖成戳子。
怎么回事?!这两个人在做什么?!挨得好近啊!
谢离因鼻子上反射出画面的白光,他颇有兴致地将以前假装卫鸿道侣的记忆鉴赏了一番。他咂咂嘴,自顾自地开始研究有哪些还能精进的部分。
他的大脑扩散出无数奇思妙想,才刚刚演到第七式,左肩膀就像坠了个秤砣。
谢离因转了头,先看见一只漆黑的毛茸茸,头发挡住了脸,脖子是红的。
他轻轻推了一推,没推动。卫鸿反而将脸埋得更深,不少发丝已经钻进他衣领里,痒痒的。
糟了,已经不会说话了,不过还在响。
谢离因听了一会儿他噗噜噗噜的吐气声,忍得很辛苦。“所以我才让你去修仙。那就是未来的你,你去了青云山,后来我们才能在一起。”
卫鸿还压着他肩上一块软乎的肉,阿因说话的时候,他整个脖子到下巴都在嗡嗡地震动,像被电了似的。
他声音闷闷的:“可是我们现在明明也可以在一起。”
谢离因压低了眉。“这不一样。你现在不能御剑带我去云上看日出,也不能把满山的花摘下来逗我开心了。”
谢离因暗中摇了摇头。现在的少年卫鸿性格跟以后还有些不大一样。最要紧的是,让他倾心的是一身白衣的剑修卫鸿,可不是现在这个山间少年。
“如果我不当仙君的话,你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
卫鸿挪开了头。
谢离因捏着他鼓起的小臂轻轻晃了晃,话里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焦急。“你能做,为何不去做?你其实也想成仙吧?”
谢离因没说出口的话是,既然卫鸿最终还是拜入青云山,就说明他心底对成仙是有渴望的。既然如此,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吗?
他都把留影石掏出来给他看了,他到底还在纠结什么!
卫鸿此时此刻想起了那个死去的修士。
“修仙,会死人的吧?”
谢离因以为他在担心他自己的安危,提醒道:“你已经看过未来了,你不会有事的。”
卫鸿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如果去修仙,我就能活得很久很久。到那个时候,我认识的人肯定都不在了。而且,我是家里唯一的孩子。”
谢离因提高了声音。“说来说去,就是舍不得你爹娘嘛!那我呢,我怎么办?”
“阿因喜欢的是以后的我。如果他不存在了,或者跟我不是同一个人,你还会喜欢我吗?”卫鸿停了一下,他换了一个问法。
“你喜欢我的原因是什么?”
“喂,你这样说也太过分了。”谢离因站了起来,扭头看向一边。
“我喜欢你的每一世,还不算喜欢你吗?!我辛辛苦苦来溯光阵给你拼这凑那的,可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给我道歉,我就当没听见。”
说到后面,谢离因声音哑哑的。他踢了卫鸿一脚,对方依然沉默不语。
谢离因的声音再次提高。“说话呀!还有,不许跑。”
卫鸿把刚提起来的骨头又安顿好了,心头冒起怪异的问号。因为他刚才真的准备走。阿因似乎真的很了解他。
他低头扯了扯下摆,谢离因的脚还踩在上面。他可不敢抬头,怕被喷出来的火烧成炭人。
卫鸿斟酌言辞。“可是你说的那些东西,我都不知道。”
什么前世今生,以后未来。他现在的脑袋只有白头山这么大,只装了他的阿花阿草还有爹娘,还有阿因。
阿因的声音像绞衣服的钳子,把他的心紧紧地绞在一起。
“你呢,卫鸿。你又是为什么喜欢我呢?”
“我......不知道。”
十五岁的卫鸿只能给出这样的回答。
谢离因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跟一个手指大的小朋友计较什么?他沉默半晌,自己反而笑了。
“罢了,我现在逼你有什么用。你会慢慢想通的。”谢离因软软地威胁,“但是不可以让我等太久,好吗?”
谢离因的眼神突然变得非常恐怖。
“否则我就把那两只臭乌龟的壳子全剁成渣子!皮扒了翻面再缝回去!头和尾巴全切下来反着装!让你永生永世都记得它们的惨状!”
“阿花阿草只是两只......”卫鸿反驳了一半,缴械投降,“好吧,听你的。”
“那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走吧。要拉手。”
“好。”
今天想通了吗?
没有。
今天呢?
没有。
没有没有没有......
近日,谢离因的脸一直很臭。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自己在卫鸿心里的地位,跟那两只乌龟差不了多少。
卫鸿眼疾手快地捞走阿花阿草,不让他们接近正在草垛子上打瞌睡的谢离因。
卫鸿把声音压得非常非常轻,含糊道:“没点眼色见,不知道你娘不待见你们吗?”
他拍了拍乌龟壳,引着他们一路去门外吃小鱼虾。
“他生气的时候连我也骂......你们...躲远些......”
总之每当这种时候,卫鸿就特别希望自己有一身开天辟地的修为,虽然神挡不敢杀神,魔来也不敢杀魔。
有一天阿因身上掉下来一把剑,幸好没砸到地上发出声响。
卫鸿瞥了一眼熟睡的谢离因,刚把剑放到桌上,那把剑就自动亮了光。
他眉毛疑惑地动了动,头立刻就前仰,咣当一声砸在桌上,像给什么人虚空磕了一个头。
再醒来的时候,谢离因已经吓得魂不守舍,贴饼子似的把他的两只手一左一右捧在自己脸上。
“发生什么了?你怎么突然晕倒了?”
卫鸿收回手时顺便揉了一把头发,淡定道:“无事。或许是有些饿了。”
他吃了些东西,就跟无事人一样了。
谢离因了瞧卫鸿润红的脸,心中还是有些不安定。
自那以后又过了些年,卫鸿的身躯逐渐挺拔,模样跟记忆中越来越像。可他还是没有要去青云山修炼的意思。
谢离因不记得卫鸿是几岁去的青云山,可如今他再笨也发觉不对了。
凡人修仙,自是岁数越小越佳。上了年纪,根骨再好也不中用。土坯尚能塑,成陶就只能砸了。
谢离因揉着眉心。“青云山收徒应该不会有岁数限制吧。”
卫鸿捏着碗差点噗出来,看了他一眼,好笑道:“青云山哪有这种规定。”
谢离因喃喃道:“那就好。”
卫鸿把碗洗了。他站在厨房,低声唤道:
“灵均。”
随后他见烧得正旺的灶台里喷出一堆白灰,灵均摇摇晃晃从煤炭里伸出头,特别委屈。
有坏人把它塞在灶里当烧火棍!
太坏了!
灵均张牙舞爪地指向卧室方向,还没飞出去,就被卫鸿拂袖收回,无奈道:“别闹了。”
拉偏架,不公平!
卫鸿假装没懂它的意思。因为他刚才摸了摸额头,还真挺疼的。
次日,卫鸿便宣布他要去修仙。
他爹娘早已知道他的想法,并未阻拦。谢离因两眼红红地抓着他的手,依依不舍道:“你去吧,不用担心家里,我来替你照顾爹娘。”
卫鸿摸摸他的头。
好乖啊,好想亲一口。
但现在只能忍住。因为变故已经太多了,他不知道后面还会遇到什么。
无涯子已经死了,而自己晚了十五年才去青云山,向明估计也不在。他想要圆上这段逻辑,只能以最快速度修炼成仙,再顺理成章堕凡。
应该不算太艰难。虽然他现在修为一场空,可心境还是在的。修炼嘛,只要不被外物干扰,一定能水到渠成。
卫鸿离开前还是没忍住,亲了一口才走。
哎呀,不知道已经拿走阿因多少次初吻了,有点高兴。
“灵均,走了。”
走到谢离因看不见的地方时,灵均破空而起,向着他熟悉又陌生的故乡驶去。
卫鸿啊卫鸿,你这一世绝对不能再耽于情爱!
什么借口都不好使了,因为这回卫鸿真的是卫鸿。
二十二岁的身体,三百年后的灵魂。
夺取天道的一息之间,他以灵均为媒,重回自己的躯体。
灵均os:媒人的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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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卫鸿啊卫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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